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角攻受为我打起来了》格郁

61、再见

　　孙千远手还没放到玻璃窗上，只觉一瞬间天昏地暗，万物倒置，剧烈的眩晕中他又听到了系统的声音。

　　“恭喜亲亲完成任务，如愿以偿重回现实世界。”

　　009的声音恢复了最开始的样子，就连称呼都变成了亲亲，机器音都听出了一丝掩藏不住的雀跃。

　　“任务完成了？”

　　像是将他塞进了滚筒洗衣机，转上几圈下来感觉脑浆都被摇晕了，孙千远生生压下想吐的欲望，不浪费一丝时间问它。

　　任务……怎么会就这样完成了？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江迩和郑嘉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呢亲亲，主角攻受在一起了人家才能为您开放回现实世界的通道呦。”

　　009夹着嗓子，听起来分外不适，孙千远胃里翻腾，终于压抑不住，捂着嘴顺着记忆里的方向狂奔进了厕所。

　　“呕——”

　　这一吐似乎把脑中纷乱的思绪尽数吐了个干净，孙千远抱着马桶瘫在地上，缓缓转动眼眸，眼前他近一年没归过的家。

　　不，或许并不是一年没有回过，厕所洗漱台上的漱口杯还是那一个，孙千远把手边离他最近的沐浴露拿过来看了一眼，满满当当的，生产日期是他穿书的那一年。

　　他有些迷茫地问：“那原主呢？”

　　“亲亲，原主已经送回小说世界啦。”

　　不，他想知道的不是这个，而是：“你不是说原主会在现实世界替我生活吗？”

　　009瞬间失声，孙千远几乎要以为它要像从前那样说走就走，只是对方又开口了。

　　“亲亲，我们是很合格的系统呢，对于您们这些任务者，我们是不会擅自将您在现实世界里的生活加快过程的。”

　　所以就是说，原主根本没有来过这里，而他，触摸着手臂上的并不光滑的疤痕，他想到了一种可能。

　　自己可能是是身穿。

　　不过现在一切都结束了，孙千远再追究这些无意义的问题也是徒劳，倒不如理理自己在现实世界里的时间线，认清现实。

　　那阵晕眩感已经散去了，只是他手指还微微颤栗，亲身经历了一场书里的生活，他有些难以分割，但还是安安静静点头。

　　“好。”

　　主角已经在一起了，自己的炮灰使命也已经完成了，一切都如他很久之前想的那般，所有人都得到了最好的结局，自己痛苦些也没关系。

　　从今以后，他就要踏进新生活了。

　　一个月后，孙千远已经适应了自己的生活，这些天还和曾经的同学朋友约了几次饭，他还见到了那个无意中向他吐露小说内容的女生。

　　不过那女生似乎对他印象不深了，同学聚会男女分成了两桌，最后一起去唱歌时他和女生都落在后面，这才有机会搭上话。

　　孙千远很久没说过话了，声音很不动听。

　　“江茹，上次你和我说的那个小说你还记得名字是什么吗？”

　　女生原本在低头玩手机，听见声音抬头环视一圈，最后落在孙千远身上似乎是微微皱了下眉，但地下车库灯光有些暗，孙千远并未觉察出什么不对劲。

　　直到女生开口，疑惑道：“同学，我们之前说过话吗？”

　　孙千远只觉头脑嗡的一声，将所有脑部组织都炸成了血肉模糊的碎块，他几乎是有点癫狂地冲过去，想拉住对方，追问她为什么不记得了。

　　女生被他的样子吓到，连连后退，最后还是孙千远一个比较熟悉的男性朋友追过来扒开了他的手。

　　“小孙，你怎么落在这里了？”说完又看被吓得有点脸色发白的女生，“江茹，你也赶紧去前面吧，他们都等着呢。”

