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动通缉令》程肆野

4、你好！小可爱

　　黑暗里，总闸密集的警示灯闪烁起红海。

　　“嘎吱——”门推到一半戛然而止，紧接着好不容易稳定的楼体又在剧烈颤动。

　　“警报，警报，穹顶炸弹爆炸倒计时，3、2、1——”

　　什么好人的倒计时从3开始啊！

　　破系统一点也不人性化！陈绮来不及抱怨，警卫们也顾不上抓人，生死面前，任务什么的都是浮云，十几个人在坠落混乱的墙体中狂奔。

　　轰隆隆！

　　巨响追着裂缝哗啦啦坠落无数碎片残石，陈绮和尤问期跟在警卫们队伍末尾抱头鼠窜，她两可比不得警卫，别说武器，就连头盔都没有。

　　轰隆隆——

　　太快了，第二处地基柱也被引爆，五十层高楼独木难支，牵引第三处墙面一并塌陷。

　　尤问期是个改造人，还能扛得住碎石，但陈绮不行，她是个正儿八经的纯种人，稍微磕碰到啥都会流血挂彩，只能追着警卫狂奔。

　　要命！

　　但跟紧警卫的决定是正确的，他们有逃生通道。陈绮闷头狂跑，到尤问期注意到逃生通道在拐角处转入男厕所，撞开隐蔽的工具间，扒拉开一堆拖把抹布才能看见一扇门。

　　灰暗的地下室、潮湿发霉发黄的地板砖、恶臭的男厕所，确实很难有人联想到逃生通道在这里。

　　拉开门，警卫亮起头盔旁侧的光，狭窄的通道只能勉强通过一米八左右的成年人，尤问期前面的人都能正常行走，但她有点费劲。

　　通道是凿出来的，两边是凹凸不平的石子，稍不注意就会扎伤。轰隆的坍塌声在后面追着，但是门关上后声音不是很大。

　　只能说他们是幸运的，好在支撑逃生通道的地基没有遭到破坏。

　　前面有条亮缝。

　　好日子要到头了。陈绮下意识回头抓住尤问期的手，逐渐拉开与警卫们的距离。她警惕脚下尽量不弄出动静。

　　嘎吱。前面的人推开门，但——

　　“不许动！”按动保险栓的咔哒声接二连三从逆光的前方响起，警卫们堵胡出口，陈绮正对他们身体侧贴墙壁。

　　“警卫大人，我只是想逃生，绝对没有恶意。”陈绮拉起尤问期的手，两个人站在原地，在警卫的指引下缓慢向出口移动。

　　“小心一点，警卫大人，可千万不要擦枪走火。”枪口指着她们，就在走出出口的瞬间，她的手落空了。

　　糟糕，又是个坏消息。

　　警卫的枪对着，她颤巍巍走出。警卫疑惑怎么只有她一个人：“还有一个人呢？”

　　当然跑了！那该死的改造人逃进异世界，而她成了警卫们的活靶子。

　　“天哪，警卫大人您在说什么？我不知道，一直只有我跟在最后面，什么时候多了个人我竟然不知道？”

　　陈绮装疯卖傻，但警卫却死脑筋笃定尤问期也在：“别装了！刚才你还牵她的手了！”

　　“怎么会？您看错了吧，那么黑我要是牵了什么东西肯定会叫出声。”陈绮还是不承认。

　　“你说得对。”陈绮以为可以糊弄过去，但愚蠢的警卫队里竟然混进个聪明人，“那说明你们认识，所以你不怕，她人呢，你把她藏在哪儿？”

　　“我真的不知道您在说什么！”警卫凑上前把她围在中央，像群狼环伺小羊羔。

　　“天呐！警官大人我是冤枉的！请听我解释！”陈绮被人举着枪威胁，不得不抱头蹲在角落，因为经历混战她的头发不再是整整齐齐盘在脑后，几缕碎发掉在眼前，配合皱眉呈现楚楚可怜的模样。

　　侦查员没空管陈绮无不无辜，显示器滴滴报警，提示他异常数据又在移动：“系统显示她的定位在外面！快追！”

　　他带着一堆人跑开，死胡同只剩下一个年轻的警卫，他的枪举在陈绮的脑门上方。

　　陈绮摊开双手，表示自己并没有武器，并且缓慢的站起来。隔着头盔的塑料罩，陈绮看清这个年轻的警卫。他没有太多实战经验，整个人都呈现出初次狙别人的紧张恍惚状态。

　　太可怜了。陈绮为他感到惋惜，但还是可怜兮兮地说：“警卫大人，我只是跟着你们逃生而已，我不想死，您能理解我吗？你知道的，女人要生存是很困难的，尤其我还是个没有依靠的女人。”

　　警卫松了口气，普通女人根本不足为惧，他放松戒备的动作暴露所受到的训练微乎其微。

　　“警卫大人，我有一个问题可以请教您吗？”陈绮无害地笑了下，但她并没有等警卫的回答，反手掏出腰间生锈的枪，对着他的眉心精准嘣了枪，“你尊敬的奥丁系统没见教过你们怎么辨别真枪假枪么？”

　　“嘭！”的金属声格外剌耳。

　　警卫倒下去，双眼却可怖地怒视她，威胁：“系统会为我讨回公道，你会死！”

