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动通缉令》程肆野

2、嘭嘭！胡说八道得挨枪子儿

　　现在的时间是9点25，距离宵禁仅剩一个半小时。

　　陈绮走在乌漆嘛黑的路上，臭水沟的味道几乎能熏出几十里，基础设施一天上诉几百遍都不管用，但可恶的广播却能一天25小时不间断播放。

　　陈绮拐进破烂楼，踩着狭窄的毛坯楼梯走上去。出租屋在7楼，已经是顶楼的位置了。

　　“啪嗒！”她推开门按灯，滋啦的电流声来回窜了好几下才带动电灯，照亮房间里。

　　昏黄的老式钨灯会让视线有种朦胧感，但不至于凭空看见一副蒙着布巨大的画框，更不会让人幻视出另一个人。

　　还是美人。

　　黑色的波浪卷发与白皙的皮肤形成鲜明对比，虽然只有一个侧脸，但明艳的红唇不会因为只露一角便遭忽视。山根处有颗痣，颜色不明显，但位置特别格外抓人眼球。整个侧脸的起伏错落有致，眉弓也很高：灯光照不到她的眼睛。

　　“你回来了！”她转过头，不出意料地出了意料，陈绮以为她只会惊艳一瞬，可结果是喜欢她的脸——特别喜欢，是做梦都会梦到的程度。

　　她勾唇莞尔一笑，眼睛也弯起来，声音挂着甜腻脑子却发昏：“老婆，等你好久啦！”

　　原来是个神经病。

　　“哐当！”陈绮暴力地摔上门，站在玄关处与她对峙。

　　两个人中间还是一堆横七竖八的尸体。

　　很快又会多一具尸体。

　　陈绮在她满怀深情的眼眸中走近她，伸手摸女人的脸。

　　冷冰冰的。
　　果然是一具破铜烂铁。

　　女人眷恋地蹭着陈绮的手，不自觉歪了头，她闭眼享受这温暖的体温，舒服得像融化她的身体。

　　“咔哒！”

　　冰冷的枪管抵住她的额头，女人睁眼看见陈绮无情的双眸，心碎了一地。

　　“相信我，亲爱的，我们结过婚，我是来爱你的，”女人的眼神里有伤心、不解，却独独没有害怕。

　　陈绮哦了声，“他们也是这么说的。”

　　他们——满地的破铜烂铁们。

　　手指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砰砰”两声，女人倒地不省人事。

　　陈绮把枪别在腰带中间，蹲下身子将满地的尸体推进床下。他们蹭着地面，发出刺耳又令人牙酸的咯声。

　　是金属摩擦地砖的声音。
　　说明他们都是一堆改造人。

　　“警报警报，检测到异响，已自主报警，奥丁系统提示您最好原地等待盘问，否则视为畏罪潜逃。”

　　收音机发出前所未有的敞亮声，发出滴滴噪音的同时，也闪烁红光，预警危险。

　　危险还不让人走。

　　陈绮把尸体全部堆在床下，扯下被单做掩护。只剩下女人的尸体了。

　　还能藏哪儿呢？

　　陈绮的目光在一览无余的房间扫视，只剩下堆得无处落脚的厨房。她从来没下过厨：那里乱得要死。

　　“天哪，您在干什么？为什么会弄出这么大的动静，难道您忘了今天刚去调查所做口供么？”收音机发出惊恐的声音，警示的红灯变成两个感叹号。

　　陈绮靠近收音机，学着它的语气说：“天哪，你真烦！”

　　“噗呲”拔断电源。

　　收音机呜呜两下，像没电关机的手机蔫下去。紧接着蓝光抖动，闪烁起两个圈，看着像可爱到犯贱的表情，配合欠揍的声音：“人家是充电款啦！拔电源是没用的哦。”

　　哦，那你真该死。

　　陈绮想砸了它，但砸烂的后果很麻烦，她得忍住：一巴掌扇翻收音机，它哐里哐当地砸在地上。

　　“呜呜……好痛，我要给系统大人告状，你欺负人！”

　　陈绮又哦了声，趾高气扬、气势凌机地说：“去吧，没人管你。”

　　收音机趴在地上，呜呜呜地嚎个不停。陈绮没空理她，拖着女人的身体，折叠塞进洗碗柜里，顺便处理干净现场，将厨房打扫得一尘不染。

　　咚咚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调查所和武装部的警卫到了。

　　“你好，检测到你家里出现异响，观察员51347自行举报。麻烦您配合检查。”