　　女生惊魂未定，揪着领口悻悻看了眼孙千远，确定对方被钳制住不会追上她扭头就跑了。

　　她走后，孙千远才从那种难以自控的状态中解脱，看了眼拉住他的男生，眼神涣散，声音发飘。

　　男生的背影很眼熟，一个名字逐渐浮现在心头。

　　“王小帅？”

　　男生听到声音转过身来，是一张和王小帅截然相反的清瘦面庞，他抬手摸了下孙千远的额头：“没发烧啊，小孙你这些天怎么回事，没精神就算了，记性也差的可怕。”

　　他张开手比了个五，说：“这是你今天第五次叫错我了，话说，王小帅到底是谁？”

　　前方车辆逐渐靠近，车主对他们摁了下喇叭，男生往那边看了一眼，停止了追问，喊孙千远去坐车。

　　车上带着一种劣质皮革味道，孙千远很不舒服，对别人的话也是左耳进右耳出，压根听不进去。

　　“还有两天就要开学了，到时候天南海北的可不好聚在一起了。”

　　孙千远头磕在车窗上，望着窗外飞速驶过的景色，低不可闻应了声嗯。

　　如那个他连名字都记不得的男生所说，孙千远在聚餐后的第三天，独自下了大巴，他转了公交，拖着行李独自站在了大学门口。

　　周围人来人往，多是父母陪着来搬行李的，不过他行李少，一个人也挺轻松，路过一家正在和学校风景合照的一家人，他脚步顿住。

　　这就是青大了，会不会和江迩他们要去的庆大一样呢。

　　仰头是模糊的七彩日晕，孙千远紧了下包带，沿着路标继续前行。

　　他到宿舍很早，四张床一个人影都没有，他转了一圈没发现贴着姓名学号，就随便找了个床放东西。

　　床铺好后他才觉出，这间和书里宿舍构造相同的房间，他占了江迩的那个位子。

　　坐在床上，从这里看对角的床，因为那里挨着窗户竟然刺眼非常。

　　“哎咱们来得早可以找个能晒到太阳的铺位！我不要靠厕所的，人来人往的有个什么动静都能听见。”

　　门外传来人声以及行李箱滚过的轱辘声，他的舍友来了。

　　孙千远现在没有和他们介绍自己的心思，在他们推着行李进来刚扬起手的时候就压低帽檐走了。

　　头顶的帽子似乎还残存着某人手心的温热，他又向下按了按，直到再无空隙，似乎和那人就不是全无关联，而是靠近一些了。

　　孙千远回到现实世界的第二个月，即便再寡言少语也和宿舍里的人认识了，舍友们知道他性子冷话少，没有必要的事一般不会叫他，至于聚会和出去玩，他拒绝几次后别人也就不再过问。

　　因此周末或者节假日的时候孙千远往往是一睁开眼宿舍里就剩他一个人，他没有参加社团活动，在床上能一躺躺一天，直到身体受不了，脆弱的胃发出哀鸣。

　　这时他才会感觉自己还活着，出去随便找点什么东西填下肚子，两个月的时间，把他变成了一副骷髅的样子，抽绳运动裤系成蝴蝶结还还能坠下很长。

　　头发也长长了很多，孙千远一次洗漱完后发现自己看不清脸了，头发已经不是扎眼的程度了，可以梳成一个小辫子。

　　孙千远把额发撇开，镜中接着出现了一双死水般的琥珀色眸子。

　　他从未觉得活着如此痛苦，明明也没有什么难以割舍的东西，但他又迈不出求死的那一步，只好一天天的磨过日子，直到一道将要消弭的声音突然出现。

　　黑暗中孙千远猛然睁开眼睛，舍友已经睡得很熟了，他却动作轻悄悄地下床。

　　“既然剧情都崩坏了不如就让他回去？”

　　“回去做什么？他坏了我们多少次任务，你这个废物现在竟然还向着他说话！”

　　“可是，可是人心都是肉长的，谁也不能预想到自己会喜欢上谁啊。”

