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士山未眠》慕子夷

4、第四章 最后一天倒计时（四）

　　孟柏昀处理完工作后，心里隐隐有些不安。他回拨了叶嘉时的电话，却没有人接听。他皱了皱眉，心里有些慌乱，但又安慰自己，或许她只是睡着了。

　　他不知道的是，此时的叶嘉时已经因为药物反应痛苦不堪。她的意识逐渐模糊，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叶嘉时站在阳台边缘，冷风扑面而来，吹乱了她的头发。她的身体因为药物的作用已经开始麻木，但意识却异常清晰。她低头看着楼下的夜色，脑海中浮现出与孟柏昀的点点滴滴。

　　下坠的瞬间，呼啸的风突然有了温度。叶嘉时散开的长发在夜空中扬起琥珀色的雾，

　　她恍惚间又回到那个梅雨淅沥的夜晚，她洗完头发没吹干就困得不行，急着想睡觉。孟柏昀见状，让她趴在自己怀里，拿起吹风机帮她吹干头发。他的动作很轻柔，生怕弄疼她。

　　暖光灯下，孟柏昀的指腹正轻轻揉着她发顶的水珠，吹风机低鸣着卷起青柠香波的气息，"后颈这里总是吹不干就想睡觉。看来以后没了我可不行，要头痛的。"

　　镜面氤氲的水雾里，她透过睫毛偷看他专注的侧脸，故意把发梢甩到他颈间："那以后要劳烦孟总帮忙咯。”

　　他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低沉的嗓音混着暖风灌进来，语气温柔而坚定：“求之不得，以后永远帮你吹头发。”

　　那时浴室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此刻却变成二十七楼猎猎的风声。她张开双臂，湿透的白裙灌满寒风，终于明白那年他藏在吹风机轰鸣里的未尽之言——原来"每天"的期限，比南京的梅雨季还短。

　　回忆到这里，叶嘉时的眼泪无声地滑落。

　　“孟柏昀，我的死亡由你参与，我很开心。”她在心里默默说道，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曾经，她想过要诅咒他，诅咒他日后娶悍妻生逆子，诅咒他病床前无人真心相待。可是现在，她发现自己竟然做不到。即便他辜负了她，即便他让她痛苦至此，她依然无法真心希望他过得不好。

　　“你过得不好，我也开心不起来。”她在心里轻声叹息，“那这样吧，你慢些忘记我吧，三年、两年，哪怕是一年也可以。最起码，一年之内不要再爱上别人。”

　　她的身体微微前倾，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她闭上眼睛，感受着这一刻的宁静与解脱。

　　“我于初冬降生，亦于隆冬离去，也算是有始有终。”她的脑海中闪过这句话，仿佛在为她的生命画上一个句号。她想起自己出生的那一天，也是这样一个寒冷的冬天。而今天，她选择在同样的季节离开，仿佛一切早已注定。

　　“倘若我们果真曾经相爱，那就请你慢一些忘记我吧。”她在心里默默祈祷，“三年、两年，或许是一年，都可以。不要毫无留恋地奔向你的下一段感情，那样曾经的感情像极了笑话一场。”

　　她的手指轻轻松开，身体开始下坠。风从她的耳边呼啸而过，带着刺骨的寒意。她的脑海中闪过最后一次与孟柏昀通话的情景。他唱《富士山下》时的温柔嗓音，还有他最后那句“晚一点回复你吧，好吗？”——那是他们之间最后的对话。

　　“倘若从未有过真心，那我无话可说。”她在心里轻声说道，“就此别过，祝我奔向风与自由。”

　　下坠的过程中，时间仿佛被拉长。她的耳边只剩下呼啸的风声，眼前闪过无数画面：玄武湖畔的夜色、孟柏昀的歌声、他帮她吹头发时的温柔……最后，她的左手腕上那只玉镯与她的身体一同破碎，发出清脆的声响。而右手腕上，孟柏昀送的手链沾满了鲜血，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刺眼。

　　孟柏昀挂断工作电话后，心里那股不安的情绪愈发强烈。他再次拨通了叶嘉时的号码，可电话那头依旧无人接听。他皱了皱眉，手指在屏幕上滑动，翻到两人的聊天记录。最后一条消息还停留在几天前，她发来的那句“然后就没了？”，而他的回复只有三个字——“对不起”。

　　他盯着屏幕，心里突然涌上一阵莫名的慌乱。叶嘉时从来不会不接他的电话，即便是在他们分手后，她也从未这样无声无息地消失。他试图说服自己，或许她只是睡着了，或者手机没电了，可心底那股不安却像一根刺，越扎越深。

　　他站起身，抓起外套，决定去她家看看。虽然他们已经分手，但他无法忽视这种突如其来的不安。开车前往她家的路上，他的脑海中不断闪过他们曾经的片段：她在玄武湖畔靠在他肩头的笑容，她洗完头发后懒洋洋地趴在他怀里的样子，还有她最后一次问他“能不能再唱一遍《富士山下》”时那微弱的声音。

　　车子停在叶嘉时家楼下时，孟柏昀的心跳得厉害。他快步走进电梯，按下她所在的楼层。电梯门打开的瞬间，他听到远处传来嘈杂的声音，似乎是从她家门口的方向传来的。他加快脚步，转过走廊，眼前的景象让他瞬间僵在原地。

　　叶嘉时的房门敞开着，几名警察和医护人员正进进出出。楼道里围满了邻居，窃窃私语中夹杂着叹息和低泣。孟柏昀的脑子“嗡”地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耳边炸开。他推开人群，冲到门口，却被一名警察拦了下来。

　　“先生，这里不能进去。”警察的语气严肃而冷漠。

　　“我是她朋友……她怎么了？”孟柏昀的声音有些发抖，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

　　警察看了他一眼，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你是她的家属吗？”

　　“我……我是她前男友。”孟柏昀的声音低了下来，心里那股不安几乎要将他淹没。

　　警察沉默了一下，低声说道：“很抱歉，这位女士已经去世了。初步判断是自杀，具体情况还需要进一步调查。”

　　孟柏昀只觉得眼前一黑，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一下。他扶住墙壁，试图让自己站稳，可耳边却只剩下嗡嗡的杂音。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