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知几许》雪花漫

2、面圣

　　“陛下，人已经走了”

　　南尤叫了内侍往火炉里加炭，又命宫女开了几扇窗，招呼着人把早膳端进来，忙了半天，他家陛下还饿着肚子呢。

　　容帝心不在焉地看着折子，眼睛盯着某处发了神，手里攥着的毛笔，凝聚着黑墨，不堪重力，一团墨便落下来，花了宣纸。

　　“陛下，陛下”

　　南尤很少见他这副模样，倒是有些忍俊不禁。

　　容帝这才回过神来，忙放下笔墨，将那宣纸揉作一团放在一旁。

　　“陛下，不如先吃了早膳来，这折子是看不完的”

　　南尤朝一旁的宫女使了眼色，宫女上前便收拾了残迹，他扶着容帝去到桌边，又让旁的人退下，只剩下他和容帝两人，自己伺候着容帝，为他盛上一碗粥。

　　“陛下，今日如此忧虑？”

　　容帝捏着勺子，象征性的舀了一勺，放进嘴里慢嚼着，似是想到什么，问:“人走了？”

　　南尤轻笑着:“走了，走了有一会了”

　　抬眼打量着容帝，见他慢悠悠地喝着粥，又开口:“那姑娘生得水灵，模样与她母亲像极了，只是那对眼睛更像她父亲，明亮澄净”

　　“哦…”容帝捻了块酥饼，饼皮极酥脆，一口下去，饼渣直掉。

　　“南尤，你说朕的两个儿子谁更好？”

　　他依旧只是笑着，站在一旁，良久才开口:“陛下心中自是有定夺的，南尤恨自己不能分忧与陛下”

　　容帝听此，又自顾自地说:“南尤，你如今也学会了这套敷衍人的话”

　　“陛下，南尤怎敢？陛下还是少操心些，孩子们的事让他们自己去争，去抢”

　　“南尤说得在理，可我总觉得九安他是不是太过软弱了些？”

　　“五殿下或许只是太过谨慎了呢？”

　　“太过谨慎…”

　　“陛下您一直看得清的”

　　这番话下来，了却容帝大半烦心事。

　　是啊，他的五殿下太过谨慎了，懂得如何规避风险，将产生风险的抉择通通扔给别人，可始终太过被动，却不如他二哥的狠劲痛快。

　　想到这，心中忧虑，推了早膳，抬脚便朝殿外走去。

　　“朕出去透透气，只南尤跟着”

　　“欸，陛下”

　　南尤忙取了披风和罗伞，小跑着出去，生怕跟丢了容帝。

　　容清时本欲出宫去，查看学堂修建如何了，那出宫大门却锁的紧，问了守卫才知晓了出宫的路被大雪压垮了，正在抢修中。

　　“修建这事正好归殿下管，正好开了门让我家殿下去指导一番这也不行？”

　　东风在一旁询问着，这路坏得蹊跷，昨夜来时虽然艰难，却也不至于封锁了宫门罢。

　　“东侍卫就别为难小的了，这是上头的旨意，况且路也是真被堵了”

　　“工部的人呢？怎的也不见修路的人？”

　　“在外头正抢修呢…”

　　“…你”

　　“罢了罢了，东风，回宫去”

　　容清时朝他摆摆手，想必这宫一时半会也出不去了。

　　两人往宫殿里回走。

　　“殿下，你不觉得奇怪嘛？好好的路说坏就坏”

　　“昨夜雪大，也算是意料之中，不过这其中的意不知是天意还是人意”

　　“殿下的意思是…？”

　　东风与容清时相视一笑，慢悠悠地踱步，好不悠闲。

　　“二殿下那边有何动向？”

　　“暂时未有任何行动”东风如实所说，突的想到什么，转头问。

　　“殿下不是正在禁足嘛？还能出宫去？”

　　容清时哑然，一时不知怎样说才不会伤害到他的…天真？

　　“…或许就是因为要禁我的足才关了宫门”

　　“哦！好像有道理…”

