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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第 4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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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易找了一圈没找到人,心里担心是与人岔开。身上的伤也不能再拖,干脆决定回到阵外再做打算。
等他出来,就正看见方九洲昏迷躺在地上。
林天赐此时抱着剑靠在远处一石壁边闭目养神,对方九洲的情况视而不见。既没有出手相救,也没有对他不利,已经算是好的状况。
边易对他点点头,这才去探方九洲。
昏迷的原因是脱力,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势林林总总有十几处,但都不算致命。应该刚出来没多久,地上的血都还没干,留下一片摩擦过的细碎痕迹。
边易给他喂下几粒丹药,确认他真的没了大碍,这才安静的在阵外调息。
直到又不知过了多久,他身上的伤也回复的七七八八,那大阵才久违的有了些动静。
在边易的注视下,那云雾的中央似有水波般一层层晕开,隐隐的剑鸣声音穿透浓雾,动静很大,连林天赐都忍不住侧目看过来。
边易紧张的盯着那波动的正中心,见一柄扇带着血,猛地刺穿了那层厚重的浓雾,紧接着就是一道红白相间的身影。
周围的一切都好像放慢了,他的身体比他的脑子更快,惊弓之鸟般弹起来大步冲过去。
张开手臂的瞬间,比想象中要沉重的重量已经栽进怀里,将他也一并带倒在地上。
青年鬓发散乱,从他的角度低下头去能看见他背后数个深可见骨的伤痕。不过是轻轻揽住他,此时自己整个小臂内侧和手掌已经全被深红鲜红糊上,看不出本来的颜色。
鼻尖除了血腥味道什么也闻不见。庄飞白的重量像是一座山,将他压在地上,可又像是一片羽毛,只消松松手这个就会随风飘走了。
“飞白?”
怀里的人还有微弱的呼吸,几乎是片刻不敢犹豫,最温和的真气在对方体内游转了一圈,如泥瓦工这边一块,那边一片的拼拼补补,生怕漏了哪里让这个人像气球一样咻的一声就被抽空。
他总是因为前世的事情,潜意识里相信庄飞白能活很久,至少一定不会死在这远古战场秘境里。
下意识的便对各种危机的感应也迟钝起来。
他偷懒了,放松了警惕,忘记了方九洲关于命运的耳提面命,于是付出了这样血腥的代价。
“我们不闯了,不闯了,师兄这就带你出……”他的手掌重重的拂过年轻人的后脑,乌黑的发丝在他手指之间穿行过,声音渐消。
边易说着这话又觉得自己可笑。
因为他的一时意气,庄飞白受了重伤,方九洲也昏迷不醒。这脱口而出的句子就像是包着糖衣的刀子,只不过是自己为了抚平自己心里的那点愧疚而口不择言,没有任何时效性和信誉。
哄人的而已。
出去?从哪出去?此处是天剑宗开辟的一处空间,没有将整个地方摸透,谁也出不去。
他张张嘴,最后还是把那些没有用的骗人的话吞回去,沉默着梳理青年脑后的发丝。
林天赐的目光落在两人身上,落在剑上的手指微蜷,很快就又垂下眼不看了。
边易将他平放在身旁不远的空地上,挨着方九洲。盘膝坐在他们身边,真气一缕一缕的钻进去修复庄飞白的经脉和身上数道伤处。他本身也刚回复,很快额头就见了汗。随手用袖子擦了,没让滴在庄飞白身上,再污了伤口。
两个人的头发在身侧交缠在一起。视线蹭过的时候,边易后知后觉才发现庄飞白的头发颜色比自己要浅上不少,是看上去很温和的棕色,带着一点点隐隐约约的暗红。
这片大殿没有天顶,能看见远处高低不同的天剑宗本貌。而殿宇的最深处,有几条通道。看起来是通往下一个关卡的入口,各自上面坠着不同的牌匾,边易没有仔细去看过。
林天赐很快等来了他的同伴,三人结伴进入了通道处,之后没多久,那个九尾族的后人也到了这里,用目光注视了他们片刻,也自己选了一个通道进入。
又过一段时间,方九洲醒过来。他大致整理了身上的伤口,就向边易告别。
边易诧异地看他,却听他道:“我身上有一枚星宫的玉符,星宫与天剑宗的底层空间本都是远古秘境那片空间,我可以依靠它直接回到星宫去。”
方九洲嘴唇苍白,手指在罗盘上转了两圈,宽慰似得笑了笑:“此处确是个宝地,不过我冥冥中觉得与我无缘。”
“等我从星宫出来,就直接赶去扶摇城与你们汇合。”
边易本不想多问,可看他这副虚弱至此也要离开的样子,还是忍不住道:“不若你在这里修整一番再走?就这样急吗?”
