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炽阳》狸末

46、来迟

　　思绪拉回。
　　记忆与现实慢慢重叠。

　　她听见清晰的一声:“三斤。”
　　身旁赫然是那位熟悉的少年。

　　他手上提着两杯半糖，脚边还放着一堆看不清是什么的东西。
　　在他将其中一杯半糖递向她的时候，苏岑听见不轻不重的一句:“发呆呢？”

　　她微愣，没记错的话，这一块儿好像是没有卖半糖的。再抬眸，少年一手插在外套兜里，因为低头的缘故，额前的碎发半遮着他的眉眼，碎发下是一双深邃又轻佻的桃花眼。

　　“嗯。在想…”苏岑轻轻笑了一下，“你来得这么及时。”
　　于易炀下巴微扬:“确定不是在怪小爷来迟了？”

　　“迟吗？”那话像是在问他，又像是在问自己。
　　但她心里已有了回答。

　　一点都不迟。

　　“三斤。”于易炀指了指脚下的东西，“想放烟花吗？”
　　苏岑点头，眼中含笑。

　　于易炀提着那袋东西，带着苏岑到一大片空地上。这里是政府专门腾出来供人当烟花的，不过大家一般只有在除夕夜跨年的时候才会到这里来，因此这会儿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于易炀从袋子里拿出一盒仙女棒，递了两根给苏岑。打火机点燃得瞬间，手中的烟花棒滋啦作响，闪烁的火花照亮少女的脸颊。

　　苏岑看着在这片空地上仅有的光亮，倏地觉得鼻头有些酸涩，她很清楚地感觉到脸上有湿湿的东西划过。

　　以为是火星子溅到她了，于易炀赶忙接过她手里的仙女棒，仔细地查看她的脸:“三斤，怎么了？”

　　苏岑目光定格在他的脸上，蓦然没来由地笑了一下:“开心的。”
　　于易炀愣了两秒，随即将仙女棒重新还回她手里，像是松了一口气:“吓小爷一跳。”

　　他买的种类很多，将每种都放了一遍。
　　一直到八点多，苏岑感觉口袋里的手机振动了一下。她拿出来查看。

　　元柊【阿岑，什么时候回来】
　　于易炀:“该回去了？”

　　苏岑点头。
　　于易炀:“伸手。”

　　苏岑有些不明白他要做什么，但还是照做。
　　下一秒，手上多了一串佛珠。

　　她一怔，这串佛珠她有印象，是华景寺那边的。不过是是山顶处，华景寺还只是在半山腰处。
　　他这是，又重新去爬了一遍。

　　于易炀有些别扭地说道:“那天闲来无事，又跟陆括去了一遍，就看到了这个东西，顺手求了一条。”

　　他知道苏岑一直很信这种东西，也知道还有半年就高考她会给自己施加很大压力。
　　所以特地求了一条，保她学业，佑她平安。

　　前几日气温骤降，再加上现在是夜间，苏岑本来觉得挺冷的。可现在不知为何，像是全身血液都被一股暖流包裹住，掌心不知不觉在发烫。

　　“谢谢。”她冲他扬起一个笑容。
　　见她高兴了，于易炀就觉得挺值:“不是要回去吗，小爷陪你一起。”

　　“好。”
　　一如之前，于易炀也只是陪她到锦童家门口，随即便离开了。

　　月光下，苏岑最后看了一眼他的背影。

　　*

　　春节过后，苏岑的日子过得很重复。
　　每天早上起来第一件事就是给那盆四叶草浇水，当时因为怕放在租屋那里会枯死，于是便带回来了。

　　然后就是写题，一直到晚上。
　　连着三天，苏岑也觉得有点疲惫了。

　　她将桌上那份未做完得卷子收起，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朋友圈。
　　蓦地瞥见一条于易炀发的。

　　[he:想打王者了，谁来。]
　　底下是同一个人的好几条评论。

　　[我有点帅:我来]
　　[he 回复我有点帅:还缺一个，还有人吗]

　　消息是在十分钟之前发的，这会儿他们应该已经找到了人了，因此她只是点了个赞。
　　然而在下一秒，她就收到了一条私聊消息。

　　he【有空了？】
　　圗.【嗯】
　　he【游戏来不来】

　　苏岑一愣，这是还没有找到人？
　　圗.【可以】

　　打了一局后，还没来得及退出结果界面，苏岑便听见一阵敲门声。
　　她摘下耳机，将手机放到桌子上，走过去开门。

　　是元柊，来提醒她明天记得去领补办身份证，她原先那身份证因为办得早，上个月就到期了。

　　苏岑应道好后，回到位置上又打了两局就没再打了。
　　刚退出游戏界面，于易炀就发来一条消息。

　　he【你明天去领身份证？】
　　才想起来自己刚刚忘关麦了。

　　正要回复，又收到一条。
　　he【小爷陪你去呗】
　　he【正巧我明天没啥事】
　　圗.【好】

　　次日下午，两人到派出所领完身份证出来后，碰巧元柊拜托苏岑买点东西，便顺道去了超市。

　　结完账要出来时，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朝这边投来视线。

　　在那人往这边走来时，苏岑认出了是谁，但身后的于易炀显然有些僵住了。

　　锦童不偏不倚地停在两人面前，正想指着苏岑背后那人开口时，就瞥见于易炀着急忙慌地对她摆手。像是在说，别说认识我是谁。

　　于是最后化成了憋不住笑的一句:“这人是谁啊？”

