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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第 85 章 你怎么能这么逼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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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同意去美国还有一个重要原因,那就是找宋朝晖。
阮棠追踪到了她近期的下落,宋朝晖的女儿生病,所以宋朝晖一周前便乘机飞往美国,目前人就在洛杉矶。我盘算着去的时间,在国外程祁纵然雷霆手段,也不如国内如鱼得水。
即便过了一周的时间,我还是对住在观漪台没有什么实质的概念。上次吵完架后的第二天程祁便回了学校,一走便是六天,前两天的时候还给我发了短信,后面就没有了音信。
我没有过问,那则短信到现在还存放在这手机里,逐渐没了温度。
并非我想主动联系,实在是上次答应唐捐的事情已经临期,我没办法推掉。连罗赋生都不清楚我现在搬了家,更别提程祁要与我结婚的事情。
我自己都尚且不能接受这一点。
看着手里的短信,我思忖着要不要说一声,可一想到他这两天也没回来,就觉得自己上赶着做自作多情的事。
相亲的事,绝不能让程祁知道。
简单收拾了下,换了身美利牧羊毛的针织连衣裙。既然在家里见面,不需要太过隆重,又不能太过休闲。裙子微修身,淡紫色衬得上完妆的面庞很温柔,脚上蹬了双往日绝对不会穿的羊皮底低跟皮鞋。
镜子里的自己好像换了个人,常年与中性、深色系为伍,把一张脸压得瘦削凌厉。罗赋生总说我没有个女孩儿样。
今天也算是认真完成了对唐捐的承诺,总不能再挑我什么毛病了吧。
飞机晚点了一个半小时,落地后,上封的气温比上京更冷,竟然忘记加件外套,我直接叫了辆出租,希望没有迟到。很久没有回上封,在敲门前还是深呼吸几口,现在距离晚上吃饭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一切都来得及。
还没叩门,门就从里面打开了,看到了罗赋生带着围裙举着锅铲的脸,上下打量了我一圈儿,眼里闪过愕然:“呦,今儿来挺早啊。”
“快进来,他们早就在等了。”罗赋生脸色古怪,欲言又止,最终叹口气重新进了厨房。
厨房里传来颠勺和油烟机的声响,客厅也传出言笑晏晏的声音,几道声音夹杂一起,听不真切具体的人。虽然不懂这次介绍的是什么人,但能选在家里见面还能劳罗赋生大驾的,应当身份不仅贵重,且与唐捐他们有密切的往来。
我一手按着墙,一手扶着脚后跟脱掉恼人紧致的皮鞋,往客厅里面步步挪去。
客厅里,唐捐翟束在沙发上坐着,茶几中间搁着正在滚的紫砂茶壶,看样子已经闲谈好几轮了,背对着我坐了两个人,隔着十几米的距离,我竟觉得有点熟悉。直到那两个背影缓缓回头,一秒钟不到的时间,我感到周身的血液都冻僵了!
孙旭和程祁的面孔猝不及防的闯进了我的视线,刺得我眼睛都来不及眨,站在原地如木雕泥塑,面色瞬间苍白。
正对着我的唐捐翟束先看到了我,起身:“小弋回来了,来!见过你老师,还有小程。”
灰色羊毛背心的孙旭眸光含笑的望着我,他旁边程祁的脸上淡得看不出来一丝表情,好像学者师徒前来拜访做客一般的自然。既对我的到来毫不惊讶,也没有因为不同的场合和人有分毫的不适。
前十几秒的眩晕感阵阵褪去,我僵硬在原地,一动未动。
我的相亲对象,是一周未见的程祁。
孙旭是陪同他前来的恩师。
血液有一瞬的凝滞后,呼啸着滚烫的冲进四肢百骸,这让我始料未及的巨大冲击让我无知无觉的捏紧十指,难以控制霎时阴沉的表情。立在原地两分钟的时间,我终于从这场乌龙中找对了味儿。
看着客厅里的这几人,罗赋生月余前的话量化在了眼前。
怪不得,怪不得……
我们两家的交情终于搬在明面上了,我抬起晕沉的眼皮,掠过唐捐翟束,这几人站在同一个框子里,那些年的利益捆绑、权钱交易的腌臢事放电影一般在眼前流动。
我掐紧手心,程祁不知道何时走到了我面前,眸色深沉处似有怜悯,这一刻,我对他的恨攀到了顶峰。我几乎六亲不认的盯着面前男人的脸,他竟敢这么羞辱我……
在明知道我与孙旭之间的纠葛后,还这样羞辱我!
