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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第 100 章 回国 ...

  •   呼吸混着痛,喉腔顺着肠胃滚着沸腾的血气,眼睛尚未睁开,意识苏醒的第一秒——

      唔!!!

      苏醒的这一瞬,全方位无死角的疼痛因子前赴后继的复活了般,撕裂般的疼痛汹涌叫嚣撕扯神经,头颈下意识的后仰,身体不受控制的向上弓起,又被固定带和剧痛拉回床垫!

      “哪里不舒服?伤口疼吗?”“别动!”

      头顶传来冷静模糊的女音。

      混乱的声响里,眼前疯狂眩晕,听到医生用英语的快速交流,和镇痛剂流入输液管的动作片影。

      痛吟出声,真是……好疼!牙关处溢出铁锈的味道,眼前黑晕阵阵袭来,看不清眼前景物。

      监护仪的心跳声从“滴滴”骤然变的急促高亢!

      紧致的氧气从喉咙处迅速稀释掉,手下攥紧了手边的软物,浅快短促的呼吸与呼吸机碰撞,发出“咯咯”的呛咳声。

      要……喘不过气了……

      瞳孔因为恐惧而加深放大,难以聚焦的视线里黑茫茫一片,庞大的恐惧瞬间掐紧喉咙。

      “不…我不要……不……”

      “心室早搏!ST段改变!”

      “左心室心尖……减弱……心功能……只有35%。确诊,急性复发……”

      英语的交流,仪器的尖叫,一呼一吸间的阵痛,胸口的滞痛感都渐渐在女音冷静的音色当中逐渐缓和。

      “镇痛药起效了,心率降到110了,但血压还是低。”

      浑噩中,似有故人来,那人身上有干净的气息,黑色大衣萦绕,一步步的走到我面前,一只苍白的手轻轻伸出,摘下兜帽,露出漆黑深刻的眉眼。

      那瞳仁中近乎全黑,什么情绪都没有,直直的透过我望向我身后的位置。

      回过头,一双有力的手猛地攥紧我的脖子,面无表情的轻轻将我提起,脚下胡乱踢蹬,氧气稀释的最后一秒,看到了那双漠然的看死物一般的眼睛,宛如魑魅。

      冗长的窒息让我豁然睁眼,如同溺水之人豁然浮出水面。

      我喘着粗气,心脏的搏动,呼吸放大后的声响,左肩的疼痛,都预示着我还活着这个事实。

      脑子里纷乱的闪过记忆片段,梦境和现实重合交叠。

      心脏与创外科联合监护病房,单人房间里,阳光充沛,大把大把的洒上白色病床上。
      每一次呼吸间,都带着细微的沙沙声,挪动视线,上面放了一捧粉色郁金香,在白茫茫一片中很是跳眼,下面摆了几盒巧克力,还放着几本时尚杂志。

      脑海中的记忆在接触到时尚杂志的时候瞬间得到了感应,五官六感瞬间涌入汹涌而至的记忆,下意识的想要伸手,肩膀骤然尖锐的疼痛让身体猛地僵直。

      没有人,没有镜子,浑身病号服,左臂被包裹进金属关节和繁杂锁扣的支具里,稍微移动就能激起一层热汗。

      病房门打开,走进来一个男生。

      记忆思绪疯狂翻涌,我还记得他在救护车上的慌张无措。

      “医生刚才来检查过,两天前摘掉了你的插管和呼吸机……”他上前一步,倒了杯水,摇起床高,随着他的动作,一阵眩晕感袭来。

      玻璃杯上插了根吸管,接触到水的那一秒,我才知道我有多渴。

      可惜,大半杯下肚,杯子便被挪开了。

      “时装周收尾工作顺利吗?”喉咙干哑的变形。

      男生点头:“都顺利。”

      “我的私人物品里……有一只蓝色表带的表,你见过吗?我东西谁帮我收拾的?”

      男生走到柜子面前,打开:“你……当天的东西都是何老师在收,我没插手过。”

      他把手机递给我,我看着他,终于问:“你叫什么?”

      “陈虞。”

      我点点头,看着他。他好像很不自在,虽然我不清楚为什么何书韫会不在,又为什么让这么个根本不相熟的小子在这守着我。

      他在我的目光下正襟危坐,外卖来的时候如蒙大赦般的离开了,挪过来小桌子,把每一道食盒都挨个打开放在我面前,然后又坐回去。

      “你不吃?”

