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灭门只好碰瓷太子了》举薪

5、第 5 章

　　对于姜平殷的担忧，苏鸢自然无从知晓。

　　她随亓官许离开苏家后，便上了亓官许来时的马车，往皇宫的方向去。

　　这马车上首雕刻有精美龙纹，车身镶有玉质器件，车前四匹马并驾齐驱。乍一看去虽并不高调张扬，但苏醒后恶补了许多基本常识的苏鸢对此也算有所了解，四匹马共拉的马车，非三品以上官员，是不可使用的。

　　因而一看这马车，便可知其主身份之尊贵；而龙纹更是皇室的专属标志，照理说太子车驾应是六匹马共拉，亓官许今日却只乘坐四匹马共拉的马车，兴许是出于节俭，兴许是不愿大咧咧地昭示自己的身份，但这样一架不同寻常的马车停在向来门庭冷落的苏家门口，已足够令人遐想一番了。

　　苏鸢不知他这又是何意，但自己瞎猜无益，还不如直白地问出口：“素来听闻殿下一向不与朝臣结交，如今为着这所谓的感谢，便如此大张旗鼓光临我家，是否不太妥当？”

　　不过这太子的马车确是不同凡响啊，不仅马车内空间宽敞，坐垫也是贡品级别的织物，还比一般的马车稳当多了，要是自己能天天坐这样的马车就好了。

　　苏鸢的手放在身下柔软的坐垫上，眼底不由得浮现出向往之意。

　　亓官许淡淡一笑：“苏姑娘可还记得我们之间的约定？”

　　“自然记得，太子殿下不是为了商谈此事细则才编理由将我带到宫中吗？”苏鸢眼睛忽地睁大，眸子亮亮的，以表示自己的真挚，确有将他们之间的约定牢牢记在心上。

　　亓官许失笑，但并不打算解释自己本意并非如此：“既然我们要扮演一对恩爱眷侣，自然是要让旁人知晓的，如此，父皇母后也才能更加信任我们之间确有真情，而非做戏糊弄他们。”

　　“但若是直接告知伯父伯母，未免太过唐突。向来是水到渠成的感情更叫人信服，而我们早有前情的理由只能用来取信父皇母后，伯父伯母必然难以相信，因此今日我为母后上门感谢之事需要流传出去，为日后我们感情的发生建立一桩佐证。”

　　苏鸢在心里轻啧一声，看来这桩假戏还是要昭告天下，而非只用来骗骗皇帝皇后。不过也是，若是太子有了心爱之人，即便他自己不愿往外说，但忧心多时的皇帝也会宣布出去，好让朝中同样忧心太子继承人的大臣们安心。

　　不过太子殿下心眼还真多，短短半日之内，连她父母的想法也已考量在内，怪不得能当二十年的太子呢。

　　“对了，方才太子殿下以丹药为借口，为何会说那道士给的？”苏鸢想起自己心中的困惑，“莫非太子殿下与那道士相识，知道他有此等本事？”

　　“还有，那日有内监来我家中宣陛下口谕，‘国中明令禁止道士作法’，这却是为何？也与那道士有关？”

　　“其实此事说来话长，苏姑娘若有兴致，在下改日再与苏姑娘讲讲。”

　　亓官许闻言，微微一顿，而后露出淡笑：“至于那道士，确与我是旧识。我又听闻是父皇知晓那道士唤醒苏姑娘，才一时气恼对苏家有此一举。是父皇意气用事，我已劝过他不应如此行事，是以苏姑娘放心便是，至少有我在，苏家便可安然一世。”

　　与亓官许相识以来，苏鸢见到的他，除了在祭月节那日的初遇之外，便一直是十分内敛沉静的模样，比起手握生杀予夺大权的储君，反倒更像是世家的翩翩君子。

　　这样有些狂妄的话，还是苏鸢第一次从他口中听见。

　　不过，这般说话的亓官许，才让苏鸢真正感受到他的确是皇帝血脉，天家后裔，与当日她在重华宫见到的皇帝一看便知是亲生父子。

　　但她也的确从中感到几分安心，心道，自己真是找了个绝好的靠山，只是相约做戏的关系，便能让自己如此安心，若是……有了真情呢？

　　定然更能护佑于她罢。

　　苏鸢一瞬不瞬地凝视着亓官许，看他几乎挑不出错漏的侧颜，眼睫纤长浓密，眼眸深深，忽地浅浅一笑：“那便多谢殿下了。”

　　——

　　二人简单言谈间，马车已驶入宫城。

　　行至此处，马车便不能继续通行了。亓官许率先下了马车，苏鸢则慢他一步，掀开帘子，便看到亓官许站在她面前，正含笑伸出手，示意她将自己的手放上去，好被他牵下马车。

　　驾车的内监与苏鸢年岁相当，因此尚未培养出自如运作表情的本事，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险些控制不住自己要将惊诧的目光投向那二人。

　　他们太子殿下虽性情温和，有君子之风，但他为殿下驾车也有三年之久，还真是有幸蒙这位姑娘的大恩，才头回见到殿下如此作态——平日里，殿下身边除了皇后娘娘以外，便再未出现过其他女子，更别说亲自牵小姑娘下马车这样的事。

　　当真是能惊掉他眼珠子的“奇观”！

　　苏鸢见亓官许竟要来牵她，也是十分惊讶，且周遭目光此刻俱往这一处来，她尚且不习惯被人打量，因此略感窘迫，但一想与亓官许之间的约定，还是故作镇定地牵上他的手，下了马车。

