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后，散心到初恋露营地》贰林林

12、第 12 章

　　十多分钟后，众人喂完手中的羊奶，还了奶瓶准备往滑草的地方走。

　　顾潇潇还完东西有些不安分，在陈往身边东张西望。不用猜，陈往都知道她在找谁。

　　果然，顾潇潇绕过黑帐篷，看见站在旁边抽烟的沈钧柘。

　　“沈老板！”顾潇潇隔得老远向他跑去，“你刚才去哪了呀？喂小羊可有意思了，你下次也试试！”

　　“好，”他笑着说。

　　陈往顺着顾潇潇兴奋激动的身影看过去，和沈钧柘对上视线。
　　她迅速而自然地移开目光，仿佛只是不经意地扫过风景。

　　沈钧柘低头掐灭了烟，睫毛垂下，眼睛里情绪淡漠像一块融化不了的冰。

　　一行人继续前行。不知是谁问起“索朗草原”名字的由来，龚贺顿时想起自己领队的职责，清了清嗓子，开始一本正经地讲解。

　　“这名字在藏语里可是有寓意的，‘索朗’意味着‘光明’、‘福气’……”

　　他那标准的导游腔调听得陈往昏昏欲睡，她塞上一只耳机，任由音乐流淌，沉默地跟着队伍。

　　天空偶尔有飞鸟长鸣掠过，草原辽阔，碧草没过脚踝，每一步都踏得深软。

　　——糟了！

　　一个失神，陈往脚下骤然踏空！

　　重心倾倒的瞬间，下意识的惊呼卡在喉咙里，她脑中闪过的第一个画面，竟是正前方那团干涸的、带着奇异纹路的棕黑色牛粪。

　　像死亡回放般清晰。

　　牛粪……干硬的牛粪……棕黑色的牛粪……

　　绝望激发出强大的求生欲，电光石火间，她手忙脚乱地想抓住身旁任何可依附之物，却只是徒劳。

　　就在她以为必定要狼狈摔倒时，一只有力的手臂稳稳托住了她，近乎强硬地将她拽了回来。

　　陈往罕见地失了从容，大口喘着气，惊魂未定。
　　下一秒，她迅速调整呼吸，仿佛刚才的狼狈从未发生，甚至还下意识地脱口而出：“谢谢牛粪，谢——”

　　声音戛然而止。

　　一方面是她终于意识到自己说了多么离谱的话。

　　另一方面……是因为她发现，拉住她的人，是沈钧柘。

　　此刻她半只脚还陷在土坑里，雪松与檀香的气息却已霸道地侵入鼻腔。两人距离近得几乎能感受到彼此的心跳，不知是谁的，擂鼓般急促。

　　他握在她腕间的手掌用力，体温透过薄薄的皮肤灼烧着她。

　　陈往的手腕不受控制地轻颤了一下。

　　她挣脱开来，脑海里一片，茫然，转身下意识想来开距离。

　　然而手腕再度一重。
　　沈钧柘将她拽了回去。

　　“跑什么？”
　　他语气轻飘飘的，但不知道为什么，陈往察觉到了些许不对劲。

　　“不说谢谢？”

　　陈往深吸一口气，“谢谢，可以放手了么？”

　　然而攥着她手腕的手依旧没有松开。

　　不远处喋喋不休的讲解戛然而止，龚贺闻声赶来，“陈往姐你没事吧？”

　　沈钧柘看了陈往一眼，意味不明的笑笑，松开手。

　　这一眼让陈往心里咯噔一下，有一种不太好的猜测。然而还没来得及印证脑海中的猜测，众人就已经围了上来，沈钧柘只是退到一旁，静静看着她。
　　神情如同对待任何一个需要帮助的陌生游客，甚至没有计较她方才那句慌乱中的口误。

　　他不会认得出她。

　　应该……是自己想多了吧？

　　毕竟，人和人耳朵相处都是阶段性的。你让任何一个被工作和日常琐事弄得晕头转向的人，去回忆十年前一个无关轻重的人，都不会有结果。

　　陈往强迫呼吸恢复平稳。

　　“这里路不平，小心一些，陈往姐姐——”

　　“没摔伤吧？”

　　“我没事，走吧。”
　　陈往笑得有点勉强。

　　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摔让陈往脑袋里某一条早已经断裂的神经通路串了起来。
　　脑海里快速划过某一段回忆。

　　连带一句成年后很久没再回忆起过的知识——
　　“脑干维持生命，小脑才控制平衡。”

　　走路老摔跤，可能与小脑功能异常有关。

　　在草原上想起这样一句话，堪称诡异，太过荒唐。

　　一阵风吹过，远处的牦牛抬头向这边看了一眼，发现人类不知道站在自己的排泄物前做什么，又漠不关心地继续低下头吃草。

　　众人确认陈往没有扭伤后，才继续向滑草基地进发。

　　后半程路，陈往走得有些心不在焉……

　　记忆被拉回到那个闷热的夏天，高一还是高二。

　　中年生物老师在讲台上讲解着人脑构造，声音冗长缓慢，配合天花板上吱呀作响的老旧风扇，成了最有效的催眠曲。

　　趁老师不注意，陈往偷偷在太阳穴上抹了两滴风油精，强撑着困意。

　　她小声往旁边侧，“沈钧柘，刚才那页PPT的笔记你抄完了吗？脑干和小脑功能的那——”

