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分割的红线》北九木

10、溢出

　　郁离梗着脖子想要反驳，就被简光瞪住了，红红的眼尾看着他，郁离喉咙卡住无法说话，被来的医生带走了，眼前似乎还有哥哥红着的眼睛在晃，沉默开始蔓延。

　　护士接连劝阻安静无效，只能让赶过来的民警把他们分散开。

　　父亲电话终于打通了。过了半个多小时，衣衫不整的父亲红着脸喘着气毫无形象地推来了大门，只是听到细枝末节的他对着护士喘着气但也轻声细语问了两个儿子在哪儿，护士告诉他，大儿子在警察那儿，小儿子在病床上，受害者还在手术中。

　　苏和点头，说话期间不自觉地用手把皱巴巴的衬衫弄平整，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些。

　　他顺着台阶快步地地到了病房前面，途中甚至侧身让了一个坐着轮椅的人慢慢过去，然后拧开了门。

　　郁离坐在床上在输液，蓬松的脑袋一点一点的，还在等简光过来的小孩儿丝毫没有注意到门口的动静。

　　”嘭——“

　　郁离瞪大眼睛瞳孔微缩，身上的感知一瞬间消失，而后是肚子和侧腰钻心的痛，他整个人被踹飞，撞到墙上滑落，内脏挤在一起你推我搡，他张张嘴却是只是翻着眼蜷缩着干呕，久久不能回神，直到头皮发痛，眼前晃神的他看到了怒目圆视的父亲，以及跌跌撞撞跟进来的简光。

　　他想要起来不想要他哥担心，可是没有力气，他想要说话，喉口却满是血腥味，眼泪比一切都先出来，张张嘴说不出话，比哭声先出来的是一颗牙齿。

　　“……你在干什么。”

　　简光冷着脸把苏和抓着郁离头发的手打掉了，乱成一团的他刚刚和班主任请了两天假，他刚一个人安慰好男孩儿家人，劝女孩儿先回家，他还没来得急歇下，就来到了始终挂念的郁离病房想要看看伤口怎么样了，输液好了吗还要换下一瓶手会不会痛还会不会害怕，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他那么失控，可以不用害怕放心睡觉他会陪着他处理好一切，他连要怎么哄人都想好了，却看到了这样的场景。

　　他看到了父亲的背影，以为他急匆匆是担心，接着就看到了和平日完全不一样的父亲把郁离踹下了床，甚至半点不带犹豫地过去扯过郁离的头发扬手就要打，哪里有半点平日温和的气氛。

　　就像冰水洒在了火苗上，苏和张张嘴没来得及说什么，脸部扭曲地站在原地，好不容易挺直的背和肩颈如今又弯了，张张嘴想对大儿子解释，但是简光根本不想理他，把饭随手放在了地上然后按铃喊护士，他拿起被子将郁离视线全部遮住好让眼泪不滑落脸上，避免让好不容易消肿的脸再次肿起。

　　“不哭，乖，不哭啊崽崽……”
　　“疼不疼啊？哥抱着……”

　　简光颤抖着抱着郁离，一眼看到了纤细的手上因为针已经拔出来的原因，血已经凝成了血珠，雪白的皮肤和鲜红的血刺激着简光。

　　“不哭了宝宝不哭了……”
　　“哥一直在呢，没事的……”

　　简光哽咽着抱着郁离轻拍他的背，直到护士来郁离才分开紧紧抓着他的手。

　　“……谈好了，他们要二十五万，不包括医院支出和术后……小循还没满十四岁，不用负刑事责任，但是民事赔偿免不了的，医院明天会出证明。”

　　苏和看了眼已经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冷漠的男生点点头，张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只是抠了抠手指，跟在他的身后出了病房。

　　＊
　　“……双性人身体会更脆弱……怎么能睡在地板上呢……”

　　“体罚也要有个限度……你还是哥哥……”

　　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病床，白色的护士和……站在一边的哥哥。

　　“……谢谢……”
　　“人醒了，好好谈一下吧，有什么不能说的呢？”

　　医生离开了，简光极快地眨眨眼睛，然后猛地回头和病床上的眼睛对视。

　　郁离……

　　他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刚哭过的眼睛连带着脸颊都是红的。

　　一个多小时前，他双腿酸痛地从床上起来，看到了磨红的双腿，皱眉思考是给郁离做早饭还是直接把人赶出去买早饭的时候，他出了门想去郁离房间里面拿药顺便喊他起床，却看到了倒在地上的郁离。

　　他一时没能看出来那是郁离，甚至在那无限拉长的几秒里面，他还把卫衣套上拉好了，等混沌的意识回笼开始意识到——他昨晚让郁离跪下。

　　没让起来。

　　冰冷的手和冰冷的脸，白皙皮肤变得青紫，几乎是瞬间简光的眼泪控制不住地决了堤，他颤抖失控地喊着他的名字跌倒着跪在郁离身边，一个救护车电话按了几次才按对。

　　医护人员来的时候，简光近乎崩溃地抱着郁离搓揉着身体喊着他的名字。

　　简光刚坐下，还没开口问觉得身体如何的时候，郁离就把被子拉了起来遮住了眼睛。

　　未说出的言语梗在喉口，简光只觉得苦涩，复杂又纯粹的心意让他两难，一个不能轻视，一个不能被放弃。

　　在怪他吗？

　　简光收回空中的手，可是郁离做的确实很过分啊，他都以为他真的想要强／奸他了，而他也真的对他实行了不该做的事情——所有的都是不争的事实。

　　“对不起……”

