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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第 90 章 就奢求一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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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桌上的早餐应该放了有一会了,牛奶应该是加热过的,这会在手心里已经变凉了,我拿起桌上的食物去厨房加热。
端着盘子走出厨房,刚好看到程祁从客卧出来。
解决了昨晚的麻烦,准备了早餐,知道我没起,就一直等我起床。我的行李箱在阳台的拐角处放着,好似完全没有经历昨天的拆家。
可我知道,昨天的事情就像一道裂痕,横在我们之间,永远不会因为一道早餐而消弭。
芝加哥西郊的街道上随着街巷的延伸,两边种植着枝繁叶茂的枫树。我在一栋两层的独栋住宅外站立,外墙的白色壁板搭配着深色的百叶窗,院内草坪上是旋转浇水的自动喷水器,看起来雀跃极了。
我走近敲门,里面很快的传来主人的声音,声音模糊,由远及近,我还没有来得及收拾好自己的表情,门就开了。
女人一头栗棕色的及肩卷发,心形脸庞,下巴线条柔和。那双漂亮的杏眼里折叠了岁月的留痕,在眼角生出细密的纹路,肌肤略微揉碎过年轻时的紧致,不知道是不是米色开衫的缘故,添了份柔软的质感。
眼睛里因为陡然见到亚洲面孔而显现出错愕,最终仍旧用英文问好。
我笑了笑,中文说道:“宋老师。”
程祁赶过来时已经距离我来过去了整整一个半小时,宋朝晖去开门,我轻轻喝了口桌上的红茶。
等到他进来看到我,我冲他露出笑容。
“来得挺快。”
宋朝晖看了眼我们,脸色更白了。
等到程祁坐下的时候,我已经结束了我的碰面。我起身对宋朝晖说:“宋老师,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就先回去了,我们电话联系。”
说完我就往外面走去。
这是条双车道林荫街道,典型的规划社区,中产阶级家庭。这些年因为东躲西藏,连着女儿都被迫不停转学,花销多半花在了路上,即便这样,却还是被我这样的人找到。我心中无耻的生出几分不落忍,身后的程祁已经大步追了上来。
我讶异扬眉:“这么快就聊完了?”
程祁不答反问,脸色不比昨天好多少:“给我下药?”
如果不是那颗安眠药,我怎么会能一个人这么短的时间里找到宋朝晖的家。
“你昨晚收拾到后半夜才睡吧,我怕你困。”笑着用手比划了下:“一颗而已。”
一颗在程祁不设防的情况下就足够了,我只需要他比我慢,不需要他真的睡过去多久。
程祁大手一挥,拦在我面前逼停我的脚步,神色自若,嘴里却像嚼了口冰渣子:“你是不是觉得我每次都会对你心软?”
心软?
心软他就不会逼迫我嫁他,不会拿着我身边在意之人的安危威胁我,不会拿走我的手机和钥匙将我反锁在卧室。
“你应该珍惜现在。”我抬手,指尖抚平他的领口,挑衅极了:“而不是当自己什么都掌控不了的时候,再跟我谈什么狗屁感情。”
当日的话,我还给他。
“你是要跟我作对到底了?”
“你也可以上门和我的家人取消我们的订婚,我保证离你远远的,绝不碍您的眼。”
程祁的声音好像是从齿间挤出来的:“东西在哪儿?”
我张开双臂:“我真没有。”
不会还以为我拿到了证据还放在自己身上吧?
程祁抹了把脸,脸上一片阴寒,片刻后,突然露出森白的牙齿笑了,说出的话分外冷酷:“你真是……一遍遍让我后悔我对你的留情。”
“罗弋,你真是好样的。”
程祁撂下这句就离开了,手机震动的响起。
或许是因为事情陡然间有了进展,或许是好久都没有这样纵情的放松过,我没有叫车,漫无目的的往前走着,直到走进了一个没有人的小巷子里。
我反应过来时,才发觉自己走错了路。
周遭的风吹得有点凉,这一刻我突然心跳加速起来,明明该坦然受之,却不知因何总觉得身后有人跟着,回头的时候依旧是空空荡荡。
敏锐的神经跳跃的厉害,脚步随着心跳骤然加速,视线迅疾梭巡过人多的位置,前方一公里的位置似乎有几间超市,我双手抄兜,努力使得自己平静下来。
心脏跳的太快,以至于让我难以在一分钟之内听清身后轻微的、或远或近的脚步声。
我捏紧手里的手机,脑子里划过无数的念头——出门的时候手机充了一半的电,如果现在报警的话,美国警方会不会愿意插手?打给程祁?程祁打车离开的,这会儿肯定早就听不到动静了。回去?我一个人晃神走了这半个小时,回到老师家里也是无济于事,还会给他们带来麻烦……
瞬息之余,已是数条念头极速闪过。
怎么办?怎么办……
眼前光线骤然暗下去,惊呼被温热干燥的手心堵了回去,只看得到闪过的肩头残影,双脚空悬了好几秒,后背突地抵上了冰冷坚硬的墙面。
我想要回头,被遏制后脑,抬起眼睛的瞬间,看到了那双眼睛里的一片冰凉,这眼神让我缩在他怀里狠狠打了个冷颤。
身后传来逐渐光明正大的小跑的声音,非常快速的逼近!似乎带着不顾一切的架势,男人的手从脑后绕过,轻盖住我的眉眼,揽着我矮身,辅一站稳,猛地抬腿踹去——!
