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线与铃铛》如故rugu

14、灰尘中的旧画

　　“咕噜噜、咕噜噜。”地板上发出玻璃瓶滚动的声音，沈嘉遇正对着电脑打游戏，对这奇怪的声音浑然不觉。

　　“咕噜噜、咕噜噜。”声音响个不停，沈嘉遇终于察觉出一丝不对劲，一转头，看见身后的沈汪汪正在鬼鬼祟祟，试图用身体掩盖住什么东西。

　　“沈汪汪，你在干什么呢？”

　　“喵～”

　　沈汪汪乖巧地对着沈嘉遇歪歪头，撒娇一般。

　　沈嘉遇心叫不妙，这猫奸懒馋滑，平日里要么发挥它奶牛猫神经病的特点天天发癫，要么盛气凌人、相当嚣张，什么时候学会起撒娇卖萌了？

　　不对劲，肯定不对劲。

　　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沈嘉遇一下子拎起沈汪汪。它身下的东西没了阻挡，又开始“咕噜噜、咕噜噜”地滚动起来。

　　定睛一看，是他家酒柜里的一瓶精装葡萄酒。酒瓶很小，150毫升的体量，是名酒的体验装，它不大的身子刚好能把它盖起来。

　　“沈汪汪！你又想偷酒喝！你是猫，喝了酒会死猫的！”

　　沈嘉遇没好气地点着猫鼻子喋喋不休地教育起来。

　　想起上次，被沈妈管着不让喝酒的沈爸，把酒偷偷倒进品茶的杯子里想装茶水喝。结果一个不注意，剩下的半杯被沈汪汪舔干净了，然后四只脚的猫开始学两条腿的人在屋子里幽灵般直立行走，还像个醉汉一样发疯唱歌。

　　“喵喵喵”的，搞得他家里跟放了炮仗似的。

　　当时沈嘉遇就被吓懵了，拽着它的尾巴，连猫包都没来得及拿，直奔宠物医院。

　　“不许喝！”

　　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看见心爱的酒瓶又再次被放回酒柜，流露出悲伤的神色。

　　沈汪汪“喵呜”哀嚎一声，万念俱灰，像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一般，整个身子都软绵绵地塌了下去。沈嘉遇拎着它，就仿佛是在拎着一条黑白配色的毛巾。

　　“怎么拿出来的啊？”沈嘉遇看着被关得好好的酒柜若有所思。

　　“沈汪汪，老实交代，你怎么把这玩意儿拿出来的？”

　　看着他的猫熟练地用爪子撬开最外面的插销，然后用嘴拉开抽屉，沈嘉遇轻哼一声，随即灵光一闪想到了某件事。

　　“绝世神偷沈汪汪！”

　　沈嘉遇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还对沈汪汪竖起了大拇指。

　　“既然你这么会偷东西，那么主人就交付给你一项光荣而又艰巨的任务！”

　　看着沈嘉遇笑得奸佞的嘴脸，奶牛猫感到一阵恶寒，头皮发麻。

　　“你的任务，就是去偷一幅画。”沈嘉遇轻轻地在猫的颈圈上卡上一个小摄像机。

　　一人一猫在一幢陌生的楼底下，紧紧挨着墙面，做贼一样生怕被人发现。

　　他掰着猫头让它往上看，“你能从这边的管道爬到三楼吗。”

　　“喵！”

　　“很好。爬上三楼，然后翻进那扇窗户里。”沈嘉遇向上指了指，“进入那间屋子，然后听我的口令行事！”

　　“听懂请抬右爪。”

　　沈汪汪左爪微抬，撇了眼沈嘉遇看白痴的眼神，又不情不愿举起右爪。

　　“很好，一切就看你的啦！”沈嘉遇一脸凝重地拍拍猫头，“发挥你的特长，加油。”

　　沈汪汪潜进了叶欣语的房间，沈嘉遇通过摄像机左找右找，终于在她书桌小的角落里发现了卷起的画。

　　“沈汪汪，那副画，对就那副画！不许叼纸，叼着系着它的丝带就行，把它带出来。”

　　叼起，跳到窗边，顺着水管爬下来，再稳稳降落，沈汪汪圆满完成任务！

　　沈嘉遇心情万分激动，对着他的猫亲了又亲，然后将沈汪汪毫不客气地扔到一边，陶醉地用他的脸摩挲起那卷画。

　　画卷上满是灰尘，沈嘉遇心里不免有所埋怨，它原本在他手里好好地珍藏了快一年了，结果到叶欣语手里还不到一个月，就脏成这个样子了。

　　和去年一个样，真的是一点也没变，故意抢走沈嘉遇喜欢的东西，来论证自己在沈嘉遇心中的位置。

　　她不知道这种行为对于他这种轻度的讨好型人格没有任何论证效果嘛，只能论证——他，沈嘉遇，是个怂货罢了。

　　沈嘉遇深吸一口气，想象着河东狮吼的招式，大吹一口气把上面的灰吹开，再用手轻轻拂去剩余的尘埃。

　　小心翼翼地展开这幅画，估计叶欣语拿走之后都没打开过，还好里面没什么瑕疵，沈嘉遇安心地拍了拍胸口。然后小心翼翼地收好。

　　他与这幅画的缘分，就像是命中注定。

　　那是高三那年开学没多久的秋天，正逢建校五十周年，校园艺术节举办得热热闹闹。

　　某日早晨上学，校园的布展版上贴了近二十多幅画作。

　　沈嘉遇从展板前路过，每走到一幅画前，都要伫立一会儿，细细端详一阵，再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看得懂吗？”李想想走了过来。

