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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 2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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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前,沈钧柘回国,入职穆江集团。
集团里,他快速熟悉着工作事务,同时无意间捕捉到一桩发生在不久前的桃色八卦。
他对这些事向来不感兴趣,端着咖啡正想从茶水间出去,却骤然在别人的交谈中,听到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
脚步顿在原地,随即自然转身,倚在咖啡机旁,装作休息。
旁边几个女员工毫不在意旁人,放肆议论。
“长那么好看有什么用?知三当三,陈往被开除也是活该。”
“嘘,小声点……”
同伴拽了拽她衣袖。
她咂舌,轻蔑又不满,“怎么了?有什么不能说的?我说错什么了?我骂的就是陈往,不怕她听到,她得感谢为了保留和我们公司的合作,她只是被那破传媒开除了,不然我当着她的面骂她。”
“琳达总也真是惨,被这样一个人绿了……”
等她们嘻嘻哈哈议论完离开,沈钧柘仍站在原地,缓缓将一杯咖啡喝完,才转身离开。
那个整整七年未曾出现在他生命里的名字,竟以这样一种意外的方式,再度出现在他的世界里。
后来,他去集团总部见了琳达总。
琳达总带着些许不屑,又掺杂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忌惮,打量着沙发上的年轻男人。
故作平和,“我没记错的话,你是集团新入职的商业分析师吧,我秘书说你约了跟我谈谈,是工作上有什么事吗?”
沈钧柘在李霞那里看到了之前的会议视频资料,那张七年未见的脸,清晰地出现在屏幕上。
说没有波澜是不可能的,但沈钧柘把心里的异样压了下去。
他随意翻了翻资料,最后把文件合上,漫不经心地抬头看向眼前的上司。
“琳达总好,自我介绍一下,我姓沈,沈钧柘。”
在职场中,下属对上司这样自我介绍,堪称冒犯。
琳达总脸色微变,正要发作,话到嘴边却突然一顿。
她仔细端详着眼前男人的五官。
姓沈?
脑海里,眼前的男人忽然和印象里某位董事长的脸重叠起来。
因为摸不清底细,她的态度变得客气起来。
“你……您有什么事吗?”
离开前,李霞带着幸灾乐祸的表情,给了他一份传媒公司里关于陈往的资料。
回到自己办公室,李霞那句痛心疾首的控诉仍在沈钧柘脑中回响:
“我当时只当她是合作方,我和豪杰当着她的面接吻、牵手,她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是第三者?仗着有张好脸就用这种下三滥手段,无非是想在合作中捞更多好处……”
“而且在豪杰之后,她毫无廉耻,被开除前又迅速谈了好几任,又迅速把别人甩了。”
“要我说,她根本就是那种对待感情毫无责任心、只图新鲜刺激的人。”
喜欢就谈,厌了就扔吗?
沈钧柘沉默片刻,把陈往的资料压在所有废纸最下面,打开SQL开始处理工作。
下午六点,沈钧柘终于分析完周报数据。
准备好这周经营周会的内容后,他左手自然伸向一旁舒展,却摸了个空。
不知什么时候,助理帮他把废纸拿去碎纸机处理了。
沈钧柘在原地静坐片刻,不知道在想什么。几分钟后,他拿过外套和车钥匙,没太大反应地离开了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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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沈钧柘躺在阳台的躺椅上,闭目养神。耳机里播放着随机电台的音乐,将他拉回三年前在穆江集团的心情。
从最开始的难以置信,到间接确认陈往当年分手时说的话是真的,再到彻底失望,冷眼旁观。
然而,在再度失去陈往的消息后,他又开始不受控制地想——
为什么当时没有现身?为什么没有当面与她质问?