身旁近在咫尺的距离传来一阵闷哼,随着当啷砸落地面的声响,还有重物砸向地面的声响!那人实在距离我很近,低下眼睛的须臾窥伺到了扔落一边的匕首,倒在地面捂着腹部蜷缩呻吟的人影被我看了个干净!
后背霎时绷直,下意识的抓住面前人的衣服,心跳快得要从嗓子眼蹦出来。
胸膛深处的心跳声焦躁的要跳出来,我的脑袋偏了偏,扭头去看后面的人,被他发现,再度按了回去,视线中是一片黑暗,我没敢再动,手心浸出了汗。
身后的声响似乎在几米之间,视线受阻的情况下,其余感官会变得异常灵敏,我甚至能听得到身后人焦灼的喘息。
程祁也没有动,无声之间,他们相隔五米间,沉默诡异的对峙。
不知道过了多久,余光处倒在地上的男人连滚带爬的离开了,脑后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快速消失在听觉中。
时间分秒流失,漫长的呼吸在耳边拉长,好像一场寻不到尽头的逃亡游戏。很快,身边便没有了声音,感受到面前人缓慢松弛下来的肌肉,我缓缓抬头,看到他尖锐清晰的下颌线和脖颈一角。
我轻轻松开程祁的桎梏,却被更加用力的抱回去,这下是实打实的拥抱了,胸膛隔着衣物紧紧贴在一起,他的心跳声似乎此时才开始重起来。
脑后的那只手用力的把我按在怀里,好久之后,我才听到他的叹息,双手捧起我的头,我看到程祁不知何时通红的眼睛。
“没事了。”
他语音发颤,手也跟着一起抖,不知道是安慰我还是安慰自己。我鼻子一酸,放开了紧紧攥住他前襟的手,领子上被我太用力的抓住折痕,皱巴巴的熨不平整。
见到我落单,迫不及待的下手,却没想到程祁去而复返,想要完成任务被程祁一脚逼退,一分钟的对峙里,程祁在想什么呢,能这样对程祁手下留情却要伤我性命的,除了那个人还能有谁呢?
程祁抱我抱的很用力,身上的骨骼硌得疼。
“阿祁……”
程祁的肩膀一松,再度捧起我的脸,微微矮身,额头抵上我的,似乎终于从方才的后怕中回过神来,他低头用力吻住我,不同以往的任何一个吻,不掺杂情欲的吻,只是想感受我的温度,只是去感受我的安好。
我的嘴唇刺痛一下,不管不顾的抱紧他的脖颈,好像只有在彼此的怀里,才能让人安心。
程祁松开我,眼底微湿,指腹擦过我破皮出血的唇瓣,眼底略过心疼,我伸手搂过他的脖子,在他后背处上下摩擦:“我没事……”
程祁的肩背随着这句话逐渐松泛下来,我感受着他脖颈处动脉的跳动,深深留念他的温度。
算了,尽管你这般对我,尽管你专制,强横,不可理喻,但是这一刻,算了……
回到酒店后,程祁就冲进了书房打电话,我站在门外,手里端了杯热牛奶,听不真切他们的对话,也没有进去。
一个小时后,程祁才从里面出来。
这两天发生太多事情,从无休无止的吵架到遇险,中间连个前兆和过渡都没有,全部在两天内涌上来,看着面前数次描摹的面容,一时间百感交集,竟不知道说些什么。
有劫后余生的后怕,还有什么,还会发生什么。
定定的望着彼此,我突然快步走向他,急切的渴望他嘴唇的温度,算是劫后余生吗,算是吗,还是只是孙旭的一步棋……
我来不及多想,只知道口腔的空气被恣意掠夺彻底,浑厚的气息包裹着身上的每一处毛孔,浑浑噩噩中被程祁扯落了衣衫。这一刻我们都需要彼此的温度来证明一些事情,若总是猜不到下一秒会发生什么,那就留住当下。
明天天塌地陷也是明天的事,今日我不想再留遗憾,这是我想要的,是我渴求的……后背陷进柔软的床塌,我流着泪想。
就一晚吧,我求着自己,就奢求一晚……
室内人影交叠,室外霓虹初上,车水马龙,这座城市像沉默的静谧的庞然大物,稳定的呼吸包容着一切众生万相。
深沉的梦境坠落到底,真是好沉好沉的一晚上。
醒来时,只觉得腰酸背痛,喉咙干哑的不能忽视,这下张口又没有了着落。程祁将我从被窝里揽起,指腹轻柔不是力度的在我腰际揉按,温水划过喉腔,落针一般痛。
我偏过头拒绝。
程祁抹过我挡脸的头发,眸底疼惜愈盛:“哪里不舒服?”
我犹豫着,打字给他,看到我敲字的动作,程祁的脸色变了。
紧随而来的,是医生的诘问,带着浓烈的责备。
满是消毒水味道的医院,主治医生Dr. Carter扶了下眼镜,露出紧蹙的眉心,碧绿瞳仁里充斥着不解:“二次失声……你们刚走两天,病情怎么恶化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