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92、第 92 章 师母 ...
-
回国后先给罗赋生打了电话,罗赋生只听我的声音,便知道我没荒废这几天的时间。知道我的情况后欣慰道,你爸妈也能放心了。
我没接这句话。针对他次次刻意缓和关系打的圆场,我都提不起精神给予回复。
我是人,我自己会感受什么叫爱,而不是转借他人之口。若真心,怎么会连一句消息都没有。
罗赋生知我的沉默,也间歇支吾起来,似有话要说,又止住。
你先回国,我们再找机会谈谈。我怕跟他们,早就没什么好谈的了。我咽下这几句话,应付的允下。
回国后我先见了阮棠,她正和绮珊坐在一起埋首不知道商量着什么。
见到我来阮棠笑弯了一双眼睛,“好久没见了阿弋。”
以我对阮棠的了解,她很宅,轻易不会出门,以前即便有什么事情也是我会上封去见她,没想道能在这里见到她。
她转身去拿做好的咖啡,期间常绮珊一直面色不善的盯我,我忍不住道:“你还有完没完?”
“没完!”常绮珊忿恨道:“我以为你缺胳膊少腿回来呢。”
“我了解孙旭,他只是想要证据,不会真的对我怎么样的。”我颇为不在意。
常绮珊恨不能把牙齿咬碎:“你是早就知道这一天会来吧。”
这是自然。在调查孙旭的第一天起我就做好随时在大街上被捅一刀的准备,警惕心高到有点风吹草动我就开始应激的地步。
可从三年前开始,无论我做什么,哪怕是找掀翻他全部身家的证据,他都没有真的对我动过手。最初我以为是程祁的保护,后面唐捐翟束放入回国我才明白他们之间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如果说前几年我还有点草木皆兵的影子,那么现在倒是颇有点豁出去的架势。在孙旭眼里,估计真的是借了家里的虎威装出一副大尾巴狼的存在。
“这段时间我找人关注了下林蓁,两点一线的生活,除了接送孩子放学,照顾一日三餐,定时定点的买菜烧饭,很少有外出的时候……”
我看着手底下林蓁出入校门口的照片,还有和一个老师姿态的人交谈,她看起来和两年前在酒吧的样子没什么区别,还是一样的瘦。
“总体来说,一切正常。”
上次赵琰拿过来的资料里有拍到宋朝晖与林蓁见面的场景,我没说话,想着什么,直到头顶暗下来——
“阿弋,你的拿铁。”阮棠又把一杯美式推到常绮珊手里:“珊珊,你的。”
常绮珊接过来,没喝,抱在手里:“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
我的视线又瞥向一旁自然的不能再自然的阮棠脸上。
轻飘飘的抛出诱饵:“在美国,你给我打电话打到一半怎么撂了?”
常绮珊一愣,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表情变得古怪起来,沉默的搅动着手里的咖啡。一旁的阮棠不明所以的问:“你们打什么哑谜呢?”
我瞄到常绮珊的脸色开始发红,一点都不像我最初认识的那个扮作成熟,在任何场合里都游刃有余的常绮珊。
我轻轻地笑:“没什么。”
“……你跟程祁什么时候办事儿?”常绮珊十指交叠握住杯身,冒不丁的问。
我又笑,看着她欲盖弥彰的脸,只是笑。
人的联想记忆真是有趣,因为我的一个问题不知道联想到了什么,误以为将话题转移了十万八千里,听懂的人一低头,还是绕不过“情爱”二字。
所以珊珊,你是想到了什么,才将话音儿自以为巧妙的转回到了“结婚”头上?
“你笑屁呀!”常绮珊被我看得不明所以,恼羞成怒的叫道。
想到程祁的那句“对你上心”,我不打算点破,暂且放过她。
“年前。”
订婚仪式的日子还没有敲定,我没说那么清楚,因为我自己都不确定这件事发生时候真实性,也怕到时候节外生枝。
“你上个月去莫家了?”我问。
常绮珊点头:“是啊。”
我还没问,就听到她又说:“对了,我还在那里碰到程祁了,上楼的时候刚好看到他下来,不知道他是不是也去的三楼……”
揶揄的心思登时全无,我坐直脊背:“然后呢?”
“上个月几号的事?你们碰面说了什么?你在莫讳家里还发现什么了?”
常绮珊脸色也从迷茫中嗅到了点不同寻常:“……十号去的。我当时从二楼往上走,刚好碰到他从楼上下来……”
莫家住的是老房区地段,没有装电梯,上下并肩容纳量只容得下一个成年人,上下碰面是避免不了的。
“他只问是不是你让我来的,而且好像对我的到来不是那么的……惊讶?至于莫讳家里,叔叔阿姨都在,也都正常……怎么了?有什么问题?”
我脸色沉下来,之前我在莫讳家里见到高矜阳的时候就没有发现任何问题,没想到距离这次绮珊去见面又晚了一步,还真的巧啊!
