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后，散心到初恋露营地》贰林林

11、第 11 章

　　陈往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但没等组织好拒绝的话，沈钧柘已转身迈步出了云居，只留给她一个冷硬的背影。

　　顾潇潇还沉浸在自己可以一起去的喜悦当中，转头就看到龚贺感动得热泪盈眶。

　　顾潇潇：“？”

　　龚贺一把抓住顾潇潇的胳膊，声音哽咽，就像老父亲目睹自家孩子终于长大成人。
　　“你听见了吗？！他说路太颠，心疼我手上有伤！我兄弟…我兄弟他心里有我！”

　　陈往：“……”
　　顾潇潇：“……”

　　--

　　天气晴好，碧空如洗，广袤的草原与天际线相接，绿意漫无边际。

　　沈钧柘的车在前方引路，张豪开着另一辆车紧随其后。
　　陈往原本想坐后面那辆车，但那辆车已坐了龚贺和余小萱，她如果去，顾潇潇和沈钧柘就得两人独处。

　　虽然和沈钧柘独处是很大的诱惑，但顾潇潇扭捏片刻，还是拽住了陈往。

　　“姐姐，我不好意思一个人坐。”
　　她凑近陈往耳边小声说，手指绞着衣角，“你陪我一起嘛。”

　　陈往默了片刻，目光不经意地扫向车旁那道身影。

　　沈钧柘正拉开车门，似乎默认了这个安排，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
　　只侧头淡声道，“收拾好了就上车。”

　　语气平淡得像是在招呼任何一个普通的游客。

　　顾潇潇欢快地应了一声，率先钻了进去。陈往在心里无声地叹了口气，认命般跟上。

　　车内空间其实足够宽敞，但陈往坐在后排，却觉得沈钧柘的存在感充斥了每一寸空气。车窗开着，灌进来的风带着青草味道，裹挟沈钧柘身上的雪松气息呼啦啦拍打在陈往脸上。

　　陈往不自觉攥紧衣摆，想起昨天在这辆车上爬坡时心跳超速的感觉。

　　干脆戴上耳机，坐在后排闭目养神。

　　但即使耳机开了降噪，顾潇潇叽叽喳喳的声音还是落入耳朵里。

　　“沈老板，你口渴吗？我给你递水。”
　　“沈老板，饿不饿？我这里有泡椒风爪。”
　　“瓜子吃吗？花生？哦……薄荷糖提神要不要？嘿嘿，沈老板你不困啊？”

　　顾潇潇说了多久，陈往就听了多久。

　　颇有一种小时候在绿皮火车上，听乘务员推小推车售卖的零食的感觉。

　　全程沈钧柘的态度说不上同样热情，但始终维持着基本的礼貌，没让顾潇潇冷场，拒绝得还算客气。

　　陈往从他声音里听出，他应该是笑着的。

　　——就像在民宿门口被旅客团团围住时那样，保持得体又礼貌的微笑。

　　陈往把耳机里的声音调大了些。

　　奇怪的是，夜里在云居辗转难眠，陈往此刻听着歌，脑袋却越发昏沉，居然在颠簸的越野车上睡着了……

　　等她醒来，车子早已停下。

　　车内没了人影，窗外传来龚贺闷闷的喊声：“姐，下车！索朗草原到了！”

　　“我们先去滑草场滑草吧，路上会路过一个黑帐篷，可以在那儿歇脚，想买点什么吃也行。”

　　陈往迷迷糊糊取下眼罩，想着等有钱了非得雇人开车哄她睡觉——睁眼却对上车窗玻璃外一张放大到变形的脸。

　　“哈！”陈往吓了一跳。

　　“怎么了？”龚贺不解。

　　他就贴在窗子旁边，因为陈往离玻璃太近，角度发生畸变，导致龚贺鼻子不像鼻子，眼睛不像眼睛的。

　　陈往：“……没事。”