　　岂知亓官许牵住她的手便不曾放开，苏鸢敏锐地感觉到周遭打量的目光大多都聚焦在他们相牵的双手上，立时更觉窘迫，只好在心中暗自平复自己的心情，把责任一股脑推到亓官许的头上。

　　都怪太子殿下一句话不说就开始演恩爱眷侣了，她这没经验的小姑娘哪能如此自如地就跟着进入状态啊，在马车上也不先提点她一二，这个仇她权且记下了，哼哼。

　　——

　　便如上回从重华宫被亓官许带走一般，这回的苏鸢甚至更加迷糊不知所以，一路上各色的灼热目光简直要把她烧穿，她一路低头快步，一心只想着赶快到目的地和亓官许分开，不要再被这么多人盯着瞧了。

　　“殿下万安。”

　　直至一声请安响起，苏鸢这才从窘迫的情境中解脱出来，眼珠子一转，才发现已经走到了皇后的清宁宫。原来还真要来见皇后？苏鸢的窘迫刚撤下来，此刻又不禁陷入忐忑之中。

　　殿前一名身着蓝色衫裙的女子正向亓官许行礼，观她衣饰神态，想来应是清宁宫的掌事宫女。

　　亓官许也终于放开了苏鸢的手，或许是因为要见母亲，不宜轻浮作态，即便是即将昭告天下的恋人，但毕竟还不曾过明路，此时自当稳妥得宜才是。

　　但不管如何，苏鸢心中唯有“得救”二字，甚至还对那掌事宫女投去感激的目光，若非要来见皇后，指不定太子殿下还会这样牵着她牵多久。

　　掌事宫女名为碧梧，此刻见到许久未见的太子殿下，加之她是皇后心腹，对昨日的“碰瓷”也略有耳闻，自然对亓官许身后的苏鸢的身份有所概念，但见她对自己投来那一眼，倒是稍感诧异。

　　那是……感激？这姑娘感激她什么？

　　“娘娘已在殿内等候您多时。”碧梧收敛心思，作势迎他们二人入殿。

　　苏鸢心下忐忑，跟在亓官许身后进入殿中。

　　殿内陈设极为规整，一丝不苟，在苏鸢看来，是那种东西都好好摆着，从来没被动过的规整，因此倒是让她觉出一分怪异之感。

　　但这怪异感在看到这宫殿的主人时便沉入心海，不再现出。

　　端坐殿中的皇后雍容华贵，仪态无可挑剔，明明是亓官许的母亲，若是不说，反而看不出来与他是母子关系。但苏鸢见到皇帝时，一眼便知他与亓官许是不容争辩的父子——这么一比，皇帝看起来简直像是皇后的父亲，操劳国事会老得这么快吗？那岂不是说太子殿下将来也……

　　苏鸢的遐想又飘往不知何处，所幸她理智尚存，面上神态依旧沉着，轻易看不出她的神思已然飞去十万八千里外了。

　　“子誓。”皇后望向亓官许的目光温柔而宁静，说话的声音也与她给苏鸢的第一感觉如出一辙，整个人真像是温润的玉石一般。

　　虽说亓官许也是京中美名远扬的君子风姿，但苏鸢不知为何，总觉得他并不如他示众的那般坦荡，所谓“君子”，倒像是一重伪装——今日一见到皇后，对亓官许身上的违和感体会更深了。

　　“你今日来，是终于要将你的心上人带给母后瞧瞧了？”

　　皇后的目光越过亓官许，落在苏鸢的身上，话语轻缓，眼带笑意，看着是十分好亲近的模样。

　　亓官许一见母亲如此作态，想也不想便知皇后对苏鸢有无好感尚且是未知数，但苏鸢显然已对皇后好感倍增了。

　　毕竟她一向端着高贵疏离的国母风范，连贵为一国之君的丈夫也懒得给个好脸，哪儿会对一个普通的小姑娘便如此和颜悦色——而且她平常根本不愿意见生人。

　　苏鸢也不曾想，皇后竟长得这般美貌，又是如此和善之人，登时有些羞赧，眼睛微垂，不敢多看皇后一眼。

　　亓官许并未直接对皇后的问话做出回答，而是稍稍向后，揽住了苏鸢的肩膀，将她推到皇后面前：“母后，这是鸢儿。”

　　入戏好快，他这便叫上“鸢儿”了？亲昵得跟他们真有旧情似的，太子殿下这般擅演，不去梨园串个场子倒是可惜了。苏鸢暗暗腹诽，也为了消解自己被亓官许揽住肩膀和在听到亓官许唤出那声“鸢儿”时陡然冒出的鸡皮疙瘩，面上则是一片乖巧，等候皇后问话。

　　皇后却只轻笑一声，对一旁侍立的碧梧稍作示意，跟随皇后多年的掌事宫女便会意地拿来了一只锦盒，递给皇后。

　　“来，这是本宫的见面礼，你收着罢。”皇后牵起苏鸢的右手，将锦盒放在她的掌心，天然上扬的眼角勾起一抹岁月沉淀的动人风情，“许久之前便在准备这见面礼了，一直苦恼，不知何时才能将它送出去——所幸还有能送出去的一日。”

　　她从儿子十六岁那年从潜空山回来后，便在着手准备这件给他心上人的见面礼。可世事无常，天不遂人愿，后来皇后以为，这件礼物会随着被毁去的潜空观一起，被埋葬在往昔的岁月中。

　　而如今，不知是缘是孽，总归，也是送出去了。

　　剩下的，她也管不了，还是交由他们自己去决断、去为难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