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05、第 105 章 你应该说节哀 ...
-
见到陆明礼的时候,在蜃城大学校外,蜃城大学是与京大齐名的文科院校,一文一理,分数线上不了七百,根本进不来。
还真是出息的不行了。
按照赵琰发来的上课时间表,守在他校外常去的饭店,把人堵了个正着。
陆明礼身边围了几个深色系衣服的同学,应该是室友,见到陆明礼止步,一时间都跟着看了过来。
自从莫讳去世,我们就没有怎么见过面,联系也都是线上,现在两年年逝去,眼前的少年身姿抽条发枝的拔高,腮边的肉瘦掉不少,举手投足间倒颇有几分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沉稳。
他看了眼我,对身边人说了什么,一群男男女女朝饭店内拥去,中间好奇回头的不在少数。
陆明礼迈腿朝我走过来,近后才发现这张脸真是长开了,极具清俊的五官,和朋友谈笑见迷人的不像样,这会儿带我进了学校附近的酒吧,抬手倒水。
“录音笔哪里来的?”
我不想纠结为什么他躲着我,开学半个学期了,看状态,新生活融入的也很适应,于是直接问道。
他眉心染上不解:“不能用?”
当然能用,里面的音频隔了这些年都没有受损,提取出来的时候还字字清晰,只可惜时隔久远,我不能保证它还能不能成为有力证据。
“你和赵琰什么时候认识的?”
陆明礼:“你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我愣住。
陆明礼脸上不再有初识时候的唯唯诺诺,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没见,总觉得他对我有种敌意。想到去年陆氏集团的出事,我心里一梗,难不成他知道了?
听到他冷笑:“你都不愿意说,那我和赵琰什么时候认识的,为什么认识,凭什么要告诉你?”
我神思愣住,觉察到他脸上的厌恶。
没错,就是厌恶。
放在桌面上的手机页面亮起,似乎有人在催促。
他拿起手机晃了晃:“你还有事吗,没事的话我要去吃饭了。”说着人已经站起来了。
我跟着起身:“明礼。”
我看着十八岁男生的瘦削骨透的背影:“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陆明礼偏头:“不敢,毕竟你对我家有恩。”
最后两个字刻意加重。
少年手心里的手机慌乱的响起,他没接,只是站在那里。
我在他的背影里缓缓的低了下巴,“对不起。”
当年的事情,是我没有周全到位。如果早知道是这样的结局,我绝不愿意陆氏卷入这样的麻烦,也绝不会给程祁拿你们威胁到我的机会。
“我们能谈谈吗?”
缓缓地,我问。
我等了陆明礼一天的时间,终于在夜色四起时再次见到他。
只不过,他身边围绕了更多的人,身边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孩子拉住陆明礼的胳膊,雀跃的说着什么。
见他们走来,我上前一步:“我……”
陆明礼绕过我,一群人往前面的停车位走去。
间歇的声响漫进耳畔,明礼,她是谁啊?
我终于皱了眉,看着那张被一群人围在中间没有一步停下的背影。
看来,是要给我闭门羹了。
赵琰的电话掐点儿似的打了进来,我坐进车子,跟上陆明礼他们一群人的车,开启蓝牙。
“我咨询了律师,这录音笔里的内容,应该用不了。”
用不了,就是没有办法成为证据。我没说话,预料到了这个结果。
“时间太久了,你拿着十几年前的东西想要在十年后AI盛行的年代去指正一个人,很难。”
“不能技术校对吗?”
赵琰声音发沉:“我也说了,十年了,人的声线都会跟着改变,即便校对符合,也很难改变什么。”
“你见过陆明礼了吗?”
我嗯了一声,跟着前面的车左转。
“是不是变化很大?”
我没说话。赵琰自顾自的说,任谁经历了这种事情都不会无动于衷,更何况那还是他的母亲。
轮胎拐弯时摸出刺耳的声响,好像有什么破土而出,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我听错了:“你说什么?”
“你不知道?”赵琰的声音听起来来了兴趣:“当年陆家出事,走投无路的那两个月里,陆明礼旗下的很多产业都遭到了查封,陆明礼的母亲王氏受不了打击心梗住院,即使后面陆氏集团的资金盘活,公司危机解除,王媛也落下了病根,没到半年就去世了。”
车子猛地停在原地,身后的车辆不耐烦的响起喇叭声和谩骂声。
车窗外很快催命的敲响,我磨了下哽的发痛的喉管,把车重新停进旁边的树下。
双手扶在方向盘上,努力的消化着赵琰带来的消息。
“喂?”赵琰的声线传出:“你不会……真的不知情吧?”