　　微弱的声音透过被子精准地传送到了简光耳边，他眼疾手快地掀开被子，郁离没有哭但是眼睛红了，他立马把人从被子里面刨出来带着被子按在自己的胸口怕人哭。

　　“没关系……没、没关系……不哭，还疼不疼？哥的错，哥不该让你下跪的，怎么能让你跪一晚上呢……”

　　郁离被滚烫的手臂钳住，他眨眨眼睛，“……可是，我真的喜欢哥哥。”

　　简光身体一愣，怀抱自然松开，“郁离……算我求求你了，你能不能——”不要再说这种话了。

　　简光面露难意，眼里的眼泪都因为他的话止住了。
　　“我真的喜欢……控制不住。”

　　郁离稍微用力就挣脱了怀抱，他怯生生地抬头，看到了他哥的眼泪瞳孔微动。
　　“对不起……”

　　郁离用被子把自己完完全全盖住，简光想扯开被子都没用。

　　他来回深呼吸好几次，才把慌乱和害怕压下去，他伸出手轻拍着郁离的肩膀，“我……我知道了，你先出来，不能呼吸怎么办？里面又没有空气。”

　　“你、别像昨晚那样……就行。”

　　毛茸茸的脑袋露了出来，黑白分明但眼尾泛红的眼睛和简光对视，简光扯出来一个疲倦的笑容，“哥哥……会觉得我恶心吗？”

　　“什么？”
　　简光不太理解这句话，皱着眉，“喜欢男生？”

　　郁离摇头，“喜欢哥哥。”
　　一天之内被表白数次还是亲弟弟，他只觉得心脏受不了，哪里会觉得恶心。

　　“……这件事情我们先放一放好不好？等、等有空了我们谈一谈，先让哥看看膝盖……给你上药。”

　　郁离躺在病床上陷入床铺，青色紫色的淤血遍布两条膝盖，脸部也是，肿着还带着血。

　　郁离眼睛湿漉漉的，简光则内心复杂。
　　为什么会喜欢他呢？

　　青春期的话他理解，怦然心动很正常，高中的时候班上谈恋爱的他知道的都有好几对，也有同性恋——如今已经合法了，简光本来对任何东西都不带有鄙视色彩，毕竟那是别人的事情，不影响他的话他都不赞成不反对。

　　可是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啊，第一次说话喊的“哥哥”，第一次学会爬学会走都是朝向自己，每一次的生日，每一次上学放学，每一天的同床共枕……

　　是因为常年在一起所以产生情愫吗？可是他没有做出什么暧昧举动啊……

　　又或者是同性恋，但是又掺杂着无法分割的亲情所以日久生情吗？
　　可又不单单是喜欢，其中还掺杂着性。

　　有了性的喜欢，可不是单纯的爱慕依恋了，简光根本不敢轻松对待，他不知道第几次内心叹气，将内心膨胀气球的气尽数收回放好，然后把裤腿放了下来。

　　他其实还保留着是弟弟从小被养得太好所以年少无知对自己心动的可能性，因为自己表现给他的全是完美的长者形象，喜欢再正常不过，但是很快火星子就被郁离亲手浇灭了。

　　“哥……我想亲你。”
　　简光手一抖，药膏都多挤出来了些，辣得郁离眼睛疼，他只是睁着无辜的眼睛，简光遭罪地叹口气，问他是想亲哪里。

　　“……嘴。”
　　简光真想再扇一巴掌，简直大逆不道，以下犯上！

　　可是看着郁离说完就红了的眼睛，侧着头颤抖的时候，简光还是忍不住心软了，“亲嘴只能是情侣，额头可以。”

　　柔软的唇落在额头。

　　郁离瞪大眼睛明显有些惊讶，简光被他可爱笑了，郁离却是猛地把他扑到了床上，简光僵硬着腰害怕他突然发疯，可是人只是蹭着他的颈窝连说了好几个“好喜欢”。

　　“哥，真的好喜欢你。”

　　热气喷洒在耳朵上，简光颤抖着眼睫想要他起来，被耳鬓厮磨一边的耳朵已经完全红了，还带着麻意。

　　“你先起来。”

　　郁离起来了，但是是分开双腿跪坐在简光身上。

　　简光觉得这个姿势糟糕极了，抱着郁离的腰提了起来，发现人还真是重了不少。

　　“喜欢先收收——”
　　“收不住，已经溢出来了。”

　　简光给了他一个脑瓜嘣，“收不住也要收。”

　　“好……”

　　“那……今晚还能一起睡吗……我会乖乖的。”

　　简光手痒，想打人，侧颈青筋暴起，“郁离，我是不是对你太好了点？什么要求都敢提？”

　　郁离抿嘴摇摇头，说了对不起，然后躺下了，很乖。

　　简光咬唇侧首，“这几天你都自己睡，实在睡不着我这里有褪黑素，至于其他的，自己衡量一下该说不该说……我真是从小惯着你太多了，翅膀硬了。”

　　语气生硬地说完，简光拿着外套出了病房去买饭，等房门关上，郁离立刻伸出了脑袋看了看空荡荡的房间，然后拿出手机看了看自己的脸，还好，是可以恢复的破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