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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不要钱的山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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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训有祖训,未封地的王爷若没有皇帝的谕旨是不能随便出京城的,最远只能到京城周边的小镇,玄青此行的目的却是外省的北灵山,虽说不远,可若是真去了便破了祖训。
方曌担心有心人抓住把柄,自己苦口婆心劝了玄青一路。
可玄青有他自己的想法,过了这个年他就十九岁了,方曌去过边疆打仗,就连燕南迁也能讲一些外面的见闻,只有他自己,像笼中鸟一样被困在京城这个弹丸之地。
“王爷——”方曌还想讲些大道理,瞥见南迁的马头过来,便收了声。
当天边被一抹迷醉的红遮盖时,众人已行至郊外,月箸和卓筠因为昨夜太过兴奋,结果在马车中睡了一下午。
春季正是农忙季节,官道两旁的田里,一些农夫抗着锄头高声的与邻里或者同村的农妇调笑着,偶尔在对方身上拧一把,惹来一声娇叱,虚虚实实真真假假,末了也是无牵无挂的各回各家。
玄青骑马走在最前面,新奇的张望着一切,心中轻叹,普通人的生活啊,那是一个他永远得不到的奢望,也是一个永远感受不到的世界。
忽然他玩心大起:“方曌兄,把车上的干粮拿下来,咱们就在这里停下来野炊吧。”
方曌想想也好,只要天黑之前赶到清河镇就成,况且前方有方家的产业,在自家林子里起灶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玄青朝着方曌摆摆手,“出了城可千万别叫我王爷,以免招来祸端,就喊我玄青吧。”
玄青说完又叮嘱旁边的燕南迁,“你也一样,叫我名字吧。”
众人来到果树林,三儿把马车停下,敲了敲马车的棚子。
“月箸~月箸?下来干活了”
月箸把裙子扎在腰上,睡眼惺忪的从马车里跳下来,头发上还扣着早上忘记拿下来的梳子。
“唉呀,你看看你成什么样子啊。”三儿一把抓下月箸头上的梳子,顺手还帮他拢了拢头发。
玄青调转马头来找卓筠,见到三儿和月箸的亲昵举动,神色鄙夷。
——哼,普通人的爱情,不过是农夫与农妇的郎情妾意罢了。
方曌骑马亲自去了附近的庄园,回来的时候马上挂着几只杀好的鸡。
“接着——”方曌把鸡扔给三儿。
“月箸,你拾柴生火吧,我来烤鸡。”
没一会儿,人手一块香喷喷的烤馍,篝火上还挂着烤鸡。
三儿与谁都自来熟,恰巧燕南迁也没什么心眼,两人一边架着火堆,一边儿交换起了野炊的故事,耀娘见到南迁的俏模样也愿意逗逗他,结果害得南迁一跟她说话就脸红。
三儿眉飞色舞的比划着,“我去年在河边放马,逮了那么大一条鱼。”
南迁一撇嘴,“那有什么稀奇的,我在山上学艺,冬天积雪特别深有些野兔啊、狐狸啊都把头扎在雪里,一抓一个准。”
耀娘也不甘示弱,“禽类不稀奇,我小时候家里穷,连老鼠都抓来吃呢。”
“对对对,地里的田鼠最好吃。”
众人七嘴八舌,好不热闹。
月箸发现,连方曌都会讲一些关于自己在边关如何野炊、打猎的故事。
倒是玄青和方璟,此时坐在一起没趣的啃着烤馍,脸上的表情竟有些同仇敌忾,可怜这两位富家少爷貌似就没什么童年可言。
一旁的卓筠也阴沉着脸,她也有死穴,虽然诗词歌赋天文地理,她样样都精通,可是一说起丞相府外面的事情,她就显得有些虚弱了。
众人埋了火,爬上马踏着月色继续前行。
清河镇不大却很繁华,南来的北往的,只要你想进京城,这里是北边的必经之路。众人在镇子上一家排场很大的店面前停下。
月箸无厘头的想会不会看见“悦来客栈”四个大字,结果看半天也不认识门口牌子上写的是什么。
“月箸,我乏了,咱们快进去吧。”
“好”月箸将困的歪歪斜斜的卓筠扶出马车。
店里的上房几乎被玄青全包下了,月箸和卓筠住在阁楼北边的套间,杏桐和耀娘住在南边,其他男子全都住在楼下。
卓筠简单梳洗趴在床上问月箸,“你说,今晚他会不会去杏桐的房间?”