那是七年前她不告而别后,他最想做的事。
耳机里电台自动切换到下一首,曲调忧郁,沙哑的嗓音充满了情感张力。
歌曲进行到高潮,突然爆发的心碎感突兀打断沈钧柘的回忆。
【You betrayed me.】
(你背叛了我)
【And I know that you'll never feel sorry.】
(我知道你永远不会感到抱歉)
【For the way I hurt.】
(为我所受的伤害)
沈钧柘脸色难看,睁开眼睛,打开手机。
歌名叫《traitor》,封面下写着一行小字。
——“为您量身定制的歌单,听听看是不是你喜欢的歌曲吧。”
沈钧柘:“……”
他面若寒霜地按下暂停,退出歌单。
这量身定制还真够量身。
或许他当时选择不与陈往见面,是自以为放下了。
觉得既然已是陌路,便无需再联系。
但现在沈钧柘才发现,如果真的放下了,三年后的自己也不应该产生这样剧烈的情绪波动。
显然——他根本放不下。
他只是在逃避,只是不敢面对。
不敢面对那个他极端厌恶、却又无法彻底抹去的人。
这次在草原上再度相遇,他依然厌恶陈往。
但比起三年前,一个荒唐的念头忽然破土而出。
沈钧柘想。
既然她只是想玩玩。
那为什么,他不可以?
既然她和谁都可以,为什么站在她身边,躺在她身边的不能是他?
既然他决意隐瞒早已认出她的事实,那么就算只是“玩玩”,又能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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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往第二天发烧了。
白天她吃了何宇昊送来的药,裹着被子躺在床上,脑海里翻来覆去都是沈钧柘那番话。
后来,陈往做了一个梦。
梦里陈往以第三视角站在心理医生的办公室里,“自己”则坐在医生对面。
医生用平稳的语气引导她,“试着想象一下,如果你是一只鸟,你为自己建造的巢穴会是什么样的?”
在心理疗愈中,邀请来访者想象自己的“巢穴”是一种常见的意象技术。
“陈往”不理解,警惕地询问原因。
她从不轻易向任何人展露内心,即便对方是她的心理医生。
察觉到她依旧不信任,医生叹了口气。
“通过‘巢穴’,你的潜意识会讲一个的故事,这个故事可能发生在你身上,但你自己都没意识到。”
坐在那里的“陈往”沉默良久。
大约过了五六分钟,陈往听见“自己”轻声开口。
“我没有巢穴,我一直在下坠。”
刹那间,陈往从梦中惊醒。
她满头是汗,猛地从床上坐起。
温度计放在床头,她拿起来量了量体温,37.9℃。
差不多退烧了。
但身体依旧难受,陈往重新躺着,没想到过一会儿又迷迷糊糊地陷入梦境。
她梦到自己正在不断下坠。
梦境里的失重感令她窒息,陈往无意识地在床上紧皱眉头,唇齿间泄出痛苦的低吟。
忽然,她看见悬崖边有人向她伸出了手。
几乎是求生的本能,陈往拼命想要抓住那双手。
那双指节修长,骨节分明的手。
当她抓住那双手的同时,她顺着手腕往上看。
蓝白色的校服外套,领口敞开两颗扣子,周身气息熟悉又干净。
少年沈钧柘神情焦急,却异常坚定认真,“拉紧我,别放手!”
……
这个梦还有后半段。
睡梦中的陈往无意识皱紧眉头。
在梦的后半部分,少年沈钧柘刚将她拉上崖顶,她却不知为何,伸手拉他的动作骤然变成了猛推。
她发现自己无法控制自己的手,眼睁睁看着沈钧柘坠下了悬崖。
陈往猛地一挣扎,从噩梦中彻底惊醒。
她望着空荡荡的天花板,瞬间下定了决心。
——她不能再招惹沈钧柘了。
无论她有多想开始一段新的恋情,都绝不能是沈钧柘。
接下来的两三天,陈往几乎都呆在房间里。
她不想出门,不想接触任何人——尤其是沈钧柘。
直到四天后,龚贺在晚饭时间敲响了她的房门。
他忧心忡忡,“还是不舒服吗?要不我送你去县城的医院看看?”