常绮珊并不知道我先前去过莫家,也不知道我见过高矜阳。
“你记得这么清楚是几号去的?”
绮珊思索片刻:“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我觉得莫讳的死很蹊跷,就一路查到知行……”她小心觑了眼我的脸色:“……而且和十几年前……李元淇的案子很像,当初你去覃州李家的时候我就想去,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两起案件太相似,包括最后销声匿迹的结局都很神似,而莫家刚好在京,所以我就……”
“去的那天是因为我路过超市……想买东西,顺道就走进去了。”绮珊支支吾吾的,一旁的阮棠都明白了什么。
“就是你给我过生日那天?”
阮棠并不知道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只知道常绮珊人美心善又好相处,两人也算同行,有着很好切入的共同话题,一来二去就结交上了。
我看着常绮珊的脸有须臾的僵硬,迅速的收回瞄我的眼睛,硬着头皮应下:“……对就是那天。”
因为是阮棠的生日,所以哪怕过了月余还是能脱口而出准确的日期,倒是弄拙成巧了。
我没工夫理会常绮珊那么点见不得人的心思,专注问道:“我两年前来莫家也碰到过高妗阳。”
自从莫讳去世,每年我都会以莫讳学姐的名义前去看望。可惜除了那一年,后面我没有再见到过高妗阳,也是那天我的嗓子成了半废品。
常绮珊面色一片空白,继而咬紧下唇:“你是说他是故意选在那天去的?就是为了先我一步阻止我……”
当日的情景重新放大在眼前过目,回想起来程祁的每一个细微的动作和表情里都大有深意。
“你们的手机很有可能也被监听了。”
他竟然疯魔到连我身边朋友的电话都进行了追踪!
阮棠一直在上封,算是在暗处,对于程祁知之甚少,只知道我们纠葛了很多年,在她的印象里就是修成正果,直到我说完这句话。
她的视线聚在我脸上:“也?他监视你?他敢监视你?”
从纷杂难理的思绪中骤然切到阮棠那张什么都不知晓的脸上,我一时语塞。
阮棠看我不说话,又扫了眼心虚的绮珊,似乎明白了什么:“你不是要和他结婚吗?这个姓程的到底都对你做了些什么?你……你明知道他监视你……你还和结婚?”
因为不想让阮棠涉及过多,当初借阮棠之力查孙旭车的时候就被当时还不相识的绮珊追查到本人,所以那以后我就没有告诉阮棠过多的细节。
一来是能保护好她尽力不受牵累,二来是她远离上京,而我们这些人都长居京城,阮棠不是常绮珊,并没有直接与孙旭有什么仇怨,所以很多事情的后续追查不是交给了赵阁声就是常绮珊。
时间骤然停在了阮棠的问题里,倒不是刻意隐瞒,只是解释起来实在说来话长,出于私心也确实不想让阮棠再插手过多的细节。
或许是因为在美国的时候遭遇的事情终究还是让我心有余悸,如果当日程祁没有折返回来,后果确实难以想象,是哪怕知道了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还是免不了的紧张。
我沉默着,常绮珊也跟着沉默。这一瞬间,我们好像都达到了某种默契,默契的想让阮棠知道的越少越好。
阮棠不是傻的,看我们之间的脸色就明了了,“算了算了,你们不想说,我不问了。”
常绮珊抿唇:“不是我们想瞒你,我们……”
阮棠大气,抬手做了个止住的手势:“真的不用告诉我,你们都是我的朋友,我只知道你们不会害我就行了。至于其他的,你们没有非要告诉我的道理,说和不说都是你们的权利,我不会因为这个跟你们有嫌隙。”
认识阮棠这么多年,还不知道她这样豁达。
或许是因为我身边的人执念都很深,如果这种事情落到何书韫或者程祁头上,一个大肆发脾气,说出的话要多刻薄有多刻薄,要多难听有多难听,另一个则是面不改色的缓慢威胁,如同一条缓慢爬行潮湿粘腻的蛇。
偶一碰见个体贴的不计较的人,我心里松口气的同时,分外感激阮棠的理解。
常绮珊的脸色就不那么好看了。阮棠那样言之有理善解人意的话,不知道哪个字眼惹到了常大小姐的逆鳞,方才还因为心虚怪异的表情有点发沉。
话说到这里,再继续谈之前的话题就是我们没情商了,我随口起了话题,破掉僵硬的现状。
回到观漪台是下午四点左右,程祁从美国回来就一头扎进工作里,因为在美国陪我看嗓子花费了太多的时间,他已经连续好几个晚上都是一两点才回来。
……
程祁本以为今天能比前几天快点回家,没想到前几个月联系的张擎禹今天突然临时邀约,尽管看起来没有什么诚意,程祁还是去了。
张擎禹是一家大型科技产业投资基金的合伙人,此人务实,精于算计,对前沿技术有很大的兴趣。
