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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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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往被自己脑海里冒出来的念头吓了一跳。
她怎么会对一个十年未见的人,还抱有这样的信任?
她一定是太困了,意识都模糊了。
在极端的挣扎和不解中,陈往终于在后半夜昏昏沉沉进入梦乡。然而没过多久,就被一阵动静惊醒。
一声惊叫打破了夜的宁静,接二连三地吵醒了不少旅客。纷沓的脚步声、逐渐嘈杂的人声透过门缝钻进来。
陈往烦躁地蹙眉,一把拉高被子蒙过头顶,又把耳塞狠狠往耳朵里摁了摁。
她对下面发生了什么丝毫不感兴趣,就算天塌下来,她现在也绝不会起床。
她太需要睡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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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熹微时,民宿渐渐有了人声。
早上收到龚贺的消息,说林竞一不出门,陈往便顺着张豪和余小萱的意愿,同意去索朗草原。
【往姐!你真是我亲姐!太体谅我了!】
收到消息,陈往正往眼下黑眼圈遮瑕的手顿了顿。她回了个微笑的表情。她没说的是,自己去哪儿都无所谓。
等到下楼吃早饭,陈往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
龚贺一脸憔悴,青色胡茬冒头,眼下挂着堪比国宝的黑眼圈。最显眼的是,他右臂打着石膏,吊在胸前。
此刻,他正用没受伤的左手死死拽着刚进来拿包子的沈钧柘。
龚贺:“兄弟——哥!只有你了!只能靠你了,今天这车你必须得帮我开!”
龚贺:“你就是我的救命恩人,再生父母!”
沈钧柘一身宽松白T,睡眼惺忪,显然是被硬拽起来的。
他面无表情地把包子叼在嘴里,单手格开龚贺的手,转身就要走。
龚贺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追了出去,这番动静引得餐厅众人侧目。
正好何宇昊过来收盘子,压低声音给张豪抱怨:
“贺哥昨晚半夜黑灯瞎火的,非要去树上挂彩灯,结果一脚踩空,摔下来,右手骨折了。啧。”
“还是沈老板仗义,大半夜把鬼哭狼嚎的贺哥拎去村里诊所。瞧瞧,这就打上石膏了。”
张豪忙问,“那今天的行程怎么办?谁开车呢?”
何宇昊挠头:“八成得沈老板顶上了。之前也有过类似情况,都是沈老板救的场。”
说到类似情况,何宇昊把糌粑和黄油放桌上,极其认真地回忆。
“有一回贺哥非要骑马,结果那匹小母马正发情,不知怎么瞅见路过的沈老板,就跟中了邪似的撒蹄子狂追,贺哥当场被甩下来,摔断了腿。”
“还有一次贺哥大半夜肚子饿,偷沈老板东西吃,结果把沈哥过期的方便面当干脆面,啃完后上吐下泻折腾了八九趟。”
“最近一次是路过村里便利店,沈老板不小心一脚踢飞了狗的棒子骨,那狗不追沈老板,偏偏死追着贺哥跑了两里地……”
“把他吓得腿软,回来连刹车都踩不稳。”
在座的几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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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墙之隔的云居外。
沈钧柘看着鬼哭狼嚎的龚贺,不慌不忙把最后一口包子喂到嘴里。
下一秒,龚贺就狗腿地呈上了湿巾。
“兄弟——”
“不去。”
沈钧柘眼皮都没抬,直接打断。
“我给你开工资。”
“你请得起我吗?”
“……怎么这么物质!你以前也不是这样物质又见死不救的人啊!”
沈钧柘淡淡瞥他一眼:“现在是了。”
龚贺:“……”
沈钧柘的转变,从陈往来到云居开始。
难道是跟陈往有关?
但具体是为什么呢?龚贺绞尽脑汁都想不到。
他当然不信昨天沈钧柘说的“有仇”。
刚认识的两个陌生人,能有什么仇?
龚贺一咬牙,“给我个理由。”
沈钧柘语气冷淡:“你摔断手,跟我没关系。”
说到这儿,沈钧柘顿了顿,又补充道,“虽然我觉得前几次跟我也没关系。”
一次是龚贺自己骑术不精,一次是偷吃过期食品,一次是他自己闲得逗狗。
龚贺立刻做痛心状。
“兄弟,你要这么说,可就伤我心了。我受伤的桩桩件件都是因为你啊——”
“就说这次,我大半夜想着你一个人在川西没亲没故的,怕你孤单,特意去挂彩灯,夜晚闪闪发光来陪伴你,想给你惊喜!谁知道就摔了!”
惊喜?
沈钧柘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如果突然见到不想见的人,再加上被一通恼人的电话骚扰,半夜还要送某个不靠谱的人去诊所也算惊喜的话……
“你看我喜了吗?”
“喜不喜我不知道,但我特意准备的彩灯你一定喜欢。”
沈钧柘眉心一抽,“我不喜欢。”
“你喜欢。”
沈钧柘:“我不喜欢。”
龚贺坚持,“不,你喜欢。”
沈钧柘站定,转身,看他。
龚贺心里一乐,诶,有戏。
哪曾想沈钧柘面无表情,抬手指着那十多串五彩斑斓,红、黄、蓝、绿光皆有,一闪一闪把草原民宿爆改非正规迪厅的廉价塑料小灯泡。
是在沪城上一秒亮起,下一秒警车就会闪着来抓黄赌毒的那种。
深吸一口气。
“能不能别侮辱我的审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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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在龚贺的软磨硬泡下,沈钧柘勉强答应了帮忙。
龚贺顿时喜形于色,一路小跑回到餐厅,“太好了!沈老板答应开车,我来当导游,带大家游览索朗草原,一路给你们讲解风景!”