　　一般她话说一半，旁边的人就能会意，把笔记本怼到她面前。
　　这是属于两人长时间同桌的默契。

　　然而此时却出奇地安静，陈往不免疑惑地向旁边看去。

　　只见旁边课桌上立着一本生物教材，勉强挡住了老师的视线，笔记本则被草草扔在一旁。

　　教材后面，沈钧柘校服蒙头，趴着睡得正沉。

　　陈往：“……”

　　她心里叹了口气，尽量小心地转身去放风油精，但越小心越容易出错。陈往的手肘不慎碰到课桌，带倒了桌上的书，书又带倒了沈钧柘的水杯——

　　哗啦！

　　生物老师板书完回头的一瞬间，就看到一本生物教材从桌上摇摇欲坠，翻滚着书页掉在地上。

　　在几秒前，陈往还面色紧张地起身想要抓住那本书，却无疾而终。

　　没了遮挡，老师很自然地看见了睡得万事难扰的沈钧柘。
　　此时还依旧没有苏醒的迹象。

　　更让他好气的是，陈往犹豫片刻，竟还想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拿自己的书给沈钧柘遮挡。

　　从教多年，从没见过这样的学生，老师猛地一拍讲桌！

　　“陈往，你在干什么？啊？”

　　猛然提高的音量瞬间把教室里的瞌睡虫惊飞，陈往吓得一哆嗦，耳根瞬间清明了，半起的身子干脆站直，本来要倒不倒的凳子这时候“砰”地倒在地上。

　　只有陈往的书还老老实实拿在手里。

　　这样的动静在安静如蚊的教室内堪比第三次世界大战爆发，瞬间要醒不醒的人都醒了，躁动起来，目光齐刷刷地聚焦过来。

　　陈往硬着头皮承受着四面八方的注视，而沈钧柘竟依然毫无动静。

　　“老师，我……我……”

　　“怎么？”
　　生物老师怎么会看不出陈往是想替沈钧柘掩饰，他气得想笑，阴阳怪气一声，课也不讲了。
　　“怕书掉地上，打扰到沈同学休息？”

　　陈往抿唇不语。

　　中年老教师不但擅长阴阳怪气，还擅长温和地阴阳怪气。

　　“沈同学的衣服也掉在地上了啊，你不替他盖上吗？万一睡着凉了怎么办？”

　　年少的陈往太过单纯，竟一时分辨不出这话里的讽刺，只见老师眼神“诚恳”，仿佛真的在催促她。

　　她“哦”了一声，虽然觉得奇怪，却真打算弯腰去捡。

　　老师脸色瞬间青红交加，粗眉毛气得几乎立起来。

　　“陈往你还真敢捡？还把不把老师和课堂放在眼里了？”

　　班上哄笑一片。

　　在震耳的笑声中，陈往动作僵在半空，忽然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难堪。

　　脸颊烧得滚烫，脊背像是被无数道目光戳着，几乎直不起来。

　　在这样大的动静下，沈钧柘终于醒了。

　　他缓且慢地扫视一圈，眼睛里却带着距离感十足的漠然，周围的哄笑就在这个时候渐渐安静了下来。

　　然后就是站在他面前不远处的生物老师。

　　生物老师刚才一顿火力输出的不够痛快，正想对着沈钧柘破口大骂，却没想到沈钧柘跟身上没骨头一样，在他开口的那一瞬间懒懒弯下腰。

　　生物老师：“？”

　　下一秒，沈钧柘若无其事地捞起地上的校服外套，顺手扶起了陈往倒在地上的凳子。

　　做完这些后，似乎是余光瞥见了陈往紧攥还微抖的手，以及她那低垂的、涨得通红的、写满难堪的脸。

　　他似乎不能这么心安理得的继续坐着。

　　他沉默了一下，忽然站起身。

　　少年高出她整整一个头，不动声色地向前一步，恰好挡在了她与老师之间。在众人看不见的角度，他轻轻拽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向自己身后，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低道：

　　“抱歉。”

　　紧接着，他随手拿起桌上的笔记本，在手上掂了掂。

　　就当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时——

　　他猛地将笔记本向前掷去！

　　哗啦啦的书页在空中疯狂翻飞，笔记本擦着生物老师的耳边呼啸而过，“砰”地一声巨响，狠狠砸在了后面的电子白板上！

　　电子白板被砸出一个坑，瞬间半边屏幕黑了下去。

　　整个教室瞬间死寂。

　　中年男教师瞬间变了脸色。

　　“沈钧柘！你——”

　　与生物老师的暴怒不同，沈钧柘显得漫不经心又轻蔑。他把桌上的东西慢条斯理整理好，才抬眸再度看向讲台上的那个人。

　　“哦，您认识我啊？”

　　此时的沈钧柘非常、非常，像个坏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