“不知道,王爷骑了半天的马也该困了吧。”月箸眼皮一直在打架,实在没时间想卓筠的小心思。
第二天,众人在客栈里用了早饭,趁着天色尚早继续赶路。
这个郊游和月箸想象的郊游完全是两样,白天她们在马车里被颠簸的七荤八素,晚上睡在陌生的床上,卓筠对生活品质很挑剔,沿途能入眼的客栈很少。
方曌主张低调些,专门挑些不起眼的小镇居住,客栈设置简陋,结果惹得一干女子们怨声载道,最后连方璟都吃不消了,倒是玄青这个王爷一脸无所谓,看什么都新鲜。
好在熬了半个月,众人已经到了北灵山地界。
玄青出了京城便换了一身粗布衣服,虽然没有佩戴象征着贵族的玉冠和玉簪,也难掩他不俗的气质。
“方曌兄,如果不出问题,我们今晚便可以到北灵山脚下的镇子了。”
若是按照地图来看,前面应该叫大石坳,是北灵山的第一关。
方曌不断提醒玄青:“从这里进去就是北灵山方向,王爷,咱们可就出了七郡了。”
玄青一听他叫自己王爷,怎能不知道他的良苦用心,此去出了七郡可就是违背了祖训,若是被有心人抓到把柄参上一本,也够他受的,可是他太想出去看看了,难道自己贵为一个王爷,想亲眼看看什么是峰峦叠嶂的权利都没有吗?
“方曌兄,谢谢你一片好心,可我心意已决,我答应你爬了山马上就回去。”
这时一直走在前面探路南迁跑了回来,将马横在路中。
“玄青,你确定派出去的王府侍卫已经到了北灵山?”
玄青和方曌交换了一个眼神。
燕南迁微微一笑,“看来我们遇上点小麻烦。”
三人策马狂奔,只见大石坳的入口处横着一棵老树,树上插着一把刀。
玄青神色兴奋,激动的说:“莫非,我们遇上山贼了。”
方曌:“......”
南迁心想,至于这么高兴嘛。
三儿常听人说书,一见这阵势当下明白几分,月箸挑开马车的帘子将小脑袋伸出来好奇的张望着。
三儿见月箸露出脑袋,急忙把她推了回去。
“不许出来,咱们好像遇上山贼了。”
月箸赶紧缩回头,将三儿意思传达给车里的人,卓筠听后心不在焉的玩着头发,月箸纳闷:她怎么就不害怕呢,反倒是方璟有些紧张。
卓筠云淡风轻的说:“怕什么,不是有玄青呢吗!”
月箸和方璟很有默契的交换了个眼神,他们两个都明白,就算把方璟和三儿加上,也不过只有五个男人,要是山贼有十几、二十个,那恐怕就双拳难敌四手了。
马车外面,玄青一脸兴奋的摸了摸身后背的长剑。
“今日我就杀他个落花流水,为民除害。”
方曌:“且慢!”
燕南迁:“等等”
玄青的袖子被一左一右的方曌和南迁拽住。
方曌给了玄青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自己下马步行走到树跟前,规规矩矩的抬手抱拳。
“各位绿林的英雄好汉——可否现身一见。”
“嗖——嗖——嗖”
从前方青石后窜出三个人来,为首的男子一身土布蓝衣,戴着斗笠蒙着面,在他身后站着两个少年也蒙着面。
方曌将身上的银袋子掏出来抖了抖,钱袋子发出沉甸甸的响声,他低头作揖拱手奉上。
“在下不才,京城做些小生意,小小心意,敬请各位好汉笑纳。”
说罢将钱袋子丢出去,不偏不倚刚好挂在刀柄上,方曌再次作揖,倒退走回去。他暗自祈祷,此行万万不能节外生枝,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若能扔下几个钱打发了,这便是再好不过的结局。
可是对方看了看钱袋,竟丝毫也没有让开的意思。
方曌和南迁交换了个眼神,南迁明白他的意思,便策马奔了过去。
南迁从身上摸出来一块金光闪闪的大牌子,将它高举过头。
“各位绿林的英雄好汉,在下是冥剑门燕南迁。此次护送旧友路经贵宝地,可否给我燕家一个面子,若是银子不够各位再提要求。”
南迁以前从未想过会跟一些打家劫舍的毛贼客客气气的自报家门,此时有些不爽,脸上就难免露出鄙夷之色。
可万万没想到,对方听了冥剑门三个字竟然都拔了出兵器,为首的斗笠男子开了腔:“要求?那就把所有银子和女人留下吧!”