前段时间程祁让助理去联系,一直都吃冷饭,听说前段时间想要合作的那人也是同行,只不过清高的把科技和清高混为一谈,估计是谈判失败,才想起来了还有程祁这号人。
不过各取所需,谁都想寻求一个利益最大化的目标,商场如战场,倒也不是什么接受不了的事情。
此刻低调的私人会所里,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饭桌上的人从宏观经济终于谈到了此次会面的重点。
“程教授,你上次在电话里的说的这个‘监听器’具体要怎么落实?您知道,我们对于暗物质都了解不深,听起来都太遥远了,不够真实。”
他话说的直接,程祁也不喜欢过多绕弯子,刚才喝了几轮酒,胃里已经开始不舒服,眼见谈正事,他终于正色起来。
“打个比方,我们的暗物质探测器,相当于我们能听清十米外一只蚂蚁爬动时腿毛摩擦地面的声音,还能精确分辨出它是哪条腿在发力。”
张擎禹身体坐直了一些,眼里终于有了点兴趣。
程祁继续道:“这种监听能力,源于三大核心技术的突破。第一,是极致屏蔽“噪音”的能力。我们的探测器深埋地下,包裹屏蔽层里,为的就是隔绝一切已知的干扰。这套方法论和硬件技术,可以直接用于高端工业质检。”
“比如,在一条轰鸣的生产线上,精准识别出芯片元件内部纳米级的缺陷振动信号,这是现有技术做不到的。
张擎禹点了根烟,满意的点头:“从宇宙噪音到工业噪音,这个跨界思路很清晰。请继续。”
程祁:“第二,我们研发的新型原子磁力计,传统设备像个大喇叭,只能听个响。而我们的磁力计,相当于给每一个原子都戴上了高保真耳机,灵敏度提升了几个数量级。”
“这意味着在医疗上我们可能做出便携式的心磁图、脑磁图仪,不需要像现在这样在超导环境下进行,成本大幅降低,能更早地捕捉到心脏病或神经疾病的微弱磁信号征兆。在安全领域,它可以造出能隔墙探测人体微弱生物磁场的设备。在资源勘探上,它能绘制出地下更深、更精确的矿物磁场图谱。”
张擎禹眼神落到了半空中,默默心算着:“也就是说,你们做出了一个能颠覆多个行业的‘超级助听器’?”
程祁点头,眼神落到他吐出的烟雾上,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眉头不易察觉的隆起,口中却一刻不落的继续讲:“正是如此。”
“最后就是数据分析的“大脑” 。我们从海量垃圾数据中筛选近乎不存在的暗物质信号,这套算法模型,天生就是为了在混沌中寻找极致的秩序。”
“张总,您做投资,最头疼的就是在纷繁的市场信息里,识别出真正有潜力的项目和隐藏的风险吧?”
张擎禹点了点烟身,一只眼睛微眯,轻笑着默认。
“我们的算法经过适配,完全可以用于金融市场的超高频欺诈交易识别,或者工业互联网的预测性维护——在设备故障发生前的数月,就从传感器数据的细微变化中发出预警。
一根烟没有燃尽,张擎禹已经不需要再抽下去了,他长舒一口气,露出了今晚最真诚的笑容:“我明白了,您是在告诉我,您和您的团队为了去往一个未知的金矿,不得不自己先发明了世界上最先进的钻头、地图和导航系统。”
“而现在,这个金矿去没去到还两说,但这些工具本身,已经能在我们熟悉的世界里,挖出实实在在的黄金了。”
程祁举杯:“很精准的总结。张总,我们合作,是将这把已经锻造好的“神兵利器”,投入到现实的战场。
张擎禹举杯与程祁相碰:“这样吧,程教授。下周,请带您的核心团队到我的办公室,我们尽快敲定一份详细的技术转化路线图和投资意向书。”
敲定合作后,程祁才缓过心神,恍惚生出一种岁月交错感,好像很多年前,他还是个稚嫩的毛头小子,研究生没有毕业就跟着老师混迹谈判桌。他开始有点羡慕之前拒绝张擎天的那个同行。
谁不想一心只做个纯粹的学者呢?
年轻时的年轻理想终于在年复一年的酒精和香烟中渐渐磨损了往日笔直的脊骨。
不过,很值得。
程祁回到家的时候我正在一楼的画室画画,这是这栋别墅里我最喜欢的地方,朝阳的光线,通透的落地窗,透过玻璃就能看到外面的院子的光景,春天的时节里,众花盛开的季节。
仔细看去,还有个枯掉的躯干,藏匿其中,不轻易就发现不了。
那是……
意念心起,我已经开了大门。
走到一半,别墅密码锁便轻声的嗡鸣起来,抬头,看到一高一矮的两个歪斜的人影。
“老师慢点……到家了。”
我快步走过去,看到程祁的脸和一张年轻的面容,颇为熟悉。
“师母,老师今天喝醉了,我帮您抬进去……”说着就领人往屋里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