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 1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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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娘娘。”
姑娘的皮囊比肤若凝脂更白，体态瘦削，下颌清尖，规规矩矩地在大殿中央行跪拜礼。
叠腕，抬臂，点额，俯首。
垂落在尘地上，她就不再是天上仙。
“姑娘快起来。”
云挽上前去扶，时安眠没动，直到时妻叫人给她看座，她才磕头谢过。
“安眠如今年岁有快十七了吧？姑母已经许久没见过你了，也都怪你父亲和丈野总是将你拘着，反倒叫我们姑侄生分了。”
时妻淡淡将茶盏放下，指腹摩挲起靠椅上的青斐雕纹，问她：“新后入宫，此事丈野可同你说过？”
“成婚要巡街，纵使府里的下人也早有听闻，先来跟臣女嚼了舌根，臣女才向兄长打听一二。不知新皇后是哪家的贵女？”
“陆家遗孤，的确堪称良配。可安眠，后位本应是我们时家的。”
时妻要的岂止一个后位呢？
她要权，要势，要荣华富贵和只手遮天。
时安眠哪能不懂时妻的话外音？
“姑母快些歇息吧，安眠今日在宫中住下，明日便去拜访皇后娘娘。”
“好孩子，跟着云挽去吧。”
时安眠并不知道她具体要做什么，可最后无非是自己代替陆世臣的位置。
华容殿灭了火烛，传来零零散散，是什么东西的破碎声。
李见师就静静站在窗外，漆黑的瞳孔看不出情绪，只是看着时妻将能摔的东西都摔了个干净，不慎被绊倒在一片狼藉上，淡淡和云挽交代了几句，无非就是叫她好好照看时妻。
这时候进去，只会惹上一身腥，被时妻缠问不止。
红雀被花若音押回红楼，径直送到春娘面前。
“我不问你缘何有逆臣之心，也不问你受何人指使。红雀，既然已经被人察觉，那你就是一步废棋，你的主子还是不是将你当人看，红楼可一概不管。”
红雀一言不发，春娘居高临下睨着她，青葱指尖挑起她的下颌，逼她与自己对视。
她实在生了一副楚楚可怜的好皮囊，杏眸秋波，如果自己是个男人，应当会对她怜惜几分。
“从你进来起，一言一行当真以为没人清楚吗？所有来客的底细东家都交代底下人查得清清楚楚，”春娘冷笑，“想要赎走你的那位贵人如今碰了巧，不再要真金白银将你带走，红雀，一个沦落到被东家赶出门的叛徒，即使做了别人府里的贵妾，你以为还有你的一条生路走吗？”
红雀缄默不言，春娘没性子再挖讽她什么，猛一松手将她丢在地上，拾起桌上的帕子擦了擦手，看着伙计将红雀的一纸契书撕去，不顾她挣扎剪了垂落在地的青丝，淡淡瞥向角落的林霜缕，叫伙计把红雀拖出去，开口问她：“林敞也跟来了？”
林霜缕应声，问春娘：“就这么放红雀走了么？”
春娘随手拎起茶壶将茶浇在身旁的花壤里，“茶凉了，自然要叫人再泡壶烫的来。”
最好能把坏掉的叶子都断进根里，成为长花的养料。
“春娘真是好狠的心啊。”
朱虞？
她循声望去，只见那人抱剑倚身在木窗旁，眉梢上扬，连着眼尾的英气。
“削发为尼，就是没了情根。一个被丢出卖命人里的叛徒，受不得贵人青眼，可要怎么才能捡回一条命呢。”
“太后的手伸得越发长了。”
“这和太后有什么关系？”
朱虞浅笑，将剑搁置在桌案上，兀自坐下。
“等你们东家来了再说吧，见不见我是她说了算。”
春娘在林霜缕来时就告诉她陈无绪晚些会来，朱虞从那时候就在了么？可自己竟然没有丝毫察觉。
“姑娘与东家相识？”
春娘意识到什么，转眼瞧着林霜缕，叫她先带林敞回茯苓，今夜陈无绪约莫是空不下时辰见她了。
林霜缕将门带上，瞧了眼角落里罚站的林敞，长叹叫他过来，搂住孩童的肩往外走。
红雀此刻正被丢在门前，还未离去，林霜缕出去时自然瞧见了，她不置一词，这是红雀罪有应得，如今要在官家面前喊冤，也要看看是否有人还觉得她有些许用处。
“林霜缕。”
她顿住脚，面无表情背对红雀，林敞的手被她紧紧牵着。
“你以为陈无绪是什么好人？你猜猜看她用的什么手段爬到女官的位置上？权臣都要对她礼让三分，你真以为在这种薄情寡义的人手下能有一席之地，能安心当她的走狗吗！她不过也是条会咬人的恶犬！薛荣常是被她杀死的！是陈无绪杀了他！杀了一条活生生的人命！”
“你们主仆俩就等着下地狱去吧！”
城里有夜市，此刻即便三更，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有不少人对着红雀指指点点。
人天性喜欢热闹，聚众，对无甚干系的丑闻津津乐道，日后偶然想起还会用来调侃近人几句，约莫就是千万别做那样的事情叫人笑话，而能说的美谈无非就是哪位皇亲国戚又干了一番大事，哪位贵女嫁了一个好门第，再添上一句自己有个富贵命不知道要过上什么样的好日子。