餐厅里,陈往正喝着粥,听到这个消息动作不由一顿。
沈钧柘开车?
她有点……不想去了。
恰好这时前门被推开,沈钧柘迈步进来,一眼就瞥见了陈往脸上那一闪而过的不自然。
沈钧柘见龚贺已经将这个消息通知给众人,心里很快猜出原因,面无表情地转身上楼。
她不乐意,他还不乐意呢。
等那人终于从眼前消失,陈往没了胃口,放下手中的碗,无意识地用勺子搅动着已经凉透的粥。
正想着,楼上突然“咚咚咚”的声音,接着一道又甜又嗲的女声清丽,像江南软糯的桂花糕。
顾潇潇不知从哪儿听说沈钧柘要带队出发的消息。
“我也要去!带我一个嘛!”
顾潇潇从楼梯上跑下来。
她不属于抓人眼球的好看,但皮肤白皙,眼睛很大,穿着白色裙子,活脱脱一个娇滴滴大小姐。
龚贺见状,瞬间觉得头疼,“你在这儿呆了一个月了,索朗草原我跑了四五次,从来没见你说要去过。”
“索朗草原美啊!”
顾潇潇违心露出向往神色。
“我之前是还没准备好迎接那么神圣的景色。”
龚贺瞥她一眼。
“索朗草原美还是沈钧柘美?”
顾潇潇不说话了。
“一车五个座,满了。你去哪儿?蹲后备箱?”
顾潇潇瞪了龚贺一眼。
“你才蹲后备箱!我很认真地再说我想去,你能不能别开玩笑?
说完,她补一句。
”跟你说话简直是鸡同鸭讲!”
下一秒,龚贺盯着顾潇潇。
“盯着我干嘛,我哪里说错了?”
龚贺摇了摇头,然后——
“嘎,嘎,嘎。”
几声标准又饱满的鸭子叫。
顾潇潇:“……”
眼见两人就要打起来,旁边忽然一道温和的声音。
“那我就不去了吧,刚好这样可以空出一个位置。”
两人同时一愣,循声望去。只见陈往站在几步开外,脸上带着浅浅的微笑。
见他们没反应过来,她又清晰地重复了一遍。
这声出得恰到好处,刚好在两人争吵的间隙。
还是顾潇潇先反应过来,三步并两步冲下楼梯。
小姑娘估计二十出头,脸上的欣喜藏藏不住,一把拉过她的手。
眼泪莹莹。
“真的,姐姐,你不去了?那多不好意思——”
客套话刚说出口,怕陈往反悔,顾潇潇又立刻接下句。
“那我就替你去啦!”
龚贺:“……”
陈往不露痕迹地把自己的手抽回来,面上依旧笑得温柔。
“嗯,你去吧,我不去了。”
沈钧柘从电梯里出来,刚好听见陈往这句话。
龚贺瞥了他一眼,后者神情如常,仿佛刚才无论如何也不打算去的人不是他一样。
龚贺心里嘀咕:早说啊,要是知道陈往不去,沈钧柘估计一开始就答应替自己开车了,他也不用费这么多口舌。
即使沈钧柘否认了,龚贺依旧觉得沈钧柘不愿意去和陈往有关。
以至于刚才他想了半天也没想通到底是为什么。
最后只得出一个荒唐又离奇的结论——既然不是被迷住了,难道是因为外貌极端出众的人,不能容忍另一个外貌极端出众的人出现在自己身边,所以沈钧柘不想去?
但不管怎么样,龚贺想,陈往不去,总还遂了沈钧柘的意。
他正想假惺惺地表示惋惜,身旁却传来一道低哑的声音。
沈钧柘穿着灰色始祖鸟冲锋衣,右手插在工装裤兜里,左手无意识摸索着烟盒棱角,脸上的表情要笑不笑。
站姿懒散像被抽了骨头的猫,偏生脖颈到腰线的弧度硬挺如刀削,姿态里藏着一股子“老子不是很想搭理你,但我还是要说两句”的暗劲儿。
他问。
“怎么不去?”
别说陈往和龚贺,连顾潇潇都愣了一下。
陈往回神,不想被沈钧柘看出破绽,试图解释。
“车里坐不下——”
沈钧柘打断,“开两辆车。”
龚贺:“?”
顾潇潇:“啊?”
沈钧柘却懒得多说,从烟盒夹里轻抖出一根烟,点燃往外走。
“开两辆车,一辆车坐满太挤,路颠簸不舒服,你手上又有伤。我刚在楼上问过了,张豪能开,要有爬坡的地方就换我。”
往索朗草原的老路不好开,如果只有张豪,有些坡不一定能上去。
这话沈钧柘是说给龚贺的,眼睛却看着陈往。
走到她面前时,他冲她扬了扬下巴。
“一起吧,不然空着一辆车。”
这话强硬得不像是在征求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