现在是要如何,谈论婚嫁,结两姓之好?茶几上的瓜果茶落摆的喜庆极了,刺的我眼睛疼。我竭尽全力才不致于让自己失态,可我的身体还是不受控制的细微的发颤。
程祁抬手将我拉到隔断后的茶室,除了听到里面几人窃窃交谈,就是面前人难以忽视的存在。
“阿弋……”
他低下眼睛,态势惯有的威压,语气隐含担忧。
“你没资格、这样喊我。”
沙哑不成声的字句从嗓子里逼出,程祁神情一愣,眸光落在我暴露在外的喉咙上。我也没有想到,堵涩郁滞许久的嗓子这一刻竟然被逼出了声音,即便这声音难听又恶心。
程祁眼底滑过迅疾的隐痛,伸手捏住我的肩膀:“回家我与你解释。”
我低下头深深呼吸,这空间里到处都弥漫着让人窒息的味道,我胸闷气短的垂首,默默喘匀呼吸。
唐捐走过来,目光关切:“小程,你们……”
程祁回头,换上笑意:“阿弋与我闹脾气呢,唐阿姨,不用担心。”
唐捐责怪的眼睛看我,抱歉的冲程祁笑:“阿弋这孩子,脾气从小就冲,小程你多担待。”
程祁笑着,微微颔首。说完,唐捐便进了厨房招呼着罗赋生打下手。
真是……恶心透了。
虚与委蛇是如何的难受,我算是领悟了。程祁拉着我的手坐回了沙发,孙旭看过来:“阿弋和小时候没怎么变,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
因为在意程祁,所以时时刻刻的关注着我,便是看着长大么。
这话一语双关,我用尽生平所有的力气拼命压制体内横冲直撞无所发泄的戾气,问道:“老师,您什么时候回国的?”
孙旭抬手斟茶:“阿祁回来的第二天,他急着要定你们的事,他父母又不在上封,就让我代劳了。”
说着,七分满的茶水递至眼前。
是啊,孙教授和程祁胜若父子,替程祁的父母掌眼,也算是给程祁撑场面。他此次来,代表的不是利益上的合作伙伴,而是代替程祁的父亲坐在这里。
“订婚那天,还是要等双方父母见面后再详细商谈。”翟束跟着说,见到孙旭的手还举着,不满道:“小弋,怎么能让你老师给你倒茶,还不接过?”
我脸色铁青的笑,双手接过茶杯,“谢谢老师。”
“阿弋还是像小时候一样不爱说话。”孙旭说道,话题有意无意的往我身上引。
翟束自然清楚我与孙旭之间的过节,他见我脸色难看跟没看见似的,只是拐了话题:“小程真是不简单,而立之年就能取得孙教授当年的成就,孙教授当年第一次在国际上拿奖都没有这样年轻吧?孙教授栽培有方啊!”
对于程祁的夸奖,孙旭很是受用:“他自己知道努力,也不全是我的功劳。”
几人互相吹捧了几番,唐捐走来招呼:“教授,饭快好了,不如移步餐厅?”
孙旭应好,跟着起身。
我落到后面,望着他们的背影,难以自持冷静。
“就算失态,也不该在他面前。”程祁一只手稳住我的腰身,低声道。我深呼一口气,心想,程祁,你又以什么样的身份说这句话。
一桌六人,四人都在互相奉承,做足了面子功夫。从物理学研究的国际化趋势谈到全球经济安全,从货币政策与通胀控制谈到中西方哲学的核心差异。
我沉默的听着,不得不承认的是孙旭在各个领域上的博学。
越是接触这个人,越是心惊。丑闻在一个有头脑和对国家有巨大贡献的科研人员身上,最终无非风流两个字,他的知识才是让他安身立命的关键,其余赋予他身上的多层滤镜不过是个人的意淫,扳不倒他的。
他的见解、学识、洞见和知识储备都足以在他谈吐间彰显,他的确满腹经纶,学富五车,在钻营自己的专业里,有独到的创新性和批判力,是绝对的、文理兼修的天才。
程祁全程做孙旭旁侧的乖学生,低眉顺耳,神情恭敬,像极了他身边的一把出鞘必见血的刀。
罗赋生横过来的手夹过一筷子小炒黄牛肉,放到我纹丝未动的米饭上:“你不是最爱吃小舅做的饭了吗?”