书生日夜想着高中状元，再不济也是个探花。
可紫微星并非异想天开，世人爱做梦、批判、坐享其成，只不看看自己是否当得上杨贵妃和范进，也忘了他们下场如何凄凄惨惨。
红雀还要再说，春娘已经带着人来要将她打个半死。
“放你一条生路叫你好手好脚自己滚去富贵路上讨饭吃，已然是对你最大的恩！竟还敢如此不知廉耻！”
“吵什么。”
是陈无绪。
女官品位不低，陈无绪府里再怎么简陋也有官家的马车能代步，是先皇在时命人给她打造的，已经有些年头了。
她此刻带着面纱，秋水放好脚凳扶住她臂膀，凉风微动，隐约能看见女人漂亮深邃的一只眼。
“东家。”
红雀上前对她低语几句，深深看一眼疯婆样的红雀，转身进楼了。
人们怎么也想不到，红楼的东家是个女人。
光是那一眼就可断定，是个不俗的女人。
陈无绪看向一旁的林霜缕，道：“这种小事，以后不必麻烦春娘。”
林霜缕低眉应是，和两位东家打过招呼以后率先带着林敞走了。
让太多人知晓她的样貌不好，事情已然闹大，为今她行事自然要更小心谨慎。
“春娘书信告知我原委，不管你原先有何生计，进了红楼就是为堂正做个清白的娘子，你清白在哪儿？跟着堂正一起早就偷摸喂了野。你如今对我，对你痴心妄想的名分，都是烂掉的叶子，只配当一条丧家犬，做助人的踏脚石，你当自己还能在人群里显眼么？”
“既然这么委屈，那就滚去大理寺敲钟鸣冤好了，我亲自与你公堂对簿，你真当我手里没有你早该滚出我手下的对证么。”
红雀不说话了，只是抖着身子，越来越厉害，仿佛快要哭了出来。
“这位东家，我看你也莫要太咄咄逼人了，我看这位姑娘也不像是你说的那种人。做错了让她走就是了，何必要将人逼到这种地步？女儿家削发跟没了半条命有什么两样？我看这就是你手底下人的不是了。”
“是啊，这也太过分了……好歹也要给人留点颜面吧。“
陈无绪冷笑，周遭气魄就如极寒之地的千年雪，懒懒撇弄着自己的手珠，轻蔑道：“一百两黄金。“
什么东西？一百两？黄金？买什么东西贵成这样？
原本侃侃而谈的几个人不解地看她，窃窃私语的行人也想听听这位年轻的女东家要说些什么。
“红楼的赎身价，一百两黄金。这么心疼就将人赎走，我保准只要你出得起这一百两，从此就是京城美事一桩，谁胆敢再敢对这可怜的姑娘评头论足？“
陈无绪对于人心叵测早就见怪不怪，这些穷酸的有识之士，怕的无非是让他们出钱出力，出任何好处。
她扯下面纱递给秋水，迎着凛冽的冷月和风刃，视线瞧上二楼微动的帘。
“本官的地盘，本官的规矩，处置本官手下的人，你哪来的胆子有异议。是觉得自己能高中殿前对本官谏言么？那你最好盼着殿试的考校里没有本官在场的份，否则今日之事即便捅到圣上面前，也只有你会名落孙山。”
陈无绪声线并无什么波澜，可总让听见的人脊背发凉，知道她是个不好惹的主。
“你！”
说话最多的那名书生脸已经涨成猪肝色，可辩驳不出一句陈无绪的不是，他如今甚至并非一个无名无姓的地方官，当然没有资格多说一句，只能愤愤甩袖离去。
“主子，您就不再遮掩了么？被人知晓红楼是您的产业，想必日后会有不少麻烦。”
“既然早都被人发现了，何必还要藏着掖着？”
“上官府，还是收拾好东西滚？“
红雀哑口无言，不敢与陈无绪赌那份在她看来子虚乌有的证据。
不能将娘娘的作为摆到明面上……
陈无绪没再管她，等秋水将人潮散去，李青如才从车驾里出来，跟着她们一起进去。
“夜里休工，若非在京城，你本无需避嫌。”
“师姐是我亲人，被看见了就是承认又如何？”
陈无绪抿唇，直到上楼推开门看见朱虞，几个人都迟迟没动作了。
是春娘出声提醒要帮她们关上门，陈无绪这才反应过来。拉着李青如进去。
“朱虞？你怎么会来京城？你不是去北国了吗？”
朱虞没理他，径直走到陈无绪面前张开手，两人很快抱在一起，谁都不愿意先松手。
“你这些年一点音信都没有，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
朱虞笑了，问她：“你当初走了以后不也是没有回来过吗？就别怪我了。”
陈无绪松掉了抓着朱虞的手，抬眸问她：“什么时候知道我在红楼的？”
“在北国有些人脉，托他们来南国经商时替我打听了一些消息。你儿时说过要做让女子有生计的清楼的，我就猜到你是东家了。”
“那阿虞之前也见过春娘了？”
朱虞眼神瞟向门口绰影，缓缓勾起唇角：“无绪好福气，有春娘这样得力的手下。以后可要多让她帮我做事。”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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