“那我劝你还是躲着他点,省得凑上去挨揍。”
我坐在原地反应了好久的时间,赵琰絮絮叨叨的声音很快挂断了,尖锐的铃声响起来,是陆明礼。
我双肩猛地一缩,突然不敢接了。
车头调转方向,转而反方向汇入车流。
先到了京大的研究院,李序说人今天去了零点折叠的公司。纷乱的脑雾中浮现出那人的时刻表,是了,周末的日子里他都会在公司。重新导航,一路上心脏跳得极其剧烈,隐隐的要从胸腔撕裂破出。
到了公司,前台似乎有人过来阻拦,周边人怪异的视线和叫嚷近在咫尺,又好像在距离很远的水面外。
我从来没有来过程祁的公司,眼睛麻木的从每个楼层的办公室门牌上略去,直到掀开一处会议室的门,左右坐了一众挂着工牌的人,最前面有人一身职业装的站着对幻灯片讲解什么。
旁边坐进首座的老板椅上的男人听闻动静后,眼睛直直落在我身上。
有猫腰进来的秘书在男人耳边说了什么,后者散漫地抬手,眼睛从远处掠过来。
浑身冷凝的血液在见到这张脸时仿佛得到了证实,耳膜外的所有声音这会猛地落到实处,周遭尽是惊讶和被突兀打断的眼神。我重重地喘气,努力维持不让自己的失态,看向首座的男人:“你出来。”
我被一个姿态恭敬的男生带到了执行长办公室。
手边放了杯冒热气的白水。
直到门被重新开启,男生退下后把厚重的实木门咔哒关上。
血液落进四肢百骸里,这会儿隐隐发烫起来,连着指尖都生出暴戾的麻痒。
皮鞋紧扣木地板的声响由远及近,身体被裹进熟悉的气息里,下巴搁置我的肩膀上,耳边漫入低沉带磁的声音:“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陆明礼的母亲王媛死了。”
亲昵蹭我的动作顿住。
“你知道吗?”
我控制不住的身体轻颤。
身上的圈紧松下来,有力的双臂捏住我的肩膀,把我翻过来。
我忍住血气弥漫的嗓音,重复:“你知道,还是不知道?”
“有所耳闻。”散漫不经的语气。
浑身的血液好像溺在一处,窒得我眼前发黑,我缓着呼吸,抖得不成样子:“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
程祁勾起我的下巴,脸上已然淡无表情:“你去见陆家那小子了?”
“程祁。”喉管一片干涸:“那是一条命……”
你怎么能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怎么?”他迈过我坐进沙发上:“又跟我有关系了?”
“去年陆家出事,王媛病倒……不过半年人就没了,这一切跟你没关系?”
程祁坐在那里,表情冰冷地望过来。
“你来,就是问我这个?”
我缩着肩膀,胸口刺出大片冰凉,双腿麻木地挪过去,在他面前缓缓蹲下,眼前的黑晕得到片刻缓解。
手搭在他膝盖上,声线散乱:“你说,跟你没有关系,我就信你。”
我慌乱地重复这句话,双眼垂下,泪水滚出:“你只要说跟你没关系……”
“程祁。”我哭着把额头贴近他的膝盖:“我们背不起…背不起别人的命……”
后脑的头发被一把攥起,扯得我往后仰去,他俯身,缓缓贴近我,表情无比阴寒,轻声道:“我知道又怎么样?有关系又怎么样?”
“一个亿,还买不起他陆家一条命吗?”
……
接下来的三天我都没有见过程祁,Lucien从国外回来,我一头扎进他的画室里忙碌,好像这样便能躲避很多问题。直到陆明礼找过来,我从来不知道亏欠一个人这样难受。
我躲在里间没人用的储藏室里,里面都是一些二手的画框和颜料,听到外面陆明礼越来越近的声音,脚步轻轻往后挪去,踩翻了脚边的颜料盒,里面独立包装的颜料哗啦啦的掉一地。
我手忙脚乱的矮身去捡,门打开后的光亮泄了一地。
陆明礼身高早已过了一米八,逆光站在那里,没有任何的表情,眼底都是冷睨。
……
卷起来的工装裤腿上都是的颜料的,红蓝相交的染成一片。
陆明礼隔着两张白瓷底的牛排,瞥过来:“看见我这么倒胃口,一口都不吃?”
我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更不知道他为什么改了性情硬要见我。
“上次见面我很忙,现在有时间了。有什么想问的你就问吧。”
上次见面很忙,忙着喝酒?
张口哑了一瞬:“我没有什么要问的。”
十八岁的少年抬眼,显然不信,嗓音不加掩饰的冷下来:“莫讳的事,我管到底了。”
“就像当初,你硬要管我的闲事一样。”
我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
正义叛逆期的时候母亲离世,他的性子变成现在这样很好理解。不过那股沉甸已久的、积压着的恨实摞摞的直往人胸口上压,被他盯的根本喘不过气。
若是我不知情也罢了,可笑的是我太熟悉这种切实的恨。
在亏欠的人面前,抬头都难。
“还没有来得及恭喜你考上……”
“恭喜?”陆明礼低低地笑出声音,听得我的脑子一麻。
“姐姐。”他的牙齿咬得咯吱响,偏生表情在笑:“你应该说,‘节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