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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书郎书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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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量天尊。贫道槙阳子有礼了”
方曌打量着槙阳子,瞥见他手上的扳指,心下明白几分,上前拱手:“道长多礼了,在下方曌,家父是朝中丞相方霆,想必你们已经见过了。”
“深夜造访,若有不便请方公子见谅。”
“道长客气。”
方曌惦记房里的栾山此刻有些心烦意乱。
谁知槙阳子说:“贫道专程为公子排忧解难来了。”他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瓷瓶递给方曌,“这是贫道炼制的九转丹,世间难寻的疗伤圣药。”
“这——多谢道长!”方曌心中狂喜。
“贫道素闻方公子与秦王爷熟稔,日后恳请方公子引见。”
方曌一愣随即道:“此事交给在下,一定为道长引见。”
方曌嘴上与他客套着,心里却对这个风仙道骨的小道士没了好感。
忽然明白为什么父亲会送他扳指,想必也是在他眼中看到一个出家之人不该有的追逐权力的念头。
第二天一早方峦山就转好了,方曌心里挂机月箸便回了丞相府,恰巧遇到刘管家在往外抬席子,青豆哭着死命的扒着席子不让走。
“怎么这么快……”
方曌推开众家丁,扒开草席,想见她最后一面。
方曌抱起月箸,觉得月箸虽然紧闭双眼,可脸上似乎有那么点生气,他眨眨眼以为看错了。
——长长的睫毛微微煽动。
方曌大喜,忽然想起槙阳子的药还剩下那么一点,立即拿出喂了月箸吃。
月箸咳嗽一声竟然醒了……
之后的几天,月箸时醒时睡,青豆都在身边照顾着,胖姨娘得知月箸被方曌救活了,精神也好了许多。
众人都当是那小道长的灵丹妙药起了作用,传来传去竟然传出月箸有天神相助命不该绝,那袁氏素来讳忌神鬼,也没有多追究。
卓筠暗自松了口气,渐渐也有了笑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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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皓月当空,月箸站在丞相府废弃的院子里。
前面树上坐着一个人,月色下只看得到轮廓,一只修长的腿在树干上悠闲的晃着。
“喂?!谁在那里?”遇到的怪事太多了,月箸不得不警惕些。
嗖——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从树上蹦下来,月白色的长袍在风中飞舞着,刚好落到月箸面前,吓得她连连后退,不巧踩住裙子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月箸仰头望去,那人衣抉翩翩像是站在月亮里的神。
“你不认识我啦?”少年伸手把月箸拎起来,朝她一笑,一口小牙白的耀眼。
“啊!?是你,你救了我?”月箸想起回魂夜,这个人正是裹在一团黄色的光晕里的那个。
“嗯,快把我的内丹还给我吧。”说完少年抓过月箸覆上她的唇,月箸觉得有种想吐的感觉,接着喉咙里火烧火燎,一个东西被她呕了出来,那人舌尖一挑,把她内丹吸走了。
月箸脸红红的站在原,心里纳闷这算是吻吗?
那少年仿佛是天经地义一般,见月箸脸红,就歪着脑袋看着她。
“你不舒服?”
“舒服啊。”——月箸说完就笑了,这话听起来让人遐想。
“那你心跳的还那么快,一副病样儿。”他随意的抓了抓头发,俊美的轮廓在月色下忽隐忽现。
月箸吞了口口水,忽然明白为什么少年看着别扭了——因为他没有耳朵。
“你——你的耳朵呢?”月箸结结巴巴的问。
那人把马尾散开,及腰的长发,只是黑色与金色混杂着,金色发丝隐在黑色中闪闪发光,在月光下如锦缎一样顺滑,在少年的头上赫然顶着两个毛茸茸的动物耳朵。
“唉,急死我了,尾巴那么大个儿都能变没,就是耳朵不听话。”
月箸踮起脚抓住两只耳朵,觉得手感很熟悉。
“你就是那只黄鼬!?”
“我就是那只黄鼬。”
俩人竟然异口同声。
月箸纳闷,“你怎么知道我的心跳的快?”
“你吃了我的肉,我喝过你的血,咱们俩心意相通,我能感觉到你情绪的波动。”
月箸骇然,“你是不是有个香炉?”她忽然回想起了槐树林的可怕记忆,接着便把如何被骗吃肉的过程说了一遍。
“那香炉里一直残留我的肉,你是唯一一个吃了我的肉还活着的人。”少年解释着。
月箸怯生生的问:“那今后对我有什么影响吗?”
少年把脸凑过来在她身上乱闻一通,闻的月箸心一阵乱跳。
少年点点头肯定的说:“吃了我的肉使你的灵魂变得更香了。”
月箸一听气坏了,用手指戳着他的脑袋,“都是你惹的祸,要不是你没看好自己的香炉,哪里会死那么多人!我也不会被孤魂野鬼追着满街跑!”