　　“嗯。”沈嘉遇认真地点点头，“看不懂。”

　　“好家伙。”李想想竖起大拇指，“还真以为你有什么旷世见解呢，结果是装得一手好···”

　　“这些都是咱同学画得？嗯，不错不错，一个个都深藏不露啊。”李想想大致浏览了一遍，不禁感叹道。“诶？怎么这些画都不标名字啊？”

　　“这是比赛，还有奖金的。不标名字估计是怕有人拉票吧。”沈嘉遇回答。

　　“还投票啊？怎么投？”又有三五沈嘉遇班上的人围了过来。

　　沈嘉懒洋洋地指了指每幅画下面的二维码，“扫码，输学号，一人一票，限时一周。”

　　“一等奖一个，奖金1000；二等奖两个，奖金800；三等奖三个，奖金500。竞争还挺激烈的。”

　　“投票吗？你们投给谁啊？”周围的人们议论纷纷。

　　“这个，这个最好看。”

　　有人指了指第五幅画。它的名字叫《雨后清晨》，画得是下雨过后的林荫小道，草木青翠，还有刚刚熄灭的路灯和有倒影的水坑。整幅画以蓝绿调为基底，构图工整，笔触细腻，自然清新的风格，可见画作人扎实的绘画功底。

　　“对，没错，这个铁定一等奖。”

　　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这幅画上，沈嘉遇却在另一幅画前驻足良久。

　　“沈嘉遇，你投哪一幅啊？”

　　“这个，这个好看！”沈嘉遇眸子微亮，冲着面前这画点头，人生头一次，他竟然会对一副画一见钟情，一见倾心。

　　有好奇的人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有些讶异。

　　这幅叫《黄昏》的画···猛的一看确实还挺抽象的···

　　跟《雨后清晨》完全不同的风格，没有细腻的线条，主要以大片的色彩渲染为主。

　　画中心是个人物的侧影，画得很简略，主要用了阴影做了处理。这画的亮点反而在于它的背景，赤橙黄渐变的色彩组成天边的云霞，大色块的使用能看出画作人颇有点标新立异、放荡不羁。

　　大伙看看展板上的画，又看看一脸兴奋的沈嘉遇，有些无语。

　　抽象人看抽象画，还挺般配的···

　　“这个最好看，其他的画都太讨巧了，就这幅不一样。”沈嘉遇也具体说不出哪里好，反正就叨叨叨地一通乱讲。

　　“沈嘉遇，你这满身的艺术细菌啊！”

　　“你们觉不觉得这幅画·····”沈嘉遇低眸沉思，一副深沉的样子。他从人群中走出，站立到画的一边，摆出和画中人一样的姿势。“这幅画中的人，很像我？”

　　“什么呀···”

　　“太自恋了。”

　　大家纷纷摇头。

　　“这幅画的重点主要还是背后的黄昏吧。”

　　······

　　对这幅画没讨论多久大家就散了。

　　让沈嘉遇郁闷的是，这幅他相当喜欢的画，竟然一个奖都没得到。

　　比赛结果出来后，获奖的名单连同作画人的名字也一同公示。第一名果然是那副《雨后清晨》，是美术二班的班长的作品。

　　一群没品的家伙，沈嘉遇忍不住腹诽，可怜他连《黄昏》的作者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比赛结束后，是不算短暂的国庆假期。

　　久晴的天气突然转阴，然后淅淅沥沥下起雨来。秋雨如丝，伴着风斜斜滴进窗子里。

　　沈嘉遇坐在窗子前的书桌上算着数学题，试卷被一点点打湿。他在起身关上窗子时，突然担心校园的展板还放在路旁，没有遮雨的地方。

　　放假期间学校里也没有人，那副画没事吧？

　　沈嘉遇觉得为了一幅画他不至于这样，但事实是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着了魔一样想着它。最终还是冒着雨回到了学校。

　　贴在最边上的几幅画已经湿透了，还有几张画因为没粘好，掉落在地下。

　　幸好《黄昏》只是被微微打湿了一角。沈嘉遇松了口气，一个不道德的想法冒了出来。

　　有的画都被这雨毁掉了，我偷偷拿走这副，也没什么毛病吧？

　　嗯，如果有人要再拿回来就是。

　　沈嘉遇的良心还没来得经过什么挣扎，他的手就比脑子反应迅速地摘下了它。

　　偷偷揣进怀里，作贼心虚似的赶回家，直到坐在桌子前细细地抚摸上那副画，沈嘉遇才有了一种真实感。

　　他注意到画的背面左下角标着小写字母。

　　是画这幅画的同学吗？

　　这是他名字的缩写？

　　沈嘉遇无奈地叹了口气，美术班的吗？美术班的人他可一个也不认识。

　　所以，这位同学到底叫什么名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