      陈虞摇摇头。

      我在他的帮助下先艰难的擦了把脸漱过口后才拿起筷子一口一口的吃起来,胃腹闻见久违的香味早已前胸贴后背,嗓子眼因为长时间的输水再度泛了苦。

      直到沉默的吃个五六分,才算是周遭舒服一点,肩膀深处传来闷滞的钝痛感。陈虞在一旁收拾好,给我烫了条热毛巾擦手,我冲他笑。

      “理工大学的学生?”我问。

      他嗯了一声,转身把毛巾放回原处。

      “那天为什么动手,现在能说说了吗?”

      陈虞面色一紧,又故作轻松的坐下:“看不惯。”

      我挑眉:“看不惯张斌空降艺术总监的身份,还是咄咄逼人的态度?”

      那天即便有冲突,我们也在嫌少人多走动的角落里起的争执,哪里至于这么眼尖就看到了?

      除非时刻关注,提前警惕张斌的动作,才在有所动作的时候,丝毫没有犹豫的冲上来挥了那一拳。

      往日我确实没有怎么注意到眼前的人。每年时装周都会邀请到附近院校毕业的优秀学生来做实习,这都是很正常的事情,只不过他太低调了,低调沉默,又不结队,默默的做着自己份内之事。

      陈虞不说话,我继续道:“他让你来的?”

      男生身体僵了一瞬。

      我轻轻地笑:“许了你什么好处?”

      依旧沉默。

      “今天之后,你就走吧。”我盯着男生惊愕的面庞:“这不是一起故意伤人事件,和你一个刚毕业的学生更没有关系,你不用在我这里守着。”

      陈虞起身,双肩紧绷:“可是我不小心……”

      “你是好心。”

      陈虞道:“那张斌呢?”

      我沉默片刻后:“这不是你一个学生该操心的事情。”

      陈虞走后没多久何书韫便来了,她脸上没有任何妆容。《风蚀》项目结束后,我的工作就暂且告一段落,何书韫不同,仍旧是连轴转的状态,这一行需要的就是无穷无尽的执行力和机遇,稍微懒一点就会错过无数的机遇。

      她来之后见到我醒来,两人的目光在门口的交汇与,她的眼眶慢慢地红了。

      没有任何的刻薄和尖酸,只是眼眶红得厉害。

      我努力笑,伸出那只没有受伤打点滴的手:“过来啊。”

      何书韫走过来,吸了吸鼻子,把手里的随身用品往上面一扔:“什么时候醒的,医生来过了吗,怎么说的?”

      “陈虞呢?”

      “他一个大男的,站在这里碍手碍脚不方便,我让他先走了。”

      何书韫给我倒了杯温水,病床高度调到一个适中的位置,对我说:“这小子说走就走,也不打个招呼。”

      “我给你请了个女护士,除了去卫生间和换衣服,陈虞凡事都亲力亲为……我说你们那天到底怎么弄的,你这一摔,直接昏睡了八天你知不知道?”

      原来那天的场景他们还什么都不知道,我慢吞吞地咬着吸管,看她表情,心中有了数。

      “陈虞没跟你说?”

      何书韫翻了个白眼,“她就说见你和张斌摔倒,冲过去扶你没扶稳。”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何书韫烦躁道:“你都不知道从他嘴里翘出个话有多难。”

      大概是陈虞不想让这件事闹大,能让他在这半年内看着我,一定对我身边的关系很了解,知道若是讲出原委,不大好收场,就干脆说没有任何的隐情。

      这闷不出声的小子,看不出还有这样的城府。

      “业内现在都在传,说这次的时装策划案本身就是个艺术项目。”何书韫在我一旁的小沙发上坐下,翻着iPad说。

      “嗯。”何书韫来之前我多少在网上看到了些相关报道。

      “那天after party,意大利买手店总监特意问景导你作品上纹理的灵感来源,他介绍了你,人家当场就要了你的联系方式。”

      “媒体反馈也很能说明问题,其中专门报道主视觉艺术的稿件的国际媒体就有8篇,《Althel》的标题是:米兰用《风蚀》重新定义时装周视觉叙事的可能性。”她把iPad 递过来给我看最新的页面。

      “你的名字,罗弋,在这些报道里不是‘插画师’三个字带过,而是被作为视觉艺术家、概念共创者来分析了。”

