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是我非我》一只发财鱼

20、辩护

　　周围一切归于无，许明霁站在床边胡乱抹干眼泪。
　　“王玚在哪里？我要带他回家。”
　　回忆只要有了蛛丝马迹，就不会一片空白，他想起来了小世界的一切。
　　[开车去接他。]
　　“前方鬼门关，请提前选择车道，工作人员持无常令走最左侧车道。”
　　幽幽发绿的车载导航传来熟悉的电子音。
　　许明霁刚才还疑惑他们开在正常的城际高速路上，总不会是要出个车祸才能去地府吧。然后不知道小黑什么时候念叨的咒语或者是施法，眼前浮现了一个隧道口。
　　再之后，就是现在了。
　　副驾驶上的许明霁摸摸耳垂，看向开车的小黑，他问。
　　“这是阴间的收费站？”
　　“对啊，过去就是黄泉路，在酆都走过奈何桥，最高的那栋建筑就是阴司，十殿阎罗、黑白无常的办公室都在分布地上各层，底下压着的就是十八层地狱。”
　　“原来如此。”和想象中鬼火森森、楼阁林立的形象完全不同，许明霁震惊之余不忘问，“那我们去哪里找王玚？”
　　本来小黑可以直接瞬移到四殿身边，可他为了把许明霁带到阴司，只好走迂回路线，把自己身上的黑雾分一半笼罩许明霁，掩盖他身上的生人气息。
　　四殿虽收回了三生石，可它被使用的痕迹掩盖不了。
　　阴司中层会议室，针对被封存的神石失窃一事展开了堂审。
　　十殿阎罗各自的席位上，除了四殿和中堂的太师椅，都有看不清人形的黑影。
　　有些阎罗闲着无事过来看看四殿的热闹，有些忙个不停只派一个门人来充场面。
　　“诱骗四殿分影，私盗神石，惑乱当世之人，座下可有异议？”
　　王玚不语，孑孑一人站在会议室当中。
　　他在想许明霁，从头到尾回忆着一切，低着头避免让众人发现自己眉眼还带笑。
　　“既无冤无怨，念你终日恪守鬼神本分，护一方安稳，又未对现世造成危害，便判关押寒冰地狱十年。”
　　王玚仍旧沉默。
　　这个时候，许明霁已经安全回到现世了吧，他的家人会照顾好他的，忘了前尘，他会更好。
　　“那便带他下去……”
　　“王玚！”沉重的大门被推开，许明霁一见王玚的身影便喊他的名字。
　　怎么会有生人在此？
　　原本还无聊到撑着脑袋打哈欠的阎罗簌的坐起身，忽然来了精神。横生变故，有趣，有趣。
　　四殿拧紧眉心，欲念咒禁言，可小黑本就是他的一部分，以往咒语能生效，是因为小黑愿意。
　　“神石入世，与这山间小鬼神毫无关系，是我贪玩，要罚罚我！”
　　“胡闹！”四殿行至小黑身旁，他眼里的这一团黑雾，倔强又委屈，原本到嘴边的话又被他咽了回去，叹了口气后四殿说：“我亦监管不力，甘愿替罚。”
　　本来只是来替自家阎罗走个过场的门人，赶紧往回递信息，快来看啊！四殿这块硬石头也有主动请罪失职一天，有趣！
　　“无论如何！与他毫无瓜葛！”王玚急道，许明霁不能胡来，生人不应该出现在这里，“让他回……”
　　许明霁本就气不打一处来，气王玚瞒他，气王玚放弃自己，气王玚私自替他做决定。
　　他伸手捏住王玚脸颊，强硬地迫使王玚和自己对视，没有预兆狠狠地亲上去，堵住那张总说些惹人生气的话的嘴。
　　“你闭嘴！偷偷亲我嘴角算什么亲吻？”
　　不管王玚的呆愣，许明霁又亲了一次，这次是咬，在王玚下唇留下牙印。
　　许明霁挡在王玚身前，他知私用阴司重要的物品本就是错，与其追问是谁的责任要惩罚谁，他更想找到可以补救的方式。
　　比如，挂在奈何桥前巨大的广告牌——鬼才引进计划。
　　“噢？你会什么？”
　　会议室正中的太师椅，悄无声息的多了一个身影，阴司许久未有此情此景了，多热闹。
　　后土娘娘一挥手，将所有人分隔开。
　　“许明霁是吧。”后土娘娘随手翻开一本书，“让我看看，你和王玚相遇那一世后，轮回数次，为乞丐时早死不结缘，为富商时爱财不结缘，变树花都不开一朵，做一只兔子也早早就被抓了扒皮……可是后来，有过儿孙满堂承欢膝下，有过三姨太四姨太，也做过谁的妻子或爱人，早就该与前尘无牵扯。如今又是何苦？”
　　王玚在哪？许明霁先左右找人，而后才看向坐在主位的姐姐，她瞧着面善，而且听语气并不会先罚王玚。
　　“漂亮姐姐，我对地府恢弘的传说知之甚少，不认识尊驾，如若冒犯，我先道歉。”