陈往摇摇头,“没事,我病差不多好了。”
“那明天就一起去葫芦沟吧?”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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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晨,陈往一边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在衣柜里翻找衣服。
干脆找条棉麻长裙……
算了,陈往想起前几天露营地里清一色的白裙子,又塞了回去。
最后她拿了条灰色抹胸牛仔裙换上,一对银质圆形耳环,披着头发画了个淡妆,精致又随性。
拉开窗帘,外面太阳有些耀眼,陈往翻出副太阳镜挂在胸口衣服上,踩着马丁靴下楼。
一走到楼下,无数视线都聚集在她身上。
顾潇潇夸张地“哇”了一声。
“我说今天怎么没看到太阳呢,原来是被陈往姐美貌的光辉挡回去了?”
正在喝粥的龚贺抬头看看外面,语气不解,“外面太阳不正大着吗?”
顾潇潇:“……闭嘴。”
何宇昊似乎看呆了,“陈往姐,这裙子超级衬你!”
陈往开玩笑,“谢谢,那它算是值了。”
她总是撩拨心弦于无形,何宇昊的脸瞬间转红,撇开视线去借口帮她拿餐具碗筷。
沈钧柘推门进来时,恰好就看见这一幕。
他似乎出门很早,单肩背着包,头上戴了顶登山帽。白色t恤外面穿着件灰色冲锋衣,带着清晨草原的燥热和水汽。
迈步进来卷起的风都干净、爽朗。
乍一看……
“诶!”格桑多吉今早也来蹭饭,有些粗神经地指了指他俩,“你俩这怎么都穿灰色?看上去……”
“像情侣装?”顾潇潇心直口快地接了下去。
格桑多吉咂舌,瞪了顾潇潇一眼。
“你这小姑娘,什么情侣装,队服!队服!team,team,看上去很像一个团队!”
顾潇潇:“……”
决心躲开沈钧柘的陈往装作没听见,低头小口吃着何宇昊端来的牛肉面,小心避免油溅到身上。
沈钧柘瞥了格多一眼,没接话。
龚贺在一旁欲言又止,视线在陈往和沈钧柘之间来回移动,最终还是忍住了。
从沈钧柘说出那番话后,龚贺尤其害怕这两位哪天擦枪走火,直接上演爱在草原。
但当着众人的面,他又不能说什么。
他只能暗自希望,这两人像前几天一样,别产生什么交际就好。
不。
龚贺想。
最好一点接触都没有。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
龚贺正想着,就见沈钧柘径直走到陈往面前,“哐当”一声把背包放下。
龚贺眉心一跳。
坐在角落的陈往也被这动静惊得一顿。
而沈钧柘大大咧咧站在她旁边,拉开背包拉链,掏出几盒东西扔到她面前的桌上。
感冒灵颗粒、四季感冒片、银黄颗粒、牛黄上清片……
都是常见的感冒药。
一一扔出来后,沈钧柘才随意地重新背上包。
他唤了何宇昊一声,“你要的感冒药,买回来了。”
话虽然对着何宇昊说,他的视线却一动不动地落在陈往身上。
其实刚才沈钧柘靠近的瞬间,陈往发现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的下半张脸上。
耀眼,灿烂。
而自己的视线不可自抑地,描摹了一遍沈钧柘的唇线。
她因此哆嗦一下,不敢抬头。
然而沈钧柘并未直接离开,而是站在陈往面前,忽然压低声音。
声音里带着模糊的调侃和笑意。
“是挺漂亮。”
陈往动作一僵,一用力咬断了面条,断落的面条弹回碗里,溅起几滴油汤,落在她的牛仔裙上,留下明显的油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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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生温泉和葫芦沟坐落于更高海拔的山间,算是较为小众的景点。陈往坐上牧马人时,早已换了一身衣服。
那件溅了油渍的裙子彻底败坏了打扮的心情,她效率极高地从衣柜里随手抓出一件黑色吊带和牛仔长裤换上,脚上蹬了双随性的洞洞鞋。
仿佛要用这种近乎潦草的随意,来对抗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绪。
两个小时后,车稳稳停在路边。
旁边有移动咖啡厅和不少帐篷搭的餐厅,隐隐传来烧烤和炒菜的香味。
“时间差不多,这边有一家很地道的川菜馆,还有个藏式火锅,我们先吃饭吧?大家想吃什么。”
龚贺单手背着包,说完低头给张豪和沈钧柘发消息,让他们停了车直接过来。
“要不就吃炒菜?怎么样?”顾潇潇提议。
“好啊!”“行。”众人附和。
只有陈往慢吞吞地落在最后。
沈钧柘……应该也会一起去吧?
