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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第 95 章 可怜可怜自己吧 也可怜可怜我 ...

  •   何书韫忙得脚不沾地,凌晨才回到公寓,我躲在画室里描绘着强硬的力度,披星戴月间,听到了钥匙插进门锁的声响。

      她把衣服绞进洗衣机里,收拾了一番后,在厨房噼里啪啦煎了两个蛋端来。

      不稍片刻,香味便飘了出来,引得馋虫从画本上往外勾。我头也没抬,仰了仰欠揍的下巴,“先搁那。”

      何书韫不耐烦的“啧”了一声:“先吃。”

      我看她扬眉挑衅那样,懒得跟她计较,叉子用力在蛋黄中间插进一个口子:“你不吃?”

      “都是你的。”

      “我吃一个就行。”

      何书韫就又不耐烦:“你都吃了!你自己看看你那衣服,还有的穿吗?鸡崽子都比你能撑得起来!”

      “属你夸张。”

      “早知道就应该让程祁管着你,他别的没有,能把你喂胖是他为数不多的优点。”

      我沉吟:“如果我们真的结婚了,你会怎么样?”

      何书韫在我对面的手一顿:“能怎么样?我还能怎么样?只要你不死,其他的,随便你。”

      我咬着金黄酥脆的蛋清边缘,没心肺的笑:“我们已经领证了。”

      何书韫看向我的瞳孔微缩,盯着我看了许久后,说道:“我说了,只要你好,其余的,随便你。”

      反复纠葛太久,不单是我,就连我身边的人都累了,过程艰难成那个样子,最后人的大脑反而忘记不好的过程,只为了贪念那点温暖,不计后果的任性,更偏向幼稚。

      “我最后妥协了,你就这么开心?”

      “那你想听什么?想从我口中听到什么?”何书韫背过去的身子逆着光,微微侧脸,只能凭借声音判别她的表情。

      “说到底,从来也就没有任何人对不起你,不是么?”

      我的心脏沉下去。

      “你把你当我的什么?”

      因为受伤害的始终是你,不是我,我从头到尾都是被你拖下去的,沾了这趟没由来的因果,就想把你全须全尾的护干净了,否则对你,就是另一种叠加伤害。

      那你呢,你不会失望的么?

      我不信。

      “别自作多情了行么你?”何书韫眉心柔软下来,口中却尖利:“你以为人人都愿意被你管着,人人都希望被你拉着,这不是我的执念是你的,别什么都拿我当借口。”

      何书韫说完就去睡觉了,瘦削的腰背浸在白色薄衫里,像枝风霜即将捻弯的树木旁枝,枝条虽瘦,脊骨却硬。

      看着她合上房门,嘴里的煎蛋再嚼不出一点味道。

      她只是想让我朝前看,我不愿单听她的一面之词。

      影视里三年五载一行数字,瞬息便淹没在闪切的车水马龙间,可是现实世界里,哪一份哪一秒不需要生生的熬。

      我仍旧很频繁的想起我与他那点子事,没精力琢磨的时候,想到这个名字就难受,轻压着那点不适,穿梭在写字楼里,抱着画本捏着笔,神思凝聚在一触一笔上,诠释属于我的世界。

      如果工作作为转移注意力的漂亮借口,也并非毫无意义。

      繁杂高强度的工作力度下,身体机能拖到了极限里,爱不爱的,好像也没有那样重要了。不在医院里见过别人的生死离别,就不会对自己的身体新生怜悯。

      看着在熄灭的手术室门口几度昏厥的沟壑纵横的苍老面庞,我才明白,这些年他教给我的,不过是对自己的垂怜。

      “没有对生命的敬畏,活着就是一滩死水,你不明白其中的可贵,毫无波澜的心境下能创造出来的,不过千篇一律的粗制滥造。”

      “可怜可怜自己吧,阿弋。”

      若干年前,他的嗓音低沉,此时钻入心脏深处,须臾而至,轰的炸出后知后觉的重大回声,细碎的哽咽雪花般落在心口,成摧枯拉朽之势,压得我一度喘不过气来。

      又说。

      “也可怜可怜我。”

      如果手段的目的都切实让我变得更好,那么手段的初衷还重要么。

      上方的点滴颗颗砸落,溶于输水管,汇入血液,流经肺腑。拿起手机,时隔四个月,六个小时的时差,8200多公里的路程,终于拨通了那通烂熟于心的号码。

      响了很久的盲音,随着没有心脏的沉闷跳动,在七八声后接通,好像溺水的人终于浮出水面的通透。

      “数据出来了?发给我看。”

      夹杂着息息簌簌的声响,还有周边人低声交谈的声音。

      我倏地沉默。

      时隔小半年,熟稔的、清冽的音色滢入耳膜,我的嗓腔里尽是滞涩,酸到鼻腔,眼眶一下就湿了。

      “我生病了。”

      那边猛地凝滞住,片刻后,那些并不吵闹的纷乱杂音消失。

      那边嗓音沉下:“你在哪儿?”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那边像是有什么人叫程教授,接着电话便挂了。

      我捏着手机,愣愣的发怔。

      眼泪终于承受不住高烧的难受,一颗颗落下。

      无声的用纸巾捏压了几下鼻子,哄着自己去倒杯水喝。

      四五分钟后,手机再度响起,我接下。

      那边开口便直奔主题:“我问了何书韫,她说你在医院,她把地址给了我,晚上我会给你点饭,吃完给我拍照。”

      “告诉我你的度数,哪里不舒服,还有……”