　　“嘴甜。说说吧，你要如何将功抵罪？”后土娘娘召来一片云，斜倚其上。
　　“我并没有什么搅弄风云的大能耐，但胜在会经商理财。方才擅闯阴司，一路上见到许多万万亿买不到一个馒头之类货币体系崩坏的场景。”仔细斟酌用词，许明霁接着补充，“我死后，是死后可以给阴司免费工作，以工代罚，也不要鬼才引进的福利，直到货币顺畅流通，市场稳定。”
　　“那这便是你最后一世为人，值得吗？”
　　“值得。还有王玚，他也不是有意，常言道无知者无罪，罚他也不……”
　　后土娘娘打断了许明霁的话，她道本就不会重罚，关押期满王玚残魂便可回到他的小庙了了残生，不过。
　　“你怎么知道不是你的一厢情愿？你这一世与王玚心心念念之人如此相似，万一，到头来不过菀菀类卿？”
　　许明霁展颜笑了，如果是刚遇见王玚那会，他才不会和一个死去的白月光较劲，但如今他知道了曾经一切，早就无比确信自己比那个谁好上不知多少倍。
　　“又有常言道‘但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况且他连个旧人都不算，双向奔赴的是我和王玚。”
　　“好啊，那你便证明给我看。倘若回到千百年前，王玚依旧选择了你，三生石一事便只是个意外，允许你过完此生来阴司打工。可若王玚并不倾心与你，那便是他盗取神石意图惑乱当世，罪加一等。如何？”
　　许明霁沉默，他并没有一口答应，虽知再提要求也难达成，但他还是试图争取。
　　“漂亮姐姐人美心善，可否容我再说两句？”
　　“嗯？”
　　这也算重历一次人生，王玚再经历一遍家破人亡已是重罚，而且许明霁坚持王玚是犯了罪，但那是客观被动而非主观意识，无论结果如何，事了都不该再罚王玚。
　　许明霁还说是他擅闯阴司，主动搭讪王玚，以及教唆小黑，要罚就罚他，唯一的请求是让他赡养父母到他们离世。
　　虽然许明霁字字铿锵，可他并没有谈判的底气，后土娘娘也看出了他的强装镇定。
　　法理之外尚有人情，后土娘娘决定特此破例。
　　如二人事成，她便成人之美，特许王玚回到阳间，往后生老病死与常人无异，待阳寿尽同许明霁一起无偿为阴司奉献到魂飞魄散；若事不成，许明霁恋他家公子，王玚念曾经过往，二人再无来世，化作地狱里的踏脚石也算是抵过。
　　王玚这边，一和许明霁分开他就慌了。
　　“后土娘娘，是我之过。一开始若非我贪图一张合影，许明霁根本不会见到我，他只是一时被我蒙蔽了心智，一切都与他无关。”
　　“小鬼神，不必慌张。”
　　后土娘娘指尖绕着虚空中他人看不见的红线，她问王玚：“你把许明霁当前世之人看，执迷不悟，妄想再续前缘？”
　　“我没有！”王玚猛抬头，“我……”
　　“此前你信誓旦旦，说三生石不过以人的执念为供养，所见所感一切虚幻，才让许明霁分不清情感。那不若去试试，最初的你会爱上哪一个人？许明霁会不会爱真实的你？而后，我再行定夺。”
　　王玚不想许明霁过一天山河动荡的苦日子，可后土娘娘不等他回话，身旁那本泛着柔和金光的书无风自动，翻到了某年某月某日。
　　她在空中落下几笔，王玚和许明霁先后进入其中。
　　后土娘娘又想了想，阿四失职，也应当罚一罚。她又一挥笔，四殿和小黑也被扔进了书里，被压制神力法术，再好好体验一番喧闹的人世间吧。
　　掐指算算，空中还有一条似连非连的飘忽红线，怎么办呢？
　　算了，后土娘娘干脆把姜序也丢了进去，天地间自有造化。
　　“唔——”后土娘娘伸了个懒腰，倚在云上合眼歇息，让围观的黑影通通回自己楼层干活。不出一炷香，醒了就知道这姻缘是深是浅。
　　许明霁再睁眼，已身处林间。耳边还回响着后土娘娘最后对他说的话，死亡是不可更改的定数。
　　无心再去思考更多，许明霁认出了这片林子，着急忙慌往记忆中和王玚相遇的地方去。
　　即使再来一次，他也自信王玚会再次爱上自己。
　　林中肃杀，王玚手中的剑捅进了一人咽喉，温热的血溅了几滴在手腕上，杀净了，这是最后一个细作。
　　五乙适时递上手帕，主子的手脏了。
　　不远处，有人踩断了枯枝，发出突兀的响声。
　　“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