陈往随便找了个借口。
“你们去吃吧,早上吃了碗面还没饿,我去旁边咖啡店买点甜品就好。”
龚贺答应的爽快,“那好,有什么事电话联系。”
移动咖啡馆是常见的藏族民族风格,门口一只边牧见陈往来了,友善地摇了摇尾巴,转身溜进屋内。
陈往掀开棉麻门帘进去。
冷气很足,咖啡和甜点的味道弥漫四处。
但奇怪的是,吧台空无一人,收银机旁只放着一个二维码。
扫码自助下单吗?
陈往扫码点开菜单,餐品种类不多,犹豫片刻,她点个芒果口味的蛋糕,外加一杯冰美式。
吧台响起机器女声。
——“叮咚,您下单成功,美味正在制作,请稍等。”
店里除了她,依旧没有其他人,那只边牧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陈往挑了个靠窗的榻榻米矮桌坐下。
难道还有后厨?
她没放在心上,一边等餐,一边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风景发呆。
然而十分钟过去,依旧没人来上餐。陈往终于坐不住了。
这家店的店员呢?
下一秒,一个突兀又熟悉的男声蓦地在耳边响起,有些闷,却清晰无误。
“陈往?”
她愣了几秒,循声望去。
窗户外,沈钧柘戴着登山帽,一只手拿着电话,另一只手懒懒揣在衣服兜里,看见她有些意外。
他那双眼睛很好看,睫毛浓密,眼尾微扬。此刻褪去了平日的疏离,竟像一汪清冽而引人沉沦的深泉。
“噗通,噗通。”
陈往听见自己的心跳,清晰可闻。
见陈往发愣,沈钧柘上前几步,屈指敲了敲玻璃窗,“你不去吃饭,在这里做什么?”
不等她回应,他已绕到前门,迈步走了进来。
他带着一身未散尽的外面热气走近,随手将冲锋衣脱下扔在她对面的座位上,似乎被燥热的天气搅得有些烦闷。
陈往深吸一口气,身体微微绷紧,没有动弹。
看她那副老实等待的模样,沈钧柘像是明白了什么。
难得不是之前一贯的冷漠,他反而挑了挑眉。
“你在这家店点单了?”
那语气,仿佛这家店是什么专宰过客的黑店。
陈往错开视线,点了点头。
沈钧柘极轻地嗤笑一声,没再说话,起身朝店内另一侧走去。
那一侧尽头有个垂到地面的棉麻门帘。陈往这时候才发现原来那里还有一个小门。
沈钧柘的身影消失在门帘后。
犹豫片刻,陈往还是跟了上去。
掀开门帘,恰好一阵风吹来,满眼的绿意在微风下卷起草浪。
陈往看见刚才门口那只边牧,正趴在碧蓝色的小湖旁摇尾巴。
小湖旁站着三四个穿着围裙,员工打扮的人,嘻嘻哈哈吵作一团。
奇怪地是,他们个个浑身湿透。
下一秒,一个短发男生突然笑着抓住一个长发男生的脚踝,另一个棕发男生配合地抓住手腕,两人嘿咻一下就把那人抬了起来。
“啊——!”悬空的瞬间,长发男生发出一声夸张的尖叫。短发生和棕发生默契地把他用力晃了晃,像是在蓄力,接着猛地往湖面方向一抛!