      不用何书韫说我也看到了,邮箱里好像被消息轰炸了。巴黎和东京的艺术机构的邀约,还有极个别的消息,不知道哪里听到了我住院的事,均来祝福早日康复。

      项目结束后这三天,我收到的合作邀约类型完全变了。以前都是“我们有个产品需要一张海报,报个预算数目,交稿期限是几天”。

      现在收到的邮件是“策划一个关于什么主题的三年公共艺术计划,想邀请您作为首席视觉顾问参与初期概念开发”等。
      这是行业地位的实质性提升,不仅如此,连合作报价也是以前的五到八倍。

      何书韫:“以前圈子里介绍你,都是小有名气的、画画画得好的老师,现在是‘《风蚀》的视觉插画总设计师罗弋’,这个项目成了你的代表作和信用背书。”

      我静默的听着,没什么大的反应波动,或许这些都是我早已预料到的结果。

      “这么大的喜事,你不高兴自己的作品被更多人看到?”

      何书韫不太满意我的反应。

      “高兴啊,怎么不高兴,我还要敲锣打鼓?”

      “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回国。”

      何书韫嗓音顿住:“我问的是,你的事业方面有什么打算。”

      “国内也不是没有个人工作室,我的工作重心大部分都在国内,而且我手里还有几个项目都没有完结……”

      “这些话。”何书韫冷淡的切断我的话:“没必要在我面前讲了吧?”

      我无奈的笑:“是真的。”

      “是不是因为这个,你清楚。”何书韫言辞锐利起来:“你好容易在这里建立的一切,你的专业网络,你的职位,你的声誉,好容易打响了第一枪,要在这个时候放弃?”

      “哪有这么夸张?这不是放弃。”我轻声道:“一个选择而已。而且从一开始,我就只是承接了师兄的一个项目,就这样啊。”

      何书韫还没说什么,病房内走进一个人。

      还真是说什么来什么。

      景漪一身Brunello Cucinelli休闲风衣,脚上蹬着双看不出牌子的运动鞋,腕子上挂了块名表,向我们走来:“什么时候醒的?”

      “状态怎么样?”

      他的视线落到我的左肩上。

      还没说上两句话,从病情的讨论顺理成章的谈到后面的发展,期间何书韫一直不做声地听着,这会见我不停的岔开话题,冷不丁地说:“她要回国。”

      景漪愣怔半秒,“为什么?”

      我苦笑。

      还没等我说话,就看到景漪变了脸,“因为程祁?”

      景漪并不知道我与何书韫的经历,也并不知道我一定要回国的目的,他以为我做的一切都是因为爱情。

      “我好不容易把你带出来,你以为我真的只是让你做这一个项目?”景漪面上不可思议又震惊的盯着我:“你回国做什么?结婚?”

      “师兄,我……”

      何书韫:“她来米兰前就领过证了。”

      “……”

      我深吸一口气,对何书韫道:“你出去吧,行不行?”

      景漪气得不轻,脸色压不住的难看:“所以,你打算这个时候回家相夫教子了?”

      何书韫溜溜哒哒地出了病房门。

      对待景漪,我没有办法三言两语糊弄过去:“我知道现阶段我更适合留在这里发展,但是我在国内确实还有私事没有处理完,在完成之前,我一定要回去。”

      景漪大概以为把我带出来,一朝成功后我便不会再有什么过多的心思停在国内,即便结婚我也断然不会因为婚姻拌出往上走的脚步。

      “那你这大半年的努力为了什么,就是为了做好这一个项目?你是不是刚醒过来脑子还不清醒?”

      “师兄。”我望着他可见的愤怒,轻声说:“我已经决定了。”

      景漪盯我半晌,似乎想骂人,懵了许久才接受了我打算回国的事实,冷静下来嗓音发沉:“他知道吗?”

      知道什么?

      “如果他真这么爱你,怎么忍心你放弃这一切?”

      “他知道你在这里所做的一切吗?知道你受伤住院吗?如果知道,事发到现在,他人在哪里?如果不知道……”他冷道:“你们之间又算什么矢志不渝的爱情?”

      “真的值得吗罗弋?”

      这话听得我受不起,我轻微垂下头,突如其来的难过堵满心房。

      那股窒息闷堵隐隐让我透不过气。

      “我说了啊,我不是为他。”

      “不管是为谁。”景漪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都真的值得你放弃这一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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