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灭门只好碰瓷太子了》举薪

6、第 6 章

　　苏鸢拿着手中的锦盒，心下犹疑，尽管她不知这其中究竟装的是什么，但看这锦盒的木料与雕刻的纹样，以及这盒子的分量，最重要的是，送出这礼物的人是皇后，便知这定然是十分贵重的礼物。

　　何况，依照皇后话中的意思，这是给太子心上人的见面礼，而她只不过是个陪太子演戏的搭子，充其量算是盟友，苏鸢实在不敢轻易收下。

　　“这……”苏鸢不知所措的目光转向亓官许，想要他替自己解围，心道这原本也是他该做的，毕竟要论事情的起因，他可称得上是“罪魁祸首”，想法便更加理直气壮起来。

　　见苏鸢终于舍得将注意力投向自己而非他那故作和善的母亲，亓官许也十分上道地站在她那边：“母后这可是为难鸢儿了，她不懂这些东西的价值，若是丢了，届时要担惊受怕的。”

　　皇后作嗔怪状睨了自家这个“儿大不中留”的小子一眼，道：“这是本宫要给她的见面礼，给她了自然便是她的，若是丢了，那只管再来问本宫要。”

　　说着视线转向苏鸢，眸中略有几分俏皮狡黠之意，与她国母的形象颇有出入，但单看又不觉违和，只觉得理所应当。

　　有了皇后的一番保证，苏鸢算是收下了这份见面礼，但心中想着，等这出戏演完，她便将这份礼物原封不动地交还给亓官许，届时由他自己去处置这份他母亲为他心上人准备的见面礼。

　　将这份保留多年的见面礼给出去之后，皇后便如放下了心头积压多年的一块大石一般，眉眼间透露出一股闲适意味，坐姿也不像苏鸢刚进来时看到的那般端正，而是斜斜地倚着。

　　“好了，小姑娘，今后几日你便要与我同住，先随碧梧去熟悉熟悉你要住的环境罢。”皇后稍稍抬手，语气也由一味的温柔转为了漫不经心，“这清宁宫虽不比重华宫，但倒也算是值得一逛。”

　　苏鸢立即明白，是这对母子有话要单独说，而她不宜在场，只不过皇后拿清宁宫和皇帝的重华宫相比，让她听来只觉莫名怪异——好似这话里另有别的意味。

　　但她还是十分乖巧地跟着碧梧离开了，走得毫不留恋，走前不曾再看亓官许一眼，也没有回过头。

　　反倒是殿内的亓官许一直注视着她的身影，视线深邃，宛如要在她身上打下自己的烙印一般，直至少女的背影彻底消失在他的视线当中，才转过身去，面对母亲，便迎上了皇后打趣的眼神。

　　亓官许丝毫不觉羞赧，甚至还有心思反过来久违地同自家母亲开玩笑：“儿子还以为母亲会将鸢儿留下来单独叙话。”

　　这对天家母子面上虽恭敬有余，尊称周到，私下相处却如普通人家的母子一般，言谈甚至还要更加随性一些，好似闲话的友人一般。

　　皇后微微挑眉：“她是你的心上人，又不是我的心上人，我与她素不相识，留个小姑娘单独叙话做什么，还准会让她平白紧张一场。”

　　“同她讲讲我的悲惨往事，说我是如何如何辛苦；或是敲打她一番，让她不要心生妄念。如此这般，京中时兴的话本里都爱这么写。”

　　亓官许接着把自己想讲的玩笑讲完，但因着他一向神色认真，讲话亦然，看着倒不像是玩笑，而是让人不禁猜疑他是否真作此想一般。

　　若是苏鸢在场，定会腹诽，不是说太子殿下事务繁忙的程度与陛下有得一拼，竟是还有看话本的空闲？还了解得如此透彻，看来不光是梨园串场，话本界也该有他一席之地。

　　皇后噗嗤一声笑了：“你有了心上人倒是春风得意了，都会讲笑话了。我要是与她讲你的过去，只会说你的糗事，你哪来什么悲惨过往，再惨能有她惨？”

　　闻言，亓官许的眼眸顿时幽深几分，周身气息也无端冷沉下来，叫人生出几分恐惧。

　　“母亲果然聪慧。连鸢儿的身份也猜得到。”

　　但皇后是谁，是生出他的母亲，自然不会怕儿子，因此毫不在意地说道：“作为母亲，还能不了解儿子？依你五年前那副死人样，要不是你肩上还有这些担子压着，怕是你早随她去了罢？”

　　皇后出身世家大族的著房著支，家中往上三代都是朝廷重臣，母亲崔氏亦是世家贵女，因此她也早准备好成为同样门庭贵重的世家主母，抑或是担当皇家儿媳的重任。

　　只是这结果有些出乎她的意料——当今在潜邸时，发妻早亡，登基后便后位空悬，却在数家贵女中择她为皇后——叫她稍感意外罢了。

　　这本是一桩平常的政治婚姻，皇后以为。可当今见到她的第一眼时，却目光灼热，自此待她有如平常夫妻，直言与她相逢太晚，她早该是他的妻。

　　甜蜜的爱情让尚且年少的皇后也一时心动，以为自己嫁入皇家却有幸得遇话本中“一生一代一双人”的爱情，但帝王终究是帝王，即便他声称此生唯爱她一人，但三宫六院里的妃嫔他也照样宠幸不误；即便他力排众议将他们的孩子三岁时便立为储君，但更小的皇子公主也照样出生。