“多吃点,瘦了不少。”
我盯着眼底香气四溢的牛肉,渐渐红了眼眶。
我没看到,罗赋生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落在程祁身上冷酷得像冬日冒着森然寒气的冰棱。
程祁给我夹菜的动作就没有停过,我面前的小碟子里堆得跟山似的。
“你们的事啊,还是尽早定了,我找了行家看,九月份就很好,不冷不热的季节,你们办场内户外都好商量。”翟束笑眯眯的说。
罗赋生:“不用这么着急吧,前期找场地,挑婚纱,宴请宾客名单都挺费时间,不如先定下来,明年再……”
“你没结婚懂什么,这是要挑日子的。”唐捐打断罗赋生的话,说道:“还是尽快办吧,以免……”
以免什么?我眼底滑过冷笑,以免夜长梦多,以免到时候我再做什么事伤害两家的利益。
唐捐没说下去,孙旭不动声色的接过话:“说的是,还是抓紧时间结了吧,我也好给阿祁父母一个交代。到时候你们安稳下来,也能全心力的研究自己专业领域的东西了。”
我抬眼看孙旭,他唇边一直挂着笑,好像是真的为下一代年轻人考虑周全的儒雅长辈。
全程我低头吃饭,味同嚼蜡,中间翟束和孙旭喝了点酒,酒足饭饱后程祁送孙旭去酒店休息。翟束也回了卧室,好像了了什么大事一般的如释重负。
“你是不是很着急把我嫁出去?”我看着唐捐去客卫洗手的背影,问。
唐捐侧身偏头:“下个月过完生日你就二十八了,你不清楚吗?”
“所以,是为了我?”我冷嗤,声带扯着痛,想撒了把碎石子。
唐捐皱起细细的眉:“这不就是你想要的?你又在不满意什么?”
她向我走近:“你以为这些年不在国内我就不知道,你对程祁十年一日的死心塌地?如今孙旭都松口同意了,程祁也不计前嫌你和他老师的嫌隙,亲自登门订下婚约,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所有的一切,到他们想粉饰太平的口中,都是我在无理取闹。
“可我现在不愿意了。”
唐捐眯眼:“你们吵架了?”
“我不喜欢他了。”
“你是说,你上学追他屁股后面三年,毕业了偷跑到美国去见他,专门考到上京的北纬美院,这两年一个男朋友都不交往,是因为你不喜欢他了?”
我捏拳:“那都是以前的事了。”
“晚了。”唐捐轻喝:“你知道的,你注定要嫁的。你的喜好是你的私事……”
又是这般论调,又是这般不在意的轻视。
“我的喜好在你眼里一文不值吧?”我发狠的咬字:“母、亲。”
我从来没喊过她母亲,哪怕回国这两年,都没有喊过她和翟束。于我而言,一次过失,便永不原谅,更何况是二十年的情感缺失。
唐捐画音猛地顿住,看清了我的讽刺后,抬手就是一巴掌。巴掌落得又快又急,打得我的脸微微侧边,耳边的头发落下几缕。
女人态度猛地寒沉下来:“嫁不嫁已经由不得你了!我允许你有自己的喜好,可说出来就没意思了,这既然是你想要的,就一路走到底吧!”
我摸了摸被打痛的脸,笑声很轻:“你允许……你……”
“又算什么?”
唐捐瞪大眼睛,抬起的手没有如愿落下。
程祁肩上还染着外面的寒气,截住唐捐的手,不复几个小时前的亲热,面色不虞:“唐阿姨。”
从上封出来后,我走在漆黑不满意霓虹的街头,步伐很快。
程祁在后面跟着我,批在我双肩的大衣被我用力砸在地上。他几步冲上来从后面拦抱住我的腰腹,几乎将我抱了起来。
“你他妈的——”我不顾一切的挣扎起来:“放开我!”
程祁无视我的怒吼,半夹半抱半拖的把我塞回了车里。
车门关上后,我抬手扇了程祁两个巴掌,伸手攥住他厚实的大衣领口,低吼:“你敢这么对我?你竟敢带他来我家里?你以为这样我就能心甘情愿的嫁你了?!你怎么能这么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