一条漂亮的抛物线划过,“噗通”一声清脆落水,水花四溅。
落水的男生瞬间没了踪影。
陈往:“!!!”
她的心脏几乎停跳一秒,脑子里一片空白。
职场霸凌?光天化日?
然而下一秒,那男生就自己从湖里浮了上来,浑身湿透,笑嘻嘻地把湿发捋到脑后,还让岸上的人拉他上去。
刚上岸,他竟然出其不意地,把拽他上去的短发男生一脚踹进湖里。
“你小子,恩将仇报啊!”
“哈哈,没想到吧!”
旁边唯一“幸存”的棕发生笑得直不起腰,却没料到笑声未落,水里和岸上的两人相视一笑,突然合力将他也拽下了水!
“你俩——!”
“被埋伏了吧!”
水花再次溅起,最后剩下的两人自己也大笑着跳了下去。
陈往终于看明白,这不是什么霸凌,纯粹是这群人闲来无事,在湖边玩水打闹。
她不由得有些失笑。
视线中,沈钧柘迈步向湖边走去。
湖水里本来还有两个女生,几人水里泼水,一时没注意到走来的沈钧柘,倒殃及了他。
水溅到沈钧柘身上,在他衣服上洇开水痕。
直到他走近,短发男生才看到他,又惊又喜,“诶——沈老板今天怎么有空来这边?”
接着,他的视线绕过沈钧柘,自然而然看见了他身后的女人。
女人穿得简单,却难掩那张过分好看的脸。
他擦了擦脸上的水,眼睛一亮。
“那位是?”
又几个人嘻嘻哈哈把水泼到沈钧柘身上,他实在没了耐心,蹲在湖边,恰好挡住那人看向陈往的视线。
单手拽住他领子,懒洋洋把人从水里提出来。
“哗啦——”一声,水滴乱溅,沈钧柘白色t恤湿了一大块。
沈钧柘腔调懒洋洋地。
“那是你们难得一见的顾客,好了,现在谁出来出个餐?”
半小时后,陈往终于喝上咖啡,吃到了芒果蛋糕。
出餐的店员站在工作台后面,一边擦着杯子,一边小心打量两人。
沈钧柘点了份意面。榻榻米矮桌的空间似乎过于局促,他那双长腿无处安放,只好侧身靠着沙发,将腿伸到了走廊上。
那姿态,无意间像是用长腿圈出了一方领域,将陈往笼在了其中。
他的坐姿看起来并不舒服,他却也没换位置。
两人安静用餐。
陈往不想说话。
她知道自己最近的状态不太对,那种一烦躁、一感到孤独难耐就想疯狂抓住什么,疯狂想要进入一段亲密关系的问题又再度出现。
而沈钧柘昨天的那番话,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引诱她,去深探自己内心的欲望和渴求。
她能因为这样病态的依恋就跟沈钧柘在一起吗?
她不能。
这是她面对所有混乱不堪的过往时,最后的一点坚持。
十年后的沈钧柘固然陌生,但过去的影子无时无刻不在他身上重叠。
他是现在眼前陌生的沈钧柘,也是十年前坐在她身边,那个干净的少年沈钧柘。
“陈往,醒醒,老师来了……”
“……”
“还能跑吗?我背你去医务室。”
“我没事,不要……”
少年叹了口气,不由分说地在她面前蹲下,直接将背给了她。
她惊呼一声。
“没事的。”
沈钧柘半认真半调侃。
“疼就说,不丢人。换我摔成这样,可能早就哭出来了,嚎啕大哭那种。”
“所以你真的,已经很勇敢了。”
陈往把发烫的脸埋到他背上,瓮声瓮气地,“我不信。”
“真的。”
少年的声音干净又纯粹,带着笑意。
陈往感觉他笑时胸腔传来的轻微震动,连带她的心尖也泛起酥麻。
“希望下次我摔了真哭出来的时候,陈往同学也能强壮到背得动我。”
“……”
“明天月假,你还来学校自习吗?——我也来。不是为了陪你,我刚好也有事。好吧,就是想来陪你,又怎样?”
