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星录》洛水长天

25、新生

　　白光散去，往生海恢复了寂静。

　　沈昭站在祭坛中央，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他的视线里只剩下云岫——她站在离他三步远的地方，周身笼罩着一层淡金色的光晕，像是从古老壁画里走出来的神女。

　　但她的身体正在消散。

　　沈昭能看见那些星砂正从她的指尖、眼角、发梢一点一点飘出来，像被风吹散的萤火。她的朱砂痣已经蔓延至整个面部，原本精致的脸庞如今爬满了诡异的红色纹路，像是某种古老咒文。

　　“云岫……”他向前迈了一步，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

　　云岫听见了他的声音，转过头来对他笑了笑。那笑容很轻，像春日里最后一片落花，带着诀别的意味。

　　“沈昭，我好像能看见了。”她抬起手，轻轻触碰自己的眼窝——那里本该是空洞的，此刻却浮现出两颗微弱的星芒，“往生海给了我一场梦，在梦里我看见了我们的小时候……你教我握剑，我教你认星图……”

　　沈昭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记得那些事从未发生过，可云岫的语气那么温柔，仿佛他们真的有过那样一段岁月。

　　“那不是梦。”他听见自己说，“我会让你真的看见。”

　　他抬脚走向她，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脚下的祭坛发出细微的嗡鸣，那些之前被星砂净化过的裂纹又开始缓缓蔓延。

　　就在他即将触碰到云岫的瞬间，异变陡生。

　　云岫的身体突然剧烈颤抖起来，她周身的金色光晕疯狂闪烁，像是被什么东西强行拉扯。她的双脚离地而起，整个人悬空在祭坛上方，那些从她体内飘散的星砂开始急速旋转，在她头顶凝聚成一个巨大的光球。

　　“不……”沈昭冲上前去，想要抓住她，可他的手直接穿过了那团光晕。

　　云岫的声音从光球里传来，已经变得断断续续：“沈昭……我好疼……但是别怕……我找到了……找到那条路了……”

　　沈昭的视线模糊了。他看见光球中的云岫正在慢慢变得透明，她的眼窝里那两颗微弱的星芒也越来越暗。

　　“云岫！”他嘶吼着，体内的晦明剑突然发出一阵龙吟般的剑鸣。

　　剑身上的暗红纹路全部亮了起来，那些之前被星砂压制下去的蛊毒之力此刻全部爆发出来，顺着他的手臂涌入剑身。晦明剑的剑身开始龟裂，裂缝中透出刺目的赤金色光芒。

　　“昭儿，住手！”谢无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沈昭没有理会。他握紧晦明剑，剑尖直指云岫头顶的光球。剑身上的赤金色光芒与光球中的星砂相互呼应，两者之间仿佛有一条看不见的线连接在一起。

　　“这是唯一的办法。”沈昭低声说。

　　他猛地将剑刺向光球。

　　剑尖刺入光球的瞬间，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沈昭能感觉到，剑身上的蛊毒之力与光球中的星砂正在相互吞噬。晦明剑上传来的灼热感几乎要将他的手臂融化，可他却死死握住剑柄，一步都没有后退。

　　云岫的尖叫声从光球里传来，那声音像是用无数根针扎在他的心上。

　　“沈昭……为什么……”

　　“因为我们是双生。”沈昭咬紧牙关，额头上青筋暴起，“我答应过你，要让你看见这个世界。”

　　剑身上的光芒越来越盛，光球中的星砂也开始疯狂旋转。沈昭能看见云岫的身影在星砂中若隐若现，她的面容痛苦却又带着一丝解脱。

　　就在这时，异变再次发生。

　　沈昭的胸口突然传来一阵剧痛。他低头看去，只见自己胸口的衣衫已经被鲜血染红——不是被剑所伤，而是从体内透出来的血。他的心脏位置，浮现出一团暗红色的光晕，那光晕的形状，赫然是另一把剑的轮廓。

　　“昭明剑……”他喃喃道。

　　原来如此。

　　他一直以为，自己体内的蛊毒和星砂是诅咒。可现在他明白了——那是昭明剑的碎片，是他兄长沈锋用生命为他留下的另一把剑。

　　沈昭猛地拔出晦明剑，将剑尖再次刺入光球。这一次，剑身上的光芒与胸口的暗红光晕相互呼应，两把剑的力量合二为一。

　　光球中的星砂瞬间平静下来，云岫的身影也停止了颤抖。

　　当光芒散去时，祭坛上只剩下沈昭一个人站着。

　　他的手中握着两把剑——晦明剑和昭明剑，两把剑的剑身紧紧贴在一起，剑身上的纹路相互交织，形成了一幅巨大的星图。

　　而在两把剑的中间，悬浮着一团淡金色的光晕。那光晕里隐约可见两个人影——一个裹在另一个怀里，像星辰守护着它认定的伴侣。

　　“云岫……”沈昭轻声呼唤。

　　光晕缓缓飘落，落在他的掌心。当他的指尖触碰到那团光晕时，光晕瞬间化作了点点星光，融入了他的身体。

　　他低头看去，只见自己的胸口多了一道星形的印记——那印记的形状，赫然是两把剑交叉的样子。

　　“双生星烬……”谢无期走到他身边，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原来传说竟是真的。”

　　沈昭没有回答。他抬起头，望向远处的往生海。海面平静如镜，可他却能感觉到，海面之下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

　　“云岫呢？”他问。

　　谢无期沉默了一会儿，才轻声说：“她成为了星烬的一部分。”

　　沈昭闭上眼睛。他能感觉到，云岫的气息并没有消失——她就在他的身体里，在他的血液里，在他的每一次心跳里。

　　“我会找到她。”他睁开眼睛，目光坚定如铁，“无论她在哪里。”

　　谢无期看着他，忽然笑了：“你变了，沈昭。”

　　“嗯。”沈昭点头，“我找到了光。”

　　海风再次吹起，带着咸湿的水汽拂过两人的脸庞。远处的海平线上，隐约可见一丝黎明的微光。

　　长夜将尽，星烬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