　　四个牛高马大的男人堵在门口，是她能拒绝的吗？

　　陈绮识趣地让道，警卫们先后走进十平米的房间，其中带着文件的男人说话：“观察员51347，请汇报异常情况。”

　　“……”没人回答。

　　“观察员51347？”他又叫一遍。

　　“警卫大人，我在这里。”因为桌子挡住视线，没有第一时间被人察觉。收音机还趴在地上，用小女孩儿的声音回应警卫的话。

　　他捡起收音机，放在怀里轻轻蹭开它身上的灰，温柔地问：“你还好吗？观察员51347？”

　　对破机器还挺有感情，刚才敲门的时候可没见多礼貌。

　　陈绮第一天知道，收音机也会犯花痴：“谢谢你，善良的警卫大人！”

　　不用看也知道：它亮起两个绿色感叹号。

　　“你检测到什么异常动静？”警卫问它。破收音机回答：“异常共计二十三分十四秒，是之前动静的二点三倍，怀疑陈绮进行不良改造。”

　　好大一口锅。
　　新世纪非法改造和杀人放火不相上下。

　　除了这个警卫正放好收音机，其余三个人到处转个不停。

　　那副蒙着白布的画引人注目。

　　“女士，可以打开这幅画吗？它好像不在你的私有财产清单中。”

　　因为这画根本就不是她的。

　　陈绮憔悴着脸，坐倒在床边，还没说话那人就已经掀开白布。

　　好的，没礼貌的家伙，迟早喂你吃枪子儿。

　　那副巨画中是两个女人：都穿着雪白婚纱，在教堂中间彼此深情凝望，照片定格在一个女人给另一个女人戴戒指的画面。它是张结婚照。

　　被套上的戒指的，正是陈绮。

　　另一个人呢？
　　除了陈绮没人认识。

　　陈绮也不熟：但她们刚刚见面，她还请人家吃了饭。

　　那个女人正躺在碗柜里呢！

　　“那是我和我老婆的结婚照，她是第一批接受改造的人，但是失败了，她死了。”陈绮痛苦地诉说往事，眉毛快拧在一起，泪眼朦胧看得人于心不忍：“因为我不能接受她的死，再加上市政府的工作压力巨大，我患上失眠和焦虑，控制不住想摔东西！”

　　第一批接受改造的人死亡率奇高，甚至还没很多人没有记录在案。那么这就能解释陈绮档案里未婚这一项。

　　“今天更加不能自控。对不起，我不想制造麻烦的，可是……可是我看不起医生，我也没办法。”陈绮痛苦的神情不似作假。

　　“不用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奥丁会为你减轻压力。”

　　又不能涨薪，这根本就是避重就轻。

　　“咔嚓——”一个警卫在厨房里翻箱倒柜，但是那个碗柜好像卡住了，怎么都拔不出来。

　　“这个柜门为什么打不开！有理由怀疑……”话没说完，旁边的人摁了按钮，解开碗柜的保险。

　　“……”两个人的视线穿过头盔的透明塑料对视上。

　　陈绮扑过去，拉开的柜门空空如也，那里面的尸体不见了！

　　没人觉得意外，除了陈绮。她的视线在厨房打转，到处都没有看到那堆破铜烂铁。

　　她去了哪儿？
　　她活了！

　　天呐，真是个噩耗。

　　陈绮觉得天旋地转，眼睛向上翻白眼，却意外撞到一张笑脸：应该盘着藏在碗柜的女人出现在了天花板上！

　　她竟然还笑得出来！

　　检查一圈后，确认只是意外，警卫们松口气：“没什么异常。感谢您的配合。”

　　陈绮含泪送他们离开。

　　门刚拉上，她突然站到陈绮的身后：“我是你没死透的老婆。”

　　这个身份认领得很快。

　　但陈绮不高兴。别在腰间的枪立刻抽出，抵着她的脑门狂补数枪。

　　砰砰砰！
　　闹出的动静不小。

　　四个警卫去而复返，那副画正对着门，他们刚好撞到女人发疯似的砸东西：木质鞋柜被她抬起摔翻，摔翻抬起。

　　“女士，你冷静一点！”

　　他们堵在门口，陈绮从疯癫的短暂清醒，流出两行眼泪：“对不起，我看见那副画就受不了，我会控制好自己的，对不起。”

　　对不起没用，她还是会继续发神经。

　　女人被放在门后面，是个死角，刚好卡在他们视野盲区。

　　人又走了。

　　陈绮关上门，蹲在尸体面前。

　　陈绮声音细微的“呵”了声，敲敲她空空如也的脑袋，传出咚咚声，她解释说：“嘿，无知的垃圾货，胡说八道是要挨枪子儿的！”