南迁心下明白,这是来者不善啊,他迅速调转马头狂奔回来。
“怎么会这样?!”方曌一边焦急的问,一边将马鞍下的宝剑抽出。
“只要是江湖人都会买我燕家的面子,可见这些人是另有别的目的,看来咱们得准备迎战了。”
南迁说罢,调转马头直奔马车方向,说老实话,他可不关心那些匪徒什么目的,他只想确保月箸没什么闪失。
——嚓——
宝剑出鞘,玄青等得就是这一句,不买天下第一门的账倒也说得过去,可是天下没有不要钱的山贼,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些人冲着自己来的,看来南疆的禹王终于有所行动了。
玄青一脸杀气,将剑尖指向为首的斗笠男子,“报上名来!”
方曌下马也跟了上去。
为首的斗笠男子不语,一抬手,身后的两个少年迅速窜了出去,与玄青、方曌缠斗在一起。
玄青使的是一柄长剑,原是他父亲用的,传说是把上古名剑,他将长剑舞的剑花翻飞,且招招致命,对自己亲叔叔派来的杀手没有什么好客气的,他发了狠,好似要将压抑的恨全部都发泄出去。
方曌使的是一把短剑,剑身较窄,舞起来快、恨、准,他不像玄青一味的斗狠,他意在生擒,所以手下稍稍留情。
为首的斗笠男一直在观战,见势头不对,一纵身奔向马车方向的南迁。
“南迁,保护卓筠!!”
玄青这一喊可不要紧,斗笠男便知道这一行人的软肋是在马车里,半路改了方向直奔马车去。
方曌见敌人奔向马车,也分了神,虚晃一招便想脱身,与他对峙的少年哪里肯放他走,方曌一时半刻也脱不了身。
南迁觉得被人忽视了,有点气,纵身一跃截住了斗笠男子。
“喂!报上名来!我不打无名小卒——”
“你是燕家何人?” 斗笠男目露凶光,上下打量着南迁,最后目光落在他的脸上。
“燕家少主便是我。”
斗笠男子狐疑的继续打量着他,南迁涨红了脸大喝一声:“老贼!看我怎么收拾你!”
紫冥剑不能轻易出鞘,出鞘就要见血,南迁只好用剑鞘与他过招,而且专打斗笠男子的脸,几招下来其实胜负早就分清。
打架这事儿得有气势,南迁这一胡来一通,玄青和方瞾顿时越战越勇,玄青手里本就是一把好剑,这会儿沉下心来舞的如行云流水一般,招招带着霸气,瞄准了机会,一剑贯穿对手肩胛,那少年落荒而逃。
“穷寇莫追!”方瞾知道玄青没什么江湖经验,大吼警告着,自己发狠把敌人踩在脚下。
玄青朝着斗笠男子大喊:“喂,不想你的同伴死就乖乖就擒!”
那斗笠男子见大势已去,将手探入怀中大喝一声:“看兵器!”
南迁江湖经验不足,而且手上也有百分百的胜算,见他喊看兵器,真的就站在那看他玩什么把戏。
方曌一听就知道坏了,大喊:“小心!”
可为时已晚,斗笠男子从怀里扬出一把白色的粉末在空中飘散开来。
“啊——”南迁捂着眼睛跳出一丈开外,蹲在地上痛苦的叫着。
斗笠男子抬手将剑插进马车里,剑尖穿过车棚、穿过月箸的裙子,直接钉在椅子上。
月箸和卓筠尖叫着,玄青和方曌嘶吼着。
玄青:“住手!有什么冲着我来!”
方曌:“放手,否则你会死无葬身之地!”