      “阿弋。”公事公办的口吻后,那边声音放轻了些:“我现在过不去,我知道你不喜欢一个人在医院,但是现在你只有自己,打点滴的时候注意不要跑针,中间想去卫生间就按铃,不要不好意思,你是病人。我刚才给你在的医院打了个电话,护士站的人会对你上心。”

      “所以……”程祁的声音顿了一瞬:“不要再哭。”

      我的泪水汹涌,纷乱的往身上砸,坚持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我只是……很累了。”我忍着哽咽酸疼的嗓子,轻声道。

      四个月了,四个月以来,没有睡过一天的好觉,临近日期前赴后继,明明可以靠着心里的那股气逆着风霜往上走的心,这会儿真的好累,好像从来没有这样累过。

      四个月里,每晚每晚……三个半小时的睡眠时间,不能错过的灵感闪现,开不完的视频会议,样稿一遍遍过着,人人都夸我有灵气,效率高,人人都投来在赞赏的视线,明明我享受极了,虚荣极了。

      “我以为我能很好的做完很好的事情……我以为我能永远的记……记住自己该做什么…..”我呜咽着,顾不上我的嗓音被残存的理智挤压的变形:“我前两天把我……把公司的成稿……和连载的画本画串了你知道么……我竟然犯了这么低级的错……”

      “我真的好累程祁……”

      “我都不敢进场了……这明明是我的梦想,是我……我不该抵触的……”

      我语无伦次上下颠倒的说了很多很多,说到最后,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完全顾不得前来看针的护士的劝阻,发泄般的哭着……

      程祁在那边似乎喊了我什么,我听不真切,所有压抑的情绪所有想说的话在此刻泄洪一般倒出来,没有顾忌的毫无形象的哭,只是哭。

      哭到最后,护士帮我掖好被角,多日来的困意席卷上来,沉沉睡去。

      这是参与时装周的项目以来,睡的最好的一晚,一夜无梦的深度睡眠。

      这一觉睡了个昏天地暗,直接睡了整整二十个小时,醒来后外面早上五点,我忍着腹腔的肠鸣,在床上缓了许久,打算给自己弄点吃的。

      脑子清醒了不少,醒来的第一秒是抹黑去找手机,手背上还有打针后用的医用胶带,心中一慌,手机里弹出上百条消息,大部分都是群消息,有插画组的,还有Lean的,何书韫的……

      而和我直接对接的只有景漪一人的消息。沟通渠道集中化到景漪一人身上,应该是怕多线程的信息轰炸我,乱上添乱。

      我猛地起身,脑子突突的跳。

      直到何书韫的电弧再度打进来。

      慢悠悠的声线,听得我一怔。因为每天都跟打仗一样的生活,让我们早已习惯对方和同事的快节奏的上令下达,基本上一个字的废话都没有,所以此刻的何书韫的声音太过散漫,才让我有了一种睡懵的感觉。

      “醒了?”

      话音从话筒和门外双重传来,我抬头,看到她拎着一食盒的食物进来。

      她进来放下东西,抬手摁在了我的额头,又拿起温度计在我脑门上晃了下,绿色的光晕在眼前一闪而过。

      “三十六度七,不错,终于活过来了。”

      “你在Venue正开着会呢,突然就昏过去了,可把大家吓得不轻。”何书韫从食盒里拿出食物:“这两天休息的不错吧,没人打扰,景漪说了,你休息的时候不允许任何人用信息轰炸你。”

      “你这一睡,市场部公关部的进度都受到了影响,就连制作部的印刷时间都跟着微调了。”见我着急,她敲了下我的头,又道:“景漪全权接管了你的工作,还和品牌方提前沟通时间,开启了紧急预案,你不用担心……”

      何书韫话说得轻松,我自己知道,单品分解图更多用于后台资料、宣传册或电商页面,最终交付日期可能稍晚,或许会被允许暂时搁置两天。

      可海报的交付日期有明确的期限!

      “媒体预热就在这两天,还有广告位的预定……”说着我就要打电话给景漪。

      “他已经和发布平台沟通过了。”何书韫一把摁住我的手:“本来给了你三天的休养时间,结果这才第二天晚上你就醒了。”

      “可是……”

      “闭上嘴。”何书韫皱眉:“即便时间不能调整,你以为这么大的团队连个备选方案都没有吗?”

      “这个世界上又不是你一个插画师,你以为世界离了你不转了?躺好,吃饭。”

      我想了想,艺术总监手底下肯定有保底的其他自由插画师,顶替两天的时间还是足够的。

      “你今天怎么有空来?”放心后,我的脑子才重新活泛下来,看向素颜的何书韫。

      “都说了我的时间自由,和你不一样。”

      “虽然赶场如救火,忙的时候是真忙,闲的时候也是真闲。”

      简单吃完饭就办理了出院,回到公寓后挨个回复要复工的消息。一圈子的人挨个问好,每一道关切都细细思量的回复完后,突然看到最下面的熟悉的号码。

      除了前日七个小时的通话记录时长,就再也没有其他了。

      那天晚上的哭诉,好像一场简短的依赖,我定神重新看过去,几乎怀疑是不是真的一场梦境。

      手机捂在心口,犹豫着要不要把电话拨回去,这个时间他多半是睡了吧……沉思着编辑了条短信,发了过去。

      我出院了。

      后面的字数如数删除,我出院了,没事了,你不用担心。

      极致的崩溃到走投无路时,那句我生病了,犹豫到极致,也不过是我想你了。

      没有说干净的话,他会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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