　　皇后便知，于帝王而言，情爱不过是无足轻重的调剂品。自此之后，便专心承担自己身为国母的职责，不再让这等令人烦扰之事影响她的内心。

　　但她从未想过，自己那简直与他父皇一脉相承的儿子，却是个会对人一见倾心、非卿不可的情种。

　　他十五岁那年从潜空山回到宫中，便一改往日表面谦和实则厌世的模样，终于像个他这样年纪的天真少年一般，兴奋地跑来清宁宫，对母亲说，他遇到了自己的心上人。

　　皇后略感稀奇地追问他是哪家的姑娘，他却闭口不言，说她还差两年才到议亲的年纪，届时，再提这些才更为妥当。

　　走前还叮嘱皇后莫要将此事告知他父皇，否则他定会去查究竟是哪家的姑娘，再评判以她的家世是否有资格成为储妃，他对父皇如此评判他人无甚想法，但不愿接受同样的审视落在他的心上人身上。

　　可后来的事……兴许真是命中的劫难，他才会对那个小姑娘一见即深情，在得知她的死讯后，变得比往常更为厌世。

　　明面上虽不抗拒他父皇为他订下的一桩桩婚约，私底下却出手破坏，造成自己在京中“克妻”的流言，亲自坐实自己要孤老终生的宿命，才逼得他父皇偃旗息鼓，不再干涉他的婚事。

　　皇后对自己唯一的儿子不说十分了解，但至少多过对她的丈夫。因而昨日他派人来传，说要请一位姑娘在清宁宫小住一些时日，她对昨日的“碰瓷”自然有所耳闻，心想居然有姑娘又让他一见倾心？竟是顺着她的话说，情况有古怪。

　　今日又见到他对这位姑娘十二分的关注，还得知她的名讳中也有一个“鸢”字，一时突发奇想，对儿子试探一番，不想，倒真被她猜中了。

　　亓官许只觉得是自己的心思太过暴露，又是在最了解他的母亲面前，且母亲的智慧更甚父皇，她猜到此事也属正常。

　　但世间也无第四人知晓这桩旧事，除了他与母亲之外的第三人正忙着逃命，此时不知在哪座山沟里，也无需担忧苏鸢的真正身份会暴露于人前。

　　——何况她自己都不记得，更用不着担心了。

　　丝毫不曾料到，是自己不加防备，被母亲轻巧地诈了出来。

　　“鸢儿在清宁宫小住几日，这些天便要劳烦母亲稍加照拂了。”亓官许对皇后深鞠一躬，直起身来笑意清浅，末了又开起玩笑来，“鸢儿一看便很喜欢您，母亲只当是照顾我便好，您不是也有过养一个女儿的期许吗，如今便可成真了。”

　　亓官许出生前，皇后原本很期待自己会有个女儿，出生后见是个儿子，于是便期待下一胎会是个女儿。

　　那时她还沉浸在与皇帝的爱恋之中，尚且天真，直至皇帝终于再难忍受亓官许占据他与皇后相处的时间——他在清宁宫，皇后的心神便全倾注在他身上，反而忽视自己这个丈夫——在他三岁时把他扔去了东宫，将他们母子二人自此分隔两处。

　　可皇后不久也与皇帝离心，不愿再应付自己身为帝王的丈夫，也便没了对女儿的期许。

　　闻言，皇后冷笑一声，看着自己沉浸于爱情之中的儿子的得意姿态便心烦：“你是想说未来儿媳也算是我的半个女儿？”人家姑娘对他的心意还一无所知呢，他倒是先提上名分了。

　　亓官许的笑意更加鲜明，又向皇后拱手作揖，道：“那便先谢过您对我们的认可与祝福。”

　　皇后不堪其扰，直接连连挥手示意这个傻儿子赶紧离开。

　　——

　　苏鸢跟着碧梧把清宁宫的上上下下都认了一遍，算是大概了解了清宁宫的结构，最后被带到了她未来一段时间要住的地方，清宁宫的偏殿，撷芳阁。

　　“这便是娘娘亲自为姑娘您安排的撷芳阁，昨日便打扫一新，一应陈设俱全，姑娘您若有不满意之处，吩咐我换了便是。”

　　碧梧眉眼低垂，一副十分恭顺的模样，倒让苏鸢有几分受宠若惊，毕竟她可是皇后宫中的掌事宫女，若论品级，不知要比她这个无品无级的小官之女高出多少。

　　尤其她还说这撷芳阁是皇后亲自为她安排，更叫她有些无所适从了——她何德何能，能叫皇后给她亲自安排住处？

　　“这两位便是这些时日伺候您的宫女，芳蔷、芳薇。”碧梧又介绍起侍立于门外的两位身着绿色衫裙的宫女，苏鸢顺着望去，见二人长相十分相似，还有着如出一辙的淡漠神色，想来定是姐妹，说不定还是孪生姐妹。

　　苏鸢讲话不禁有些磕巴：“碧梧姑姑言重了，这里很好，我、我没有什么不满意的，还、还要麻烦碧梧姑姑替我多多感谢皇后娘娘。”

　　碧梧恭敬应是，似是看出苏鸢的不自在，便行了一礼后离开了，让苏鸢单独适应一会儿。

　　房中只剩苏鸢一人，她原本提着的心立时松缓了不少。

　　苏鸢抱臂沉思，总觉得自己醒来后，时间便流逝得飞快，这短短十余日，自己便经历了祭月节撞到太子以为他是登徒子、全家被皇帝下令满门抄斩、和太子约定假扮眷侣诸事，如今又住进了皇后的侧殿，这些是在短短十余日之间就该发生的事？

　　莫非是老天看自己白白睡了三年，觉得她糟蹋光阴，便将她的人生加速了？

　　啧啧，这可害苦她了，苏鸢皱眉摇头，若是她那时在天牢中不曾急中生智碰瓷太子，那她的人生此刻已然加速到头了，老天做事也太莽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