少年坐在她旁边,心思被戳破也不恼,抽走她正在写的书,卷起来轻轻敲了下她的脑袋。
“别写了,一会儿晚自习饿得肚子叫,我可不会帮你去买面包。”
“……”
再后来,某次陈往月考考砸,趴在桌上哭得喘不过气,沈钧柘手忙脚乱如临大敌。
“别哭,没事的。这次考砸了能代表什么?真的,真的……别哭啊——好好好,我不懂,那我帮你把题弄懂好不好?”
“那我下次也考差,这样就有人陪——”
陈往猛地抬起头,两眼哭的通红,却还是很生气地瞪着沈钧柘。
“什么叫下次你也考差?这是说着玩的事情吗?我明明很认真地准备了这次考试,结果语文作文也偏题了,数学选做错了,化学有机推断从第一步就错了……”
陈往抽抽噎噎,却还是忍着不愿意当着别人的面哭出来。
少年看着她,语气诚挚,说的很慢,“可是我觉得,你真的已经做的很不错了,至少相比上次有很大的进步。”
哪知道这句话像是戳到了陈往的痛处,她忽然眼泪掉下来,抬高声音。
“沈钧柘你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懂!”
说完,陈往气鼓鼓地趴在桌子上,不再看他。
几分钟后,陈往平静下来,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她有些愧疚地睁开眼睛,偷偷看了沈钧柘一眼。
他正拿着她的卷子,写着错题解析。
似乎是察觉到她偷偷打量的视线,沈钧柘的唇角微微上扬。
“没事了?”
陈往又倏地闭上眼睛,低头埋在手臂上。
“……”
寒假收假,她一边走路一边背单词,冷得直打喷嚏。
忽然脖子被什么柔软的东西套住,轻轻往后一拽。
她顺着力道向后倒去,还没来得及惊呼,少年已经敏捷地绕到身侧扶住她的背,帮她站稳。
围巾从前往后围了一圈,沈钧柘又在她脑袋上打了个结。
在她反应过来,还没来得及教训他,沈钧柘就已经跑的没影了。
只留下脖子上的围巾,暖洋洋的。
“……”
还有那次,少年神色紧绷,唇线抿直,眸中压抑着怒气。
他还想说什么,却撞上她哀求的目光。
“别去,”陈往拽住他的衣袖,眼里带着罕见的哀恳,“别去,沈钧柘。”
“这是我自己的事,是我自己没本事,连这点问题都处理不好。”
“别把事情闹大,好吗?”
他周身紧绷的气压瞬间消散,抿着唇低下头,最终只是拽过她的手腕。
“好。”
“……”
一件件过往,在陈往重新遇见沈钧柘后,像被烧过的野草恢复生命,四处寻找能让她重新回忆起的机会和间隙。
陈往被汹涌的回忆淹没,却只能对着眼前这个陌生的沈钧柘,压抑住所有冲动,装作一切从未发生。
只要不见,不接触,就不会失控地回忆,就不会有过多的情绪起伏。
她想保全自己,更不敢再打扰他。
昨天那个瞬间冒出的荒唐念头,此刻被她死死按捺下去。
但此刻,沈钧柘周身那种雪松和檀香的气息蓦地把她包围,强势又不由分说。
他坐在对面,突然抬眸看向她。
陈往感觉自己又有点心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