　　湛蓝天空下，草浪泛着涟漪，远处牦牛成群缓缓东移，近处羊群闻声抬头，又慢悠悠低头咀嚼。

　　陈往下车时，风卷着格桑花的甜香窜入鼻腔，也卷动她墨绿色的裙尾在风中翩跹飞扬。

　　白靴踩在浓密厚实的草地上，心脏仿佛被某种温柔的触感轻轻撞了一下。

　　就像酷暑中忽然闻到冰汽水的清凉，或寒冬里捧住烤红薯的暖意。

　　世间纷扰霎时远去，一切闲适得恰到好处。

　　陈往戴上墨镜，有些自嘲地想，这样矫情的感性实在有些不像她自己，让人肉麻。

　　三步并作两步，她快步跟上龚贺，走向不远处的滑草场。张豪和余小萱已经等在旁边。

　　她下意识寻找沈钧柘的身影。

　　很快，她找到了，就在前面不远处。

　　十米开外。
　　和顾潇潇走在一起。

　　她脚步几不可查地一顿。

　　就在这时，余小萱小跑着过来，脸上带着些许羞涩的笑容：“往大美女，能帮我们拍张照吗？”

　　“可以呀。”陈往迅速收回视线，笑着答应。
　　“用我的手机还是你的？”
　　“嗯……用你的吧！回头我加你微信，你再发给我！”

　　余小萱和张豪兴致勃勃地变换着姿势，比心、贴脸、十指相扣。

　　“太麻烦你啦！”

　　“没事。”陈往笑着摇头。

　　竖屏难以容纳广阔的草原和蓝天，她切换到横屏，却在取景框里意外捕捉到了他们身后的那个人。

　　天气似乎有些热，他脱下了冲锋衣，随意反搭在肩上，修长的手指勾着黑色的衣料。

　　风吹起他额前的碎发，露出光洁的额头和清晰的眉眼轮廓。

　　陈往有片刻失神。

　　“好了吗？”
　　余小萱的声音把陈往拽了回来。

　　陈往回过神，按下快门……

　　之后的路程，陈往和沈钧柘之间仿佛隔着一道无形的屏障。

　　一个遥遥走在最前，一个刻意落在最后。

　　好不容易到了休息的黑色帐篷，帐篷主人正在给其他旅行团的人讲解帐篷的牦牛毛编制工艺。
　　顾潇潇和余小萱她们凑上去听了会儿，有些无趣，转头出去，看见木篱笆里围了十几只小羊。

　　白色卷毛的小羊羔乖巧又可爱，围在羊圈里，“咩咩”叫着。

　　旁边用汉语写着“二十元喂一次”。

　　两人立刻决定要喂小羊。

　　陈往安静地站在一旁，看着她们惊喜地逗弄小羊。

　　并不是不喜欢，只是单纯地难以产生共鸣。
　　这种柔软可爱的生物，似乎从未能触动她内心的某根弦，就像小时候邻居家那人见人爱的小狗，她也只是淡淡瞥过，从无上前逗弄的欲望。

　　她有时会怀疑，自己是否天生缺少了某部分情感。

　　龚贺单手翻着钱包，“咦，钱呢？哦！”
　　他朝不远处的沈钧柘挥手，“兄弟！钱在你那儿，帮忙付一下！”

　　沈钧柘从女生堆旁走过时，陈往下意识地侧身，视线投向别处。

　　然而沈钧柘付完钱出来，左手却拿着三个装羊奶的奶瓶。

　　见他朝这边走来，龚贺迎了上去，陈往自然觉得多的那个是给龚贺准备的。

　　陈往正想走开，却见沈钧柘的手臂绕过迎上前的龚贺，直接将一根喂食棍递到了她面前。

　　龚贺：“？”

　　陈往：“？”

　　两人均是一愣。沈钧柘却面色如常，坦然得仿佛再自然不过。

　　见陈往不接，他先顺手分给了旁边眼巴巴看着的余小萱和顾潇潇，然后将最后一根，再次递向陈往。

　　那木棍的把手已被磨得光滑锃亮。陈往没有伸手，脸上写满了明确的疑惑。

　　“沈老板，我不玩。”

　　沈钧柘从喉间滚出一声淡淡的“哦”，竟反问道：“你刚才说不玩了吗？”

