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星录》洛水长天

16、寒鲤书

　　渡厄寺的雨下了三日，仍未停歇。

　　萧烬坐在客栈窗边，雨水顺着屋檐滴落，在青石板上砸出细碎的水花。他垂眸凝视着手腕，青铜纹路已蔓延至肘间，如一条冰冷的蛇，缓缓蚕食着他的血肉。指尖轻敲桌案，发出沉闷的声响，青竹伞斜靠在墙边，伞柄上的逆鳞泛着幽光，似在无声低语。

　　门被推开，谢无期踏入屋内，玉骨折扇“唰”地展开，扇面星图流转，映出他眉间一道新添的血痕。

　　“查到了。”他声音低沉，指尖点在桌案上，寒鲤逆鳞从扇骨脱落，化作一滴墨色水珠，在木纹间游走成字：

　　「寒鲤逆鳞，可镇魂，亦可招魂。」

　　萧烬抬眸，眼底暗光浮动：“招谁的魂？”

　　谢无期合扇，扇尖轻点他腕上青铜纹：“你的。”

　　窗外雨声骤急，一道闪电劈落，照亮了萧烬眼底的冷意。

　　客栈名“忘川”，掌柜是位盲眼老妪。她煮茶的手布满青铜斑，茶壶嘴冒着腥甜血气，像是某种活物在呼吸。

　　“三百年前，往生海鲛人上岸联姻。”老妪斟茶，茶汤里沉着细碎鳞片，泛着幽蓝光泽，“有位公主，爱上执戒僧，剔骨铸刀，换他长生。”

　　茶杯推到萧烬面前，茶汤突然沸腾，浮现一张青鳞面容，双目紧闭，唇角却微微上扬，似在微笑。

　　谢无期扇面星图骤亮：“茶里煮的是鲛人泪！”

　　老妪咧嘴一笑，牙齿竟是青铜所铸：“泪是引子，血才是药引。”她枯手指向萧烬手腕，“你的血，能开青铜棺。”

　　话音未落，客栈地板突然裂开，无数青铜锁链破土而出，如毒蛇般缠向萧烬！

　　锁链缠住萧烬右臂的刹那，谢无期玉扇横斩，九根扇骨迸射寒光，第七根却突然断裂——正是昨夜占星反噬的那根！

　　老妪袖中甩出青铜茶针，直刺谢无期咽喉。萧烬青竹伞旋开，伞面婚契残页飞旋如刃，斩断茶针。针尖落地，竟化作一截鲛人指骨，指尖还残留着干涸的血迹。

　　“师尊！”萧烬突然厉喝。

　　谢无期折扇脱手，扇骨钉入地板裂缝。整间客栈开始扭曲，墙壁浮现青铜血管般的纹路，仿佛某种巨兽的脏腑在蠕动——这根本不是客栈，而是一件活着的青铜器！

　　盲眼老妪退到柜台后，双手捧起油灯。灯焰窜起时，映出她脑后另一张脸：青鳞覆面，双目泣血，正是三百年前的鲛人公主！

　　“当年玄悯用婚契骗我剔骨，今日我要你们血债血偿！”

　　萧烬腕上青铜纹突然暴起，如荆棘刺入血脉。剧痛中，青竹伞失控飞旋，伞骨青丝缠住他脖颈，勒出一道血痕！

　　谢无期咬破指尖，血珠弹在断裂的第七根扇骨上。寒鲤逆鳞光芒大盛，化作一条冰蓝小鱼，游入萧烬腕间青铜纹。

　　“忍住！”

　　冰蓝小鱼逆流而上，所过之处青铜纹路冻结碎裂。萧烬趁机拔刀，刀锋挑开伞骨青丝，反手劈向柜台——

　　油灯炸裂，青鳞幻影尖啸消散。整间客栈如活物般痉挛，地板裂开深渊巨口，露出下方一口青铜棺椁，棺盖缝隙渗出银砂，如星河倾泻。

　　坠落瞬间，谢无期抓住萧烬后领，断扇骨勾住屋檐。下方黑暗中，棺椁缓缓震动，似有什么东西正试图破棺而出……

　　檐角将断时，萧烬突然割破手掌，血滴入深渊。

　　银砂骤聚成桥！

　　谢无期瞳孔骤缩：“你的血能控星轨残渣？！”

　　“不。”萧烬看向腕间残留的青铜碎屑，“是青鳞的骨在召唤我。”

　　深渊底部，青铜棺椁的缝隙突然扩大。一只覆满逆鳞的手，缓缓探出棺外，指尖滴落的不是血，而是银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