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阳阳的精神病院之旅》萧半纯

10、第 10 章

　　周阳这边也一样，但当事人不愿吃一分钱的亏，最后在快八点的时候才总算谈好，周家退一半的彩礼钱，写个收据，两家从此各不相欠。
　　在最后钱打过来的时候，大家都同时松了口气，只有小凯爸妈苦笑下，半年时间十万块钱，谁不说这钱忒好挣了点……所以走的时候小凯妈还不忘挖苦，“亏得你们家生个这样的女儿，一家人什么都不干，光靠卖女儿都能过上好日子，谁不说这钱好挣呀，哈……”
　　阳阳妈虽口干舌燥但也反唇相讥，“那你家没生个好女儿，不然也能这么挣钱，谁不说儿子是个赔钱货，还是个那样的儿子……”
　　“你……”小凯爸拉着她，“赶紧走吧，费那么多口舌不嫌晦气？”
　　阳阳妈在他们身后小声的骂骂咧咧，几人只当没听见……
　　这边周家的亲戚也都慢慢起身回去了，只有王姑满脸笑，“阳阳她妈，你是真厉害呀！”王姑竖起大拇指，随后也告辞。
　　走出周家大门回头便是轻轻的小啐一口，很是不耻，但……周家这把谁不说是赚了？半年时间整整十万呀？这不比出去打工强几百倍，还不用那么辛苦，省吃俭用的，呵，以前还觉得她家出个傻女儿现在感觉倒像是棵摇钱树……靠着女儿，这一大家从女儿第一次结婚开始便都没再工作了。妈的，还真的有人这么好命呀！唉，她得开始物色起来了，这次退回来反正周家还是要让她再嫁的，她正好再赚笔媒人费……
　　周家顿时一片安静，吵了一下午的脑仁终于能歇会儿了。阳阳爸妈坐在沙发上放空，弟弟听着下面的声音没了下来看看情况嫌弃的看了眼姐姐周阳阳……
　　那天阳阳妈随便帮周阳阳冲了个澡便让她睡觉了……
　　接下来的日子周家人从震惊到嫌弃到嫌弃的不行……
　　现在的周阳阳在家里大声点冲着她说话时便会失禁，在别人举起手会下意识护住脑袋后失禁……
　　于是不到一个月家里人开始越来越嫌弃……
　　家里的弟媳再有一个月就生了，看到大姑姐这种情况挺着大肚子跑回娘家去了，并放话，大姑姐在家一天她就永远不会来……
　　于是在弟媳赌气出走的第三天阳阳爸周妈便打包了周阳阳的所有东西送到了先前的精神病医院。
　　快三年的时间，牛小侠在这家医院已经从一名萌新成长为职场老人了，这天她是责班，上班没多久电脑班便喊她说有新病人安排在她管的空床位了……牛小侠赶紧去接新病人，量生命体征，做各项评估后她才想起这个新病人到底是谁！
　　等到下午不那么忙的时候，牛小侠才有空和老师们一起八卦八卦……
　　“周阳阳又来住院了……”牛小侠这么来了一句。
　　当时她刚来医院带过她的老师还在，两人现在的关系还不错。
　　老师抬眼，并没有什么惊讶的表情，只悠悠问道，“评估的时候是不是又生了一个还是两个孩子？”
　　牛小侠惊讶，“老师，你怎么知道？”
　　新病人是她收的，评估也是她做的！老师没道理知道呀？
　　“呵……”老师轻轻摇头，又叹道，“已经不错了，这次时间还算挺长……”
　　另外一个老师点头。
　　牛小侠不解，“老师，你们到底怎么知道的？”
　　老师不答反问，“你就说生了几个吧？”
　　“一个……”
　　“咦……”老师有点奇怪，“她这次来有什么特殊的病情吗？”
　　“听管床医生说会有尿失禁的情况！”牛小侠答。
　　“好吧，比之前严重呢！”老师这么回道。
　　牛小侠追问到底，“老师，你们是怎么知道她又生孩子的？我好像没和你们说过吧？”
　　老师看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单纯，不忍心说出那个残酷的事实，“你明天夜班，空闲了你可以看看周阳阳从第一次入院到本次入院的病例，特别是生育那里，你能想通就知道了！
　　“奥，好……”
　　隔日夜班，她早早的把要干的活全干了，接着坐在电脑前开始看病历。
　　周阳阳的首次入院病历是从2017年（17岁）上半年开始的，生育情况那里显示的是产1，住院仅三个月便被接回去了；第二次入院是2018年（18岁）下半年，这次显示的是产1孕1流1，还是住院三个月后出院；第三次入院是2020年（20岁）下半年，这次显示的是产2了，依然是住院三个月后出院；第四次入院是2022年（22岁）下半年，显示的是产3，这次住了半年出院也就是她刚来这医院的那年；昨天是第五次入院,2025年（25岁），显示的是产4，几乎是一年生一个孩子，但是婚姻那里家属填的却是“否”……
　　一直不结婚生孩子？鉴于周阳阳的情况，不结婚就生孩子没什么保障吧？她想来想去也想不通，正好点的奶茶到了，她和值班医生打声招呼后下楼去拿东西。