　　我也没说我要玩啊。

　　不过陈往只是笑了笑。
　　心道算了。
　　不就是喂羊吗？

　　然而陈往伸手接棍子的瞬间，沈钧柘忽然又开口。

　　相比刚刚的无辜，他微微蹙眉，多了几分恰达好处的担忧。
　　只是这担忧的内容实在令人错愕。

　　他声音低哑，用在场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开口。
　　“你会把钱给我的吧？”

　　话音落下，空气瞬间凝固。

　　别说陈往和龚贺，连旁边的顾潇潇和余小萱都吓了一跳。顾潇潇更是惊得脚下一滑，差点摔倒，幸好龚贺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

　　一片寂静中，唯有沈钧柘依旧淡定，甚至嘴角还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仿佛那句斤斤计较到离谱的话根本不是出自他口。

　　龚贺：“？”

　　龚贺：“？？？”

　　前几天玩火烧了沈钧柘外套他都没吭声，上个月蹭花沈钧柘车门漆他摆摆手就算了，上上个月砸坏沈钧柘宝贝音响他也就皱了皱眉。

　　现在为了二十块钱，在大太阳底下，跟陈往计较？！

　　龚贺用力掐了自己手腕一下。
　　疼！不是做梦！

　　“不是……”
　　龚贺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忙不迭地给沈钧柘使眼色。
　　“哥，多大点事儿啊……”

　　沈钧柘只当没看见。

　　他垂眸看着陈往，眉梢微挑，一副静待她答复的模样。

　　气氛诡异到极点。

　　陈往话到嘴边憋了半响，终于没忍住。
　　“沈老板，您这跟强买强卖有什么区别？”

　　“行，”
　　沈钧柘从善如流，直接给陈往的行为定性。
　　“那你就是不给钱了呗？”

　　陈往：“……”

　　最终，她咬着牙拿出手机，当场加了好友，把二十块钱转了过去。
　　沈钧柘利落地点击收款，随手将手机揣回兜里，整套动作行云流水，透着股漫不经心的劲儿。

　　他甚至还不甚走心地道了声：“谢谢。”

　　陈往站在原地，看着身旁气定神闲的沈钧柘，突然忍不住开口。

　　“这家店……卖出一单会给你提成吗？”
　　不然何必如此执着于这二十块？

　　沈钧柘的表情明显愣了一瞬，然后他低头瞥了陈往一眼。

　　“对，现在生意不好做。”

　　难得见他这么理直气壮，陈往哑住。

　　两人之间弥漫着一种诡异的氛围，一前一后走到羊圈旁。陈往学着别人的样子，有些笨拙地将奶瓶伸进去。

　　沈钧柘并没走远，靠在不远处的栏杆上，忽然扬了扬下巴。

　　“喂，”他提醒，“你得把瓶子往上拿一些，不然全漏出来了。”

　　“好。”
　　陈往这样回答。

　　沈钧柘没再说话，只是站在那里，目光似乎落在她身上，又似乎没有，一如既往的让人看不透。

　　过了一会儿，他转身朝另一边正用眼神疯狂拷问他的龚贺走去。

　　陈往悄悄松了口气，收回视线，心思却没收回来。

　　等沈钧柘应付完龚贺连珠炮似的质问，再抬眼去寻找那抹绿色的身影时，发现陈往已经走到羊圈另一边去了。

　　离他很远。

　　他盯着那抹身影看了半响，眼神中情绪不明。

　　某个秋日下午的记忆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来。

　　补习班放学后，他们并肩走着，路过一家宠物店，橱窗里是毛茸茸的小动物，她脚步微不可查地慢了一拍，目光多停留了几秒。

　　“想进去看看吗？”记忆里的他凑近她，笑着问。

　　她摇了摇头，眼神却有点挪不开。

　　“那…我想进去看看，”他笑着，自然而然地接口，“你陪我一起？”

　　那时的少女明显地愣了一下，清澈的眼眸里掠过一丝讶异，随即唇角弯起，轻轻点了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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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种不合时宜的记忆碎片，像糌粑里的砂砾，嚼着嚼着忽然硌了牙。
　　很烦人。

　　沈钧柘烦躁地把玩着手中的打火机，咔哒一声掀开盖帽，又猛地合上。

　　他真是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