方九洲摇摇头又点点头:“其实不着急这一会儿,只是我实在牵挂这事,有些静不下心来。况且在这里也没什么用,不如就回去了。”
边易见他坚定,也不再劝。九洲并非剑修,也已经取了星宫传承,这天剑宗的传承于他就更无用,反而还凶险非常。视线扫过一旁昏迷的庄飞白,心里不免有些侥幸,若九洲此时能离开也是好事一桩。
可同时他又想起一桩事,于是细问方九洲在剑阵中的见闻。其中说起自己脱困的法子,方九洲沉默了很久,似乎是在回想,随后才确信道:“这种方式对我来说也是没用的。”
紫衣青年的蒙着眼,边易看不见他眼底的神色,只是平白就察觉出一股子古怪的意味来。他隐隐约约能感觉到方九洲的欲言又止,似乎对方的“视线”在他和庄飞白身上都停留了很久才作罢。
边易自觉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就是个普通的人。这点上他深信不疑,很有自知之明。如果非要说,能够重来一世就是他最特别的地方了……但也对,能重来一次,说出去能将这天下搅个天翻地覆。
心里有得没得琢磨着,手下意识在着庄飞白的长发上捋了两遍。难不成他的理解是错的,不过是误打误撞,才从剑阵里出来了?
方九洲有几分担忧的也去查了一次庄飞白的伤势,和边易讨论过后,见时间差不多了才拿出星宫的空间玉牌捏碎。纤瘦身影渐渐被星光包裹,消失在这方空间里,只有声音在这片广场上回荡:“边兄,保重。咱们扶摇城再见。”
边易将他留下的传讯玉简收好,表情难得有几分木讷,在他消失的地方看了好一会儿,才又将视线放到那片浓黑的黑雾里。
庄飞白身上的伤好的七七八八,可他的经脉非常虚弱,神识也近乎消弭。恐怕是用了什么代价恐怖的秘法,才能从剑阵中脱身。边易只能一遍又一遍用真气为他理顺经脉,修复剩下的那些伤势,然后安静的等待。
直到他已经对时间的概念模糊,一直昏迷沉睡的人才终于有了动静。
庄飞白开始有些意识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很痛苦。手无意识的扒在男人的手掌心里,似乎想整个都嵌进彼此血肉似得。
“是我,飞白。是我。”边易安抚他。可庄飞白应当是听不大到,没什么反应,反而手上的力气越发重了。
于是边易一遍遍的说。说的多了,也不知道是听进去了他的话,还是时间长了人就也慢慢的回过神来,那双浅色的眼睛渐渐恢复清明,与边易的视线对上。
两人之间只隔着一拳距离。男人声音有些嘶哑,脸上的表情恍惚而麻木。时间的模糊感让他对周围的一切都有些迟钝,只是机械的重复动作和语言。
庄飞白抬头的时候,正看见他的沉寂的眸光。男人看起来有些狼狈,垂着头,他似乎正在关切的看着自己。
昏暗的天光落在他身上,只打出一个剪影,庄飞白看不清他的表情。
“师兄……”他清清嗓子,嘴巴张开了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的听见自己的声音。沙哑而难听,像是最普通的那种鸭子的干嚎。
边易侧耳等着,却没等来他的下文,于是出声:“怎么,有哪里不舒服吗?”
虽然他看起来应该是哪里都不舒服。
庄飞白摇摇头,自己大约检查了一番,就顺着边易的力道站起身来。其实他歇了这么久,早就恢复的七七八八,只是睡得太久了,反而有些麻木。
“没事,”他润了一会儿,嗓音就恢复了原来的五六分,露出一个宽慰的笑容:“倒是师兄你,瞧着也太狼狈了。”
边易垂下眼,心里有些讶然。
果然是庄飞白。当时那么吓人的伤势,这才躺了几天也就好的差不多了。此时看着生龙活虎,倒是完全瞧不出来刚从阵法中出来的惨烈模样。
两人各自换了衣服,又大致重新整理了一番仪容,才相伴着往大殿深处去。
庄飞白听说了方九洲走了的消息,只点了点头,没发表任何感想。边易此时也没那个深究的心思。第一关已经过了,既然已经来了,也受了这么大的罪,自然是要看看能从这天剑宗里得到点什么才是。
这点上庄飞白倒是非常赞同。通道有四,林天赐先前走了一条,那九尾狐族走了一条,还剩两条。
边易没有犹豫,指了指最左边的那条道,轻声道:“九洲走之前,跟我说可以去此间看看。”
目光落在那漆黑一片的通道里,边易心里一片空茫。
这种感觉很奇怪,从庄飞白从剑阵中出来就持续着——识海一片空明的澄澈。他其实什么都没想,什么都没过心,所有的信息和说出的话,都像是根本没有过脑子,与他本人分割开了一样。
他很难说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状态,说不上这是好还是坏,也无从判断。
庄飞白点点头,视线扫过他,在掠过他的眼睛时,停顿了片刻。
“师兄?”
“嗯?”边易下意识扯出一个笑来,道:“我们走吧,就走这条。”
庄飞白眉头微微皱起,很快隐去,他笑笑,温和柔顺的模样:“好,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