那少年低着头一脸沮丧的说“我的修为刚提高一成,好不容易能幻化人形,结果就让一个道士给骗了,他还把我抓住关起来,香炉丢了也不能全怪我。”
此时俩人并肩坐在月下,那少年提起香炉神色黯然。
月箸看他那可怜样儿,心软道:“那大胡子和尚心地善良,你去找他要回香炉不就得了。”
少年一听泄了气,“算了吧,那些道士和尚之类的看见我手就痒痒,万一他法力比我高强,一禅杖打死我就糟糕了。”
月箸想想道,“这样吧,要是我再见到他,我帮你帮你要回来。”
少年琥珀色的双眸一亮,对着月箸一笑,“那太好了!”
月箸一愣,心说这妖怪真好看。
“谢谢——”那少年把脸凑到月箸的面前说。
月箸有些尴尬,——天呐,不会以后我想什么他都知道吧。
少年眨眨眼,“这种心意相通的感应只有在近距离的情况下才会有效。”
月箸与这么美丽的一个生灵并肩晒着月亮,忽然心情大好。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黄鼬啊。”
月箸轻笑,“黄鼬是你族的统称,就像我是人,但我不一定要叫人啊,在这个世界上的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名字,你现在修炼成人了,应该有自己的名字。”
“——喔,是这样啊,那你帮我取名字吧,你对人类比较熟悉。”
月箸看着他认真的模样,忽然想捉弄他,“每个人都有姓氏,因为你是黄鼬,就姓黄吧。”
少年闪着琥珀色的眸子点头答应着。
月箸把他的头发抓在手里把玩,“你的皮毛是做笔的上好材料,贤者用笔写尽天下事,你又是个男性,我看就叫黄书郎吧。”
“黄书郎?”少年想了想说,“修炼到我这个境界是不分男女的,我还能幻化成女人,。”
“不用啦,这样挺好。”月箸心虚的看别处,希望他不要感应到自己这个肤浅的想法——他男性的模样养眼,变个漂亮女人出来干嘛?难道是用来虐自己的吗?
“你喜欢我这样。”书郎眼神清澈的望着月箸。
“喜欢”月箸大方承认。
书郎把脸贴近月箸研究着她的表情,轻叹:“人类真复杂。”
月箸起身跪在他的身后,把自己束头发的一个缎带摘下来,把书郎的头发分成两份,上面部分束成马尾,下面的随意披散在肩上。
“书郎,记住以后都这样梳头发,上半部分遮住你的动物耳朵,下半部分头发可以掩盖你没有人类耳朵的事实。你这样让别人看见会吓到的。”
月箸坐回他的旁边,发现他还眯着眼睛很享受的样子,忽然想到动物都喜欢人类轻轻抚摸。
“你是第三个对我好的人。”书郎睁开眼说。
月箸好奇的问:“谁是第一个和第二个?”
书郎回忆着:“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净慈寺里有个小和尚,每次都把自己的馒头省下来给我吃,后来小和尚变成老和尚,再后来,老和尚死了被做成金身,不过在他临死前给我一个香炉,还教我割肉炼丹提高修为。”
月箸听了低头沉默不语。
——像她这样一个穿越千年的孤魂,也只能活数十年,跟书郎的生命相比不过是如昙花一现,没准百年以后她化为尘土,他也会费力的想着她吗?那个曾经对他好的人?
书郎察觉她的不同:“你跟刚才不一样了,眼里没了笑意。”
月箸迎上的他的双眸,“你修行就为了变成人吗?”
“正是,你看这世间万物,人类最有灵性了,人是世界的主宰,他们有七情六欲,有复杂而且浓烈的情感,堕入轮回重新来过,又可以开始新的冒险。”书郎眼眸里尽是痴迷。
月箸轻叹:“人生数十年,很快便过去,堕入轮回生即是苦,做为人类,我们还努力的抛开七情六欲,跳出轮回呢。”
书郎望着月箸,眼底的清澈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迷茫、彷徨。
月箸将他的发丝缠绕在手指上享受着丝滑的感觉,“那你说说,第二个对你好的人是谁。”
“就是你的小姐卓筠喽,要不是她那天说服了丞相把我放生了,我现在早就被人扒皮做毛笔了。”书郎的表情有些扭捏。
月箸忽然想,自己也是卓筠呢,只是此卓筠非彼卓筠。
“喂~~别忘了,那天可是我咬破手指救你出笼的。”月箸撅着嘴轻哼。
书郎轻笑,曲起一条腿让月箸靠着。
“喂~我倒是听迷信的人说过鬼狐精怪报恩的故事,你莫非要以身相许?”月箸眨着眼睛揶揄书郎。
书郎星眸飘向远方:“可不是以身相许那么简单,当一个生灵救了另一个生灵,他们的命运之间就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系,一切都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的。”
月箸还在回味着他的话,书郎拍拍她头道:“好了,你该走了。”
月箸问:“我们下次什么时候见面?”
书郎嘴巴张合,可惜月箸什么都听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