　　“好伟大的系统啊！”陈绮对他做出瑟瑟发抖的害怕样，他的尸体顺着墙壁栽倒的死不瞑目的双眼中，陈绮的害怕稍纵即逝，她上前补了两脚，邦邦的铜铁声像闷雷，“少狐假虎威。”

　　“得挂了，我的工作马上要开始啦！等我忙完就回来。”幺鸡挂断电话前，传入通讯器的声音特别嘈杂，比陈绮刚刚经历大爆炸的市政楼还吵。

　　人跟丢了，陈绮走出死胡同，中央大街熙熙攘攘。

　　她的智能程度只怕不会逊色奥丁系统。陈绮想起总闸的小黑屋里，她从陌生男人变成拥有波浪卷发的女人。

　　尤问期肯定受过专业训练，和奥丁系统培养的改造人完全不在一个等级。拉拢她，是极具风险的决定。

　　市政楼的浓烟没一天是消停的，巨大的机械手臂翻走断壁残垣，挖掘废墟下的幸存者，救护车乌拉乌拉停满了半条街，警卫拉起警戒线圈出安全范围，医护人员和搜救队忙得脚不沾地。

　　一拨人围在警戒线外痛哭，几个记者在实况报道，另外一拨人完全是在添乱：他们举着旗帜游街，浩浩荡荡堵住了整个交通。

　　灯塔红色警报染红大半天空，将新世纪切割成宁静与混乱两个极其相悖的世界，汽车鸣笛声、司机咒骂声、呼救声、救护车乌拉声、机器手臂翻动断壁残垣的哐当声、游行人的反抗声和哭声交织成一场世纪末日的残酷哀鸣，而这样的情况，隔三差五就会上演。

　　游行的人群最特殊，他们全是未经改造的纯人类，只要有天使袭城就有他们堵塞附近的整条街道，闹得人仰马翻，收音机的背景声也几乎是他们的反对声：“反对系统采取不对抗措施！反对系统纵容天使屠城！”

　　在一堆反对系统不允许的声音里，偶尔会有反对改造人的声音——极其微弱。

　　游行人前面最中间的，看着像是个没成年的高中生。但应该不是，高中生禁止离校。只不过那张娃娃脸实在具有迷惑性。

　　尤其她还是个超多发量扎成左右两个大辫子的粉头发萌妹，各种各样的发饰卡在她的头顶和辫子上，其中斜卡着的粉色小礼帽最衬她；裙子也是相当有质感的蓬蓬裙，大簇大簇的花边内衬撑起点缀无数粉玫瑰的裙子，裙边精心修饰着花边，挂着白色珍珠流苏饰品，与她脖子前珍珠盘成的花相呼应，整个人看着像活移动的精美小手办。

　　要是能去掉她脚下那双巨大的橡胶黄鞋就更好了。

　　但那是人家的审美——陈绮也有点喜欢那双鞋，要是下雨天走在路上，肯定有嘎吱嘎吱声。

　　滴滴滴——通讯器里传来报警声。紧接着大姐的声音入侵她的脑袋：”又出现了，她在中央大街，离你的位置不远！”

　　陈绮的视线逡巡，混乱拥挤的人群里突然冲出警卫。他们一路翻越汽车，撞翻行人，举枪威胁路人并一把掀倒在地，黑色卷发的尤问期在人群里遁走。

　　“嘭嘭——”示警枪声将整个混乱的人群威胁住，不少人爆头蹲地。那名警卫踩在汽车上，开枪的后坐力迫使他的身体向下，猛踩汽车上下颠簸。

　　司机不满地探出头咒骂：“系统养的蠢货，你知道你踩在谁的车上吗！老子迟早弄死你！让你知道谁才是爹！”

　　藏在人群里的尤问期和咬着粉色棒棒糖的小手办蹲在一起。

　　她对尤问期露出笑，垫脚摸了摸尤问期的脑袋。小可爱对尤问期说：“你好，小可爱，需要帮助吗？”

　　她眨了眨眼补充：“对付警卫，我们很有一套。”

　　“对，我们很有一套！”她身后的男男女女举起手里的海报横幅，齐刷刷复述。

　　尤问期也笑，她笑起来格外漂亮，那双眼睛蓝蒙蒙的，像极了新世纪城即将下雨的天空——但新世纪从来不会下雨。

　　这是违背自然规律的。没人知道奥丁是怎么做到的。

　　“小可爱，你干了什么？他们好像在抓你。”尤问期的视线循着粉发手办的提示，看向越来越近的警卫。

　　尤问期食指放在嘴中间，“嘘”了声，神神秘秘凑近想说悄悄话，但声音大得离奇地说：“我炸了市贸大楼！”

　　“干的漂亮，小可爱！需要我帮你藏起来吗？他们来抓你啦！”

　　“那你会帮我吗？”

　　“当然！”粉色手办看热闹不嫌事大，蹲在人群里斥责：“系统对天使采取不对抗政策，却让安保局的枪对准民众！奥丁想干什么，杀掉人类吗？！”

　　好不容易威胁下来的人群，在这句话的煽动下，不怕死挑衅起来，举着反天使、反不对抗政策的海报拥挤向警卫。

　　“反对奥丁系统不对抗政策！”
　　“反对包庇天使！”
　　“反对安保局持枪！”

　　“……”

　　民众反对一切损害他们利益的事情，但不管怎样，他们还是会纵容奥丁系统，否则不会到现在为止仍然持消极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