　　那把生了锈的枪在她怀里，还冒着黑烟，烧出糊味，单从形制上看也知道是个过时的玩意儿。

　　陈绮把冒黑烟的枪管从她怀里拿过，枪口对着天花板，放在嘴边轻轻吹了下，糊味拐弯去熏中枪的女人。

　　得把你送去垃圾堆。

　　陈绮转身从厨房翻出菜刀，站在女人身前，灯光斜照，她的影子覆盖女人的脸。

　　“你是我解剖的第一个神经病改造人，笑一下，留个纪念。”陈绮手一松，菜刀凿进她的身体。

　　左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比划出相框，陈绮像模像样的倒计时：“三、二、一，茄子。”

　　那女人歪着头突然转过来，舌头伸在外面，穿过手框面向陈绮搞怪地笑。

　　“你还真笑啊！”陈绮一脚踹在她的腰侧，接通路线被踢断了，吱哇的电流满身乱窜。

　　女人的嘴里冒出黑烟。

　　陈绮蹲下身，像个娴熟的杀鱼屠夫，手起刀落地切断每处主干电线的连接。

　　女人还僵硬地笑着，满是讨好意味。陈绮不爽，抬手给她一巴掌。

　　“滋啦”一声，她笑不出来，嘴里又冒出黑烟：彻底短路。

　　陈绮把肢解的身躯装入黑色塑料袋，背起袋子走下楼梯。

　　垃圾焚烧厂在出楼梯后右转，几百米就能走到。

　　乌漆嘛黑，广播嘈杂，窸窸窣窣的脚步和簌簌的塑料袋声，在黑暗中诡异交织。

　　陈绮的夜视很好，甚至超过改造人。

　　陈绮拽着塑料袋的两角，提起，“哗啦啦”把人倒进垃圾坑，拎起袋子离开。

　　丝毫没注意到垃圾坑里，机器手臂正蛄蛹着，线路滋啦窜起火花。仿佛立刻就能将整个垃圾场燃烧。

　　*

　　陈绮累得要死，伴着收音机“观察员提醒您，现在宵禁喽”的声音倒头就睡。

　　早晨，收音机又开始作祟，像老式摆钟上准点报时的鹦鹉，布谷布谷地跳着，嚎叫：“上班啦上班啦！上班要迟到啦！”

　　陈绮直接抄过床头的台灯，挺身一砸，带着收音机叮铃哐当砸在地板上。但收音机仍旧身残志坚地大喊大闹，申明要举报陈绮虐待自己。

　　陈绮懒得管它，老式腕表亮起红色弹出屏幕，跳转至通话界面。她第一时间切断信号，防止收音机偷听。

　　“大姐有任务要派发。”那头是稚嫩的女声。

　　任务？陈绮刚睡醒，脑子懵了下，卡顿问：“你们不继续炸城？”

　　“……最好脑子清醒了再说话。”稚嫩声被冷酷声掐断，语气极度不满。

　　“抱歉。”陈绮自知说错话，立刻认错问：“需要我做什么？”

　　“反神系统最近检查到异常数据穿行于新世纪和异世界。”

　　反神，顾名思义，反对众神之主奥丁系统的统治。

　　新世纪是指现实世界，异世界则是由奥丁系统创造的另一个世界，用途未知，但可以推测带有特殊数据代码的改造人能够任意穿行新世纪和异世界。

　　同理可推测：天使通过这种方式到处投放炸弹，制造恐慌。

　　陈绮不解地嗯了长声，那边的人解释：“她的数据显示异常，既不属于奥丁系统，也不同于反神系统。”

　　很奇怪。

　　反神系统和奥丁系统原理相似，但智能程度远不如奥丁系统那么自主化，经由两个系统改造输入的特殊数据可以辅助自由穿行两个世界，同时可用于区分敌我。

　　所以，异常数据一旦出现很容易被监测到。奥丁系统极有可能也盯上那个异常数据。

　　“系统显示她最后出现的地点在烂尾楼B栋707号房间。信号是昨晚宵禁前切断的。”

　　烂尾楼B栋707，正是陈绮的出租屋。宵禁前陈绮在做什么来着？

　　——剖尸。
　　这个人简直不要太好猜。

　　陈绮提议：“任务需要我把她弄死？”

　　“当然不是。”
　　——那玩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