　　苏岑愣神一秒，随即轻轻笑道:“这位是我的一个朋友，今天正好陪我出来办点事。”
　　锦童听道，拍了拍苏岑的肩膀，又高兴又惭愧:“你跟这种人做朋友啊？”

　　于易炀:？？？
　　苏岑:“啊？”

　　锦童摆摆手:“没事没事，阿姨开个玩笑。”
　　一想到自己儿子在默默为自己曾经的梦想努力，锦童脸都要笑烂了:“小伙子挺好，可以说是一表人才的。”

　　于易炀嘴角抽动，要不是碍于苏岑在这，他早就直接反问锦童一句是不是脑子抽抽了。
　　但是现在，他只能咬着牙说:“多谢阿姨夸奖。”

　　难得看于易炀对自己这么客气，锦童开心坏了，她对着苏岑说道:“你们玩的开心，阿姨还有事先走了。”

　　路过于易炀时，她语气雀跃地说道:“哎呀，我今晚应该不回家做饭了，得给我儿子发个消息。”

　　于易炀:“……”
　　苏岑回头看着两人，眼里藏着不易察觉的笑。

　　待锦童走后，于易炀大拇指往身后捎了捎，干笑道:“这阿姨挺有意思的。”
　　苏岑眉梢微抬:“确实。”

　　晚饭，两人是在商场里头吃的。
　　刚落座，于易炀打开手机，一堆密密麻麻的消息就弹了出来。

　　全部出自一个人的手笔。
　　锦童【你小子，啥时候认识的人家】
　　锦童【背着我闷声做大事是吧，真是让妈妈省心的好儿子】

　　锦童【[转账500]】
　　锦童【晚饭我请了，带人家吃点好吃的】
　　锦童【谈了吗谈了吗谈了吗】

　　……
　　于易炀:“……”
　　be【纯属朋友】

　　锦童【也是，就你这性子】
　　于易炀:“……”

　　他收起手机，手肘撑在桌上，掌心懒洋洋地托着脸颊。
　　察觉到他的异常，苏岑问了句:“怎么了？”
　　于易炀试探性地开口道:“三斤，你觉得小爷的性格怎么样？”

　　苏岑犹疑几分:“挺…好的？”
　　于易炀:“说得这么勉强吗？”

　　“哈？”这好像不是他想听到的答案，苏岑思索了会儿。
　　随即说道:“其实，差点也没事的。”
　　于易炀:“……”

　　*

　　开学前一天，两人到超市去备点下学期的口粮。
　　回来时，昏暗的小道来往车辆很少。

　　蓦然间，一辆电动车从他们边上驶过，那人穿着一件灰黑色卫衣，连体的帽子戴在头顶，也不看前面，别过头一个劲儿地对苏岑他们说道:“诶，你们车胎漏气了。”

　　苏岑不清楚情况，以为真是那人说的那样，轻声在于易炀身后说道:“要不要下来看看？”

　　也不知是否是她的声音过小还是边上的风声过大，她没得到回答。

　　下一秒，她又见一辆电动车追在原先那辆后面，一边跟着还一边大声喊着:“你这样会被打的，哥们！”

　　她好像意识过来刚刚是那人在开玩笑。
　　一个岔路口处，于易炀突然拐进一条小巷，与那两人分道扬镳。

　　本以为这个恶作剧到此为止，结果身后猝然又传来刚刚那人的喊叫声。
　　“小姐姐可以给个微信吗？”

　　……

　　苏岑下意识回头看，那人又跟了上来。
　　“草，有病。”于易炀低低骂了一句。

　　因为苏岑在的缘故，于易炀车速控制的不快。但后边那人显然没这个顾虑，很快又追了过来。

　　不宽的道路上，那人车头保持着与于易炀齐平，一个劲儿地对着苏岑问道:“可以吗小姐姐，给个微信呗。”

　　原先追着他的那人仍在他后面大喊道:“哥们，你真会被打的。”
　　见没得到回应，又像是故意一般，那人车速减慢了下来。

　　却在下一刻，直直别到他们车旁边，对着苏岑耳边大喊了一声。
　　那一瞬间苏岑明显被吓到，下意识地贴上于易炀后背，两只手紧紧抓着他的衣摆。

　　“三斤，闭上眼睛，抓紧了。”
　　他的语气不爽到极致，却又在努力克制着怒火。

　　刹那间，苏岑感觉到周边的风速加大。
　　不过几秒，那人的声音已经消失不见。

　　等她再睁眼时，两人已经到了租屋。
　　车停后，于易炀摔先问了一句:“没吓着吧？”

　　苏岑摇摇头:“没事。”
　　于易炀摘下头盔，顶了顶腮帮子:“小爷最烦的事还是发生了。”

　　苏岑:“那人你认识？”
　　于易炀眼眸中蕴着冷气:“小学同学。”

　　下一秒，他嘴角突然勾起一抹顽劣的笑意。
　　苏岑试探性地询问道:“你不会要折回去打架吧？”

　　“不呢。”他笑得张扬，“咱们文明解决。”
　　后几个字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进屋后，他立马拿出手机给锦童发去消息。

　　be【锦童，今天孙建亭欺负苏岑了】
　　锦童【哪个孙建亭，你那个无所事事的小学同学？】

　　be【嗯】
　　锦童【靠，什么玩意儿，我明天一大早就去他爸那里告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