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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合租屋的第一缕烟火 ...

  •   第二卷:共生·潮汐涌

      第7章:合租屋的第一缕烟火

      火车咣当咣当了七个多小时,终于在下午抵达临州。

      出站的时候,热浪混着海腥气扑面而来,跟老家干燥的尘土味儿完全不同。林序眯起眼,适应着白花花的阳光。陆追已经扛起了最大的那个编织袋——里面是两人的被褥,另一只手还拖着林序那个轮子不太灵光的旧行李箱。

      “这边!”陆追抹了把汗,辨认着公交站牌。

      他们要去的地方不是大学宿舍。两人的分数都没够上最理想的学校,但巧合般地,都被临州本地的大学录取了。陆追上了临州师范大学的体育教育专业,林序则进了临州艺术学院偏冷门的“音响工程”方向。更巧的是,两所学校在同一个大学城,隔着两条街。

      录取通知书到手那天,陆追在电话里(林序宿舍还没装电话,他是打到小卖部叫人喊的)说:“我看了,宿舍条件一般,八人间,还没空调。而且……我妈那边,时不时可能需要我过去照应,住宿舍不方便。”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大学城周边有那种老房子,合租的话,分摊下来……可能比住宿费贵不了太多。就是条件差点。”

      林序握着话筒,听着小卖部外嘈杂的人声,没怎么犹豫:“嗯。找找看。”

      于是就有了现在这一趟。房子是陆追提前托一个在临州打工的远房表哥粗略看过的,照片都没一张,只说“顶楼,干净,便宜”。

      公交摇摇晃晃开了近一小时,穿过渐渐变得不那么繁华的街道,最后在一片看起来有些年头的居民区停下。楼房多是六层,外墙斑驳,空调外机像补丁一样挂得到处都是。电线在楼与楼之间杂乱地牵着。

      按地址找到那栋楼,没有电梯。楼道狭窄,堆着些废弃的家具和纸箱,空气里有淡淡的霉味和饭菜香混合的气息。他们扛着行李,一口气爬上六楼,累得气喘吁吁。

      顶楼果然还有半层,是后来加盖的阁楼。房东是个精瘦的中年男人,叼着烟,打开锈迹斑斑的铁门。

      “就这间,看看。”

      门一开,一股热烘烘的、混杂着灰尘和油漆未散尽的气味涌出来。房间比想象中还小,是个不规则的三角形空间,天花板一边高一边低,低的那头得弯着腰走。墙刷得还算白,但能看出修补的痕迹。唯一的窗户开在斜面屋顶上,透进光,能看见外面别的楼房的屋顶和更远处一小条灰蓝色的、不知道是不是海的带子。

      屋里空空荡荡,什么家具都没有。水泥地,角落里还有之前住户留下的几枚钉子头和一点碎纸屑。

      “就……这样?”陆追有点愣,这比照片(虽然没照片)里描述的还要“原生态”。

      “便宜啊!”房东弹了下烟灰,“一个月五百,押一付一。这地段,这价钱,哪找去?家具你们自己添置,二手市场有的是。水电另算。”

      五百。两人对望一眼。平摊下来,一人两百五。确实比学校一学年一千二的住宿费(八人间)贵不了太多,但这是月租。

      “租了。”陆追拍板,从贴身口袋里掏出早就数好的、皱巴巴的一叠钱,数出五百,又加了五百作为押金。动作干脆,但林序看见他给钱时,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

      签了简单的合同,拿了钥匙,房东走了。铁门关上,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和一堆行李,还有窗外隐约传来的市声。

      沉默了几秒。

      “先……收拾吧。”陆追放下编织袋,搓了搓手,努力让语气显得轻松,“地方是小了点,但收拾出来应该还行。你看,那边好像还能隔一下?”

      他指的是房间中部稍微高一些的地方。林序没说话,走过去,用手指抹了一下窗台,一层灰。他走到斜面屋顶低矮的那一侧,伸直手臂,指尖刚好能碰到天花板。确实,这里可以拉个帘子,勉强隔出两个区域。

      “我睡这边。”陆追立刻说,指了指低矮的这边,“我个子高,但这边……放个垫子就行,反正睡觉也不站着。你睡那边,宽敞点,放得下桌子,你学习干活要用。”

      他说得理所当然,仿佛这是唯一合理的安排。林序看着他被汗水浸湿的额发和带着奔波疲惫却依然发亮的眼睛,那句“不用”在嘴边转了一圈,又咽了回去。他知道陆追的脾气。

      “嗯。”他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两天,他们像两只忙碌的蚂蚁,一点点往这个空壳子里搬运“家”的碎片。