　　“喜欢？喜欢有个屁用？孙千远消失了，要真是喜欢，江迩为什么不去死了陪他，现在还这么拼命赚钱？要真是喜欢，孙千远又为什么不去死了去找他？”

　　008和009说不通，牵着一只自己捏出来的小猫打算往别处走，避开这个冷心冷情的009。

　　突然——

　　“死了就可以见到江迩吗？”

　　这人该是许久没有开过口了，嗓音嘶哑，明明声音是人身上退化最慢的器官，可他的声音却苍老得像是个迟暮老人。

　　008震惊地看向009，眸中都是惊愕。

　　被两人闲置已久的屏幕哗哗闪过雪花，然后居然清晰了，孙千远的眼睛直直看向他们，肤色惨白，像个要来所他们命的厉鬼。

　　恐惧之后，仅仅是电光石火间，屏幕中的孙千远竟然抄起了那把被他用来修理头发的剪刀，直直戳向了自己的心脏。

　　“天啊！”

　　“天啊！”

　　两系统齐齐尖叫，009直接失足摔下了控制台。

　　008怕被砸到跑得飞快，见009完好无损站起来才挪动步子，声音空洞，是知道一切都完了的心灰意冷。

　　“你说你刺激他干嘛，他要是死了假世界崩塌，他不就直接回到书中了吗？”

　　009牙齿颤动发出咯咯声响，控制台不是已经坏了吗，怎么孙千远会突然听见他们的声音，竟然还自杀了。

　　它咬牙切齿：“我不是叫你加强对他的洗脑了吗，我不是叫你在他的潜意识里植入‘不能死’的信号吗？”

　　008听见这些质问都没处哭，他怎么知道会这样？明明都已经加强了，难不成是……

　　“009，可能是爱的力量太强大了。”

　　它战战兢兢，但009不再理会它了，重新坐上控制台，继续看接下来的发展。

　　如果孙千远死了，那这个为他量身定做的“真实世界”就会崩塌。孙千远会直接进入书中世界，也就是他这个炮灰本人该回的地方。

　　两百五十七次剧情重置，甚至不惜用掉大量能量，只为让这个原书剧情中的变故孙千远消失，但统统没有用，这一对还真是爱得深沉。

　　可009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两个连表白都不曾有过的人，怎么会这样执着呢，明明连相互喜欢都没有确定，为什么能到现在这一步呢。

　　……

　　江迩回到家时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是孙千远离开的第五年了，他已经大学毕业，在市里有了自己的工作室，但每天下班还是会回到这个老小区。

　　夜里小区里依旧很少有人，他也不喜欢和别人说话，只有几次早上走的晚了被小区里出来遛弯的老人拉住。多是唏嘘一番他曾经的遭遇，再拍拍他的肩说他事业有成。

　　江迩这些年听多了这些话也就懒得听了，因此现在是晚上回来得更晚，早上离开得更早。

　　今天他依旧打算在孙千远家坐上两个小时，十二点的钟声一响他就会提着完成的工作去楼上休息。

　　这样一来今天就可以说是和孙千远度过的了。

　　只是今天，他拉开门，客厅窗前像是站着一个人。

　　那个人很瘦，睡裤下摆露出的一截小腿甚至还不如他胳膊粗，肩膀不算窄，因为没肉像个骷髅架子一样挂着布料，风吹进来，把那人身上浅淡的香味送进鼻腔。

　　江迩不可置信，他没有开灯，皮鞋也没来得及换，走到那人身后，留下一道伸手能触到的距离。

　　“……孙千远？”

　　“怎么了？”

　　江迩舌头抬了抬，鼻腔已经泛酸，他飞快地眨眨眼睛，向前一步：“没事。”

　　真的是他？五年没有出现过的人，竟然能再次来到他身边。

　　江迩不喜欢梦到孙千远，那种拥有后醒来发现只是一场空的感觉叫他发狂。

　　他狠咬了下舌尖，疼痛只抵大脑，清醒过来他才发现，这人已经被他紧紧搂进了怀里。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