斗笠男阴测测的道:“我家主人让我转告秦王爷,他会等你的,直到你同意策反为止。”接着他用另一种语言吼了一句,被方曌踩在脚下的少年回应了一句,声音竟然是个女子,那女子头一歪咬舌自尽。
这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以至于谁都没留意斗笠男身后的人影,三儿手里拿着他那把磨的飞快的小匕首,像一只小豹子蹑手蹑脚的接近,一个挺身骑在了斗笠男子身上,匕首狠狠的往他脖子上的动脉扎去。
“啊——啊——”
斗笠男子凄厉的怪叫着将三儿狠狠的甩了出去,颈间的涌出血竟喷出一尺高,他挣扎着,手里的剑刺到了马臀,马儿受到惊吓举蹄狂奔,朝着大石坳方向跑去。
玄青大叫着奔向前,被方曌一把拽回来,疯了似的大吼:“骑马啊!!”
玄青恍然大悟将宝剑背后牵马去追,方曌紧随其后。
北灵山是由几座高低不同的山峰组成,其中最高的山峰叫北灵峰,大石坳只是进山的第一峰,北灵山得名源于山峰围成的山谷终年不散的雾气,使人仿佛置身于云海仙境,可现在受惊的马就直奔山谷的云海仙境。
车里的卓筠死死抱着月箸大哭,方璟也吓得够呛,远处玄青和方曌嘶吼着,月箸觉得他们这一吼更糟糕了,马儿受到惊吓反倒跑得更快。
对于坐过汽车和火车的月箸倒是没觉得怎么害怕,她挑了帘子向外看,这一看不要紧,月箸也大叫起来。
马车歪歪斜斜跑上了山路,山路两旁是云山雾罩山谷。
“喂——想想办法啊!唉呀,你放开我!”月箸急了,死命的甩开卓筠,她想爬到车头去拉缰绳,可那缰绳早就被马踩断了,马车越往前跑路越陡峭,一不小心掉进山谷那就全玩儿完了。
马跑动起来撕裂伤口,越是疼痛越跑,越跑就越疼,眼看着马车已经脱离了直线轨道。
月箸大叫着,“方璟,跳!跳车。”
“我、我不敢!”方璟一脸痛苦的大吼着,月箸觉得他能说出这句话一定比跳车还痛苦。
玄青和方曌离马车还有一定距离,月箸一边大叫,一边掰开卓筠的手指。
“方璟你快点跳啊,你行的!卓筠你振作点,别抓我,我快窒息啦!!”
马车已经倾斜到最大程度,远处玄青大喊:“跳车!!”
月箸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她开始害怕了。
“方璟,对不起了!”月箸抬腿就是一脚,没想到方璟手抓的还挺牢固,她又抬腿踹了第二脚,方璟尖叫着滚下去了。
“卓筠,你能行你是大小姐,你能跳,你快跳啊!!”月箸已经失去了耐心,使劲的推搡着卓筠,此时已经能清楚的看见悬崖边上的树木了。
“卓筠,手给我!”玄青的声音好像来自遥远的天边,卓筠抬头望着他,吓得摇头。
可形势已经不容卓筠做选择了,一侧的马车轱辘断了,马车失去了平衡向悬崖翻滚而去。
“卓筠!!”玄青大吼着。
马车零散的挂在悬崖横生出来的一个老树上,月箸抓着零碎的马车木板,卓筠抱着月箸的腰,下面是万丈深渊。
“月箸,抓住了,千万不要放手!!”
此时的月箸泪眼模糊,已经分不清是玄青在喊还是方曌在喊,她只是心中哀叹,难道我又要死了吗?思及此心中一阵恶寒。
“——咔吱吱——”
耳边传来老树断裂的声音,卓筠紧紧的抓住月箸,指甲抠在她的肉里生疼。
月箸有多少次都面对死亡,可越是死的次数多越变得惜命。
“我不想死啊——呜呜”月箸悲从心来,挂在树上大哭。
“不想死就抓紧了!”
月箸泪眼婆娑之际,望见玄青一下一下把宝剑刺进峭壁,一点点试着往这边爬。
“卓筠,听话,把手给我,你能行的,来——”玄青急躁的哄着她,希望她安全的把手给他。
在上面的方曌也大喊,鼓励着卓筠,好像过了有一个世纪,卓筠才缓缓的把手伸出去。
只听咔嚓一声,树根开始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