      二手市场在另一个区,他们挤公交过去。市场里气味复杂,旧木头、金属、布料、还有隐约的尿骚味混在一起。东西堆得满满当当,走路都得侧身。他们在一个专卖旧家具的摊位前停下,看中了一张旧的木制单人床垫(弹簧有些塌陷,但还能用),一张掉漆的书桌,一把椅子腿不太稳的木头椅子,还有一个布面破损但骨架完好的旧沙发。讨价还价半天,最后花了一百二十块买下,老板答应找个三轮车帮他们拉回去。

      三轮车突突突地载着家具和他们,穿街过巷。家具搬上六楼是项大工程,尤其是那个沙发。陆追咬着牙,额头青筋都绷起来,硬是和林序一起,一点点挪了上去。等所有东西摆进那个小阁楼,两人都累得瘫坐在地上,半天没起来。

      摆放又是一番折腾。书桌放在高敞的那边,挨着窗。床垫放在书桌旁。沙发打开,刚好塞进低矮的那边,成了陆追的“床”。中间拉了一道从批发市场买来的、最便宜的蓝色碎花布帘子,算是隔断。

      “像样了!”陆追撩开帘子钻进来,看着林序这边,脸上露出个满意的笑容,汗顺着下巴滴下来。

      林序正蹲在地上,用抹布仔细擦着书桌的每一个角落。阳光透过斜窗照进来,灰尘在光柱里跳舞。他没抬头,“嗯”了一声。

      傍晚,他们去附近的菜市场。第一次开伙,总得像个样子。买了最便宜的鸡蛋,一小把蔫了的青菜,几个土豆,还有一小块肥多瘦少的猪肉。油盐酱醋买了最小包装的。

      逼仄的公用厨房在走廊尽头,只有一个油腻的煤气灶。陆追自告奋勇掌勺,林序打下手。洗菜,切肉——陆追的刀工不敢恭维,土豆丝切得像薯条。林序默默接过来,重新切了一遍,细了很多。

      火点起来,锅烧热,倒油。陆追信心满满地把肉片倒进去,“刺啦”一声响,油点溅出来,吓得他往后一跳。手忙脚乱地翻炒,结果肉片很快粘了锅,颜色变得焦黑。他赶紧把土豆丝倒进去,又是一阵浓烟。该放盐了,他估摸着撒了一勺,又加了点酱油。

      林序在旁边看着,没出声。他负责煮饭,用量杯量了米,淘洗,放进另一个小铝锅里,加水,盖上盖子。炉火不太稳,他小心地调节着。

      等到两样都出锅,摆在勉强擦干净的书桌上时,两人都沉默了。

      陆追炒的土豆丝炒肉,黑乎乎一坨,土豆有些夹生,肉又老又硬,咸得发苦。林序煮的饭,上面一层是熟的,底下却糊了厚厚一层锅巴,中间还夹着生米。

      对着这两样失败的“作品”,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陆追先拿起筷子,夹了一根黑乎乎的土豆丝,塞进嘴里,嚼了两下,脸皱成一团,强忍着咽下去。“……还行。”他昧着良心说。

      林序也尝了一口饭,硌牙。他放下筷子。

      沉默了几秒。陆追看着桌上那堆东西,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肩膀抖动。林序看着他,嘴角也忍不住一点点弯起来。笑声像是会传染,两人越笑越大声,最后笑得蹲在地上,直不起腰。连续几天的奔波、疲惫、对陌生环境的忐忑,好像都在这荒唐的笑声里,暂时被释放了出来。

      “算了,”陆追抹掉笑出来的眼泪,“泡面吧。我还有几包存货。”

      于是,新家的第一顿正式晚餐,是两碗热气腾腾的红烧牛肉味方便面。他们坐在书桌两边,头对头地吸溜着面条。窗外的天彻底黑透了,远处楼房的灯火次第亮起,传来模糊的电视声和锅碗瓢盆的碰撞声。

      “也挺好。”陆追喝光最后一口汤,满足地叹了口气,看着这个简陋但终于有了人气的小空间。

      “嗯。”林序小口喝着汤。热汤下肚,身体暖起来,心里某个地方,也好像踏实了一点点。

      晚上,陆追在帘子另一侧,很快就传来均匀悠长的呼吸声——他太累了。林序躺在新铺的、带着陌生气味和一点霉味的床垫上,睁着眼,看着斜窗外那一小片被城市灯火映成暗红色的夜空。

      他轻轻起身,从书包里摸出录音笔,按下开关。

      小红灯在黑暗里幽幽亮起。

      他录下了:

      ·陆追沉沉的鼾声(偶尔会停顿一下,然后继续)
      ·远处夜间施工隐约的“咚咚”声
      ·楼下不知谁家婴儿夜啼的模糊声响
      ·窗外晚风吹过不知名缝隙的、细微的呜咽
      ·还有……他自己此刻,平稳了许多的心跳。

      他录了很久。然后保存文件,在命名时迟疑了一下。

      最终,他输入:

      【0907_夜_新居_鼾声与远处市声】

      标签是:

      【#家的声音,原来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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