　　她和值班医生经常搭班，所以两个人常常是这次你请奶茶下次他请小吃的，十分和谐。
　　牛小侠把奶茶送给搭班的医生，踟蹰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就差人问一句“有啥问题？”了。
　　果然，值班医生看她样子问道，“有啥事？”
　　牛小侠干脆的问出心中疑问，“我刚刚在看周阳阳的病历，从第一次到这次，有个很奇怪的点，她几乎每年都生一个孩子，为什么婚姻那里是没结婚？她这种情况不是结婚生孩子才最有保障吗？”
　　值班医生看着她单纯的大眼睛，不禁轻轻叹口气，“其实很好理解，有没有可能这些孩子都不是一个父亲！”
　　“不是一个父亲，她……”这个样子也不像能乱搞的人吧！牛小侠心道。
　　“你想一下，如果男的是这种情况能讨到老婆吗？”值班医生循循善诱的问。
　　“当然娶不到，正常人女生谁嫁这种人！”
　　“那对呀，这种情况男方家里想留个后的就会找同样情况的女生，出一笔彩礼，娶她生个孩子，周阳阳是后天智力问题，后代不会遗传。有的人家好就一直养着，大多数家里负担不起两个智力有问题的成年人，就退回了，就这么说吧，等于出钱买个孩子。”值班医生直接一次性说明白。
　　“啊？”牛小侠听到这个答案的瞬间简直如遭雷击，一时脑子短路了。
　　“作为旁观者我们会觉得不是所有的父母都配当父母！但是转过头想想，对于那些没什么文化的底层家庭他们养大一个孩子不容易，何况还是个有问题的孩子，更不容易，如果不从她们身上榨取点价值会觉得白养了这么多年吧！唉，没办法，这就是现在的社会现状……”值班医生叹口气便拿起奶茶啜了一口，“嗯……今天点的这个糖分正好，下次还点这家！”
　　牛小侠呆呆的点点头，退出医生办公室。
　　说实话，她是真的第一次听到这种荒唐的事情，但是仔细想想好像又不是那么荒唐，这才是最可笑的地方……
　　新闻里经常有失智的女性走失后被娶不起老婆的某男性栓在家里生孩子的事已经屡见不鲜了。
　　但是……被亲生父母这样送往一家一家的去生孩子和动物的配种有什么区别？
　　今晚这事对她三观的冲击简直可以用地震来形容！
　　所以在后来周阳阳住院的日子里牛小侠对其都报有极大的同情心，对她的耐心也是最好的。
　　牛小侠推着治疗车发午餐药，因为有些药吃完有很难受的反应，所以为了哄病人吃药后都会发些小点心或者小零食。
　　周阳阳在她的注视下乖乖的吃了药，然后伸出舌头给牛小侠看，牛小侠顿时夸赞起来，“哇，阳阳好棒，阳阳最乖，最厉害了，每次吃药吃的都很好。那我小点心我多奖励给你两个，好不好，偷偷的，不要给别人知道奥！”
　　周阳阳腼腆的笑笑，点头，刚入院的时候周阳阳对外界没什么大的反应，但大声说话或者抬手的举动便会应激，现在住进来四个月，情况渐渐好转些，对外人的说话会给出反应，也不再像之前那样总是尿裤子。
　　牛小侠看着这个还不满26岁满脸还是稚气的女生再次在心底暗暗叹息！
　　平时本来发两个的小面包她给了五个，小声道，“要藏好，别被人偷了奥！”好像这是独属于两人之间的小秘密似的。
　　周阳阳笑着接过，便藏到枕头下面去了。
　　等到发晚餐药的时候，牛小侠又多给她些小零食，当她掀开枕头的时候，牛小侠看到中餐的小零食一个都没少，周阳阳没吃！她很是不解，她给的是周阳阳平时喜欢的口味，“阳阳，护士姐姐问你，你中午的小点心为什么不吃？晚餐的还有呢？”
　　周阳阳吃完晚餐的药躺下来缩成一团，但眼睛看着她，“宝宝……”
　　“什么？”
　　“宝宝……”
　　下一秒，牛小侠竟奇迹般的理解了这话的意思，“你要把零食留着给你的宝宝吃？”
　　周阳阳点头，“给宝宝……”
　　牛小侠的眼泪差点夺眶而出，强忍住，喉头哽咽，“哇，阳阳好厉害，很贴心呢，不用留，护士姐姐这里还有，等你去见宝宝了，护士姐姐再给你多好多，行不行！”
　　周阳阳像没听见一样，“给宝宝……”
　　牛小侠又多给她两个后转身推着治疗车出了病房……
　　发完晚餐药她就可以下班了，但直到换好衣服她都坐在更衣室的椅子上不动，老师在走之前看她这个样子，不得不分出几秒的时间问一嘴，“咋了？不下班？”
　　不问倒还好，一问牛小侠的眼泪便止不住了，“呜呜……”
　　老师看看时间，幸亏今天家里没啥事也不用接孩子，转身坐到她身边，“怎么了这是？”
　　牛小侠呜呜咽咽的说了今天的事，“老师，我觉得她好可怜，就……感觉为什么呀？老天爷……”不公平！
　　老师能理解她的心情，但作为一位工作近十年的职场老人这样的事情太多了，甚至比周阳阳更惨的事也听过见过很多很多，于是能说出口的唯有叹息和一句“都是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