　　东风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眼里闪着光。

　　容清时轻笑出声，无奈摇摇头。

　　真是傻子。

　　要说到傻，南宫里的宁婉才是傻了，不知上头那位是何意思？

　　赏了她很多财宝、衣物，满当当的一屋子，她想了许久，也想不明白。

　　南宫里住着一位赵美人，与宁婉住同一个小院，宁婉这边的情况，她看得一清二楚。

　　赵美人站在门口朝对面望着，手里抱着手炉，痴痴地问:“那位女子是新来的？”

　　侍女也一同张望着回答:“美人，小翠不知，那位姑娘看着面生”

　　“她真是好福气，刚入宫，陛下便赏赐了这么些好东西”

　　“美人，她也不一定是新纳的宫人”

　　“不是嘛？我瞧着她面容姣好，想必十有八九，真是羡慕不已”

　　“陛下可有再召见我？真是好久都不曾见过他，是我衰老了吗？”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又失神喃语道“可人总是有老去的一天啊…小翠…”。

　　这位赵美人像是得了什么妄想症，不理会旁人所说，只是一个劲顾影自怜，小翠见她这副模样，便哀叹，知晓她又发病了。

　　“美人，咱进屋去吧，外面飘雪了，进屋去吃果子”

　　“果子…”

　　容帝已上年岁，宫里住着两个皇子与一个小公子，虽皇室子孙衰微，却也有能继位的人选。

　　况且他也无力无心再去纳新妃。

　　这几日雪不见停，每逢日落时分便飘起了雪。

　　淑妃坐在软轿上，怀里抱着手炉，刚从明妃宫里出来。

　　商讨着今年的新岁，又想着今年战事大捷，得好生筹办，为来年祈福，愿大容政通人和，百废俱兴。

　　雪点子稀稀拉拉地飘下来，林嬷嬷撑着罗伞，画面宁和。

　　转角便遇到了宁婉一行人，她们对着淑妃行礼，直到见不着淑妃的身影才起了身，往南宫走去。

　　淑妃回想着，问着林嬷嬷:“那姑娘便是宁小姐？前宁将军之女？”

　　“正如娘娘所说”

　　林嬷嬷声音不大，又格外谨慎，在这宫里，宁将军这几个字是禁忌，万万提不得，被圣上知晓就是杀身之罪。

　　淑妃明了，微微点点头，眼神变得深不可测。

　　宁将军和将军夫人她倒是见过几面，说起来那女子的眉眼倒是与宁将军有些相似，模样生的和她母亲一样好看，只是气质大不相同。

　　她又问:“听宫中传言，陛下有意将纳她为妃？”

　　林嬷嬷摇摇头，说:“若是真有此意，为何一直晾着那宁姑娘？听旁的人说，每逢面见时辰，陛下不是累了就是忙着，这不，许是又没见着圣上，只得返回南宫去”

　　淑妃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道:“圣上的意思，我也猜不透”

　　淑妃很早就嫁给了当今圣上，那时圣上还只是一位王爷，他小时又在前大苍国做过很长时间的质子，与宁将军算是旧相识，两人也时常来往，自然她也就跟着见了几面，只是不曾想…

　　如今见了宁婉，她如此年轻，故人之姿，但年岁不过十八九，实在太小，算来宁婉小时，圣上还抱过她呢，也不至于纳妃。

　　不过当年宁府上至猫狗，下至几百千号人皆死了，唯独她活了下来，这其中的深意怕是只有天子一人知道？

　　淑妃暗暗想着。

　　“娘娘，你可回来了，五殿下等您许久了”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寝宫，淑妃笑笑，手搭在侍女的手臂，下了软轿，声音柔和“可有备好热茶？”

　　“有娘娘的教导，那是自然”

　　侍女月儿，看着年龄不大，却特会说，小嘴抹蜜，时常哄得淑妃喜笑颜开，淑妃也就提了她贴身伺候，身边就差这么一个让人舒心的人儿。

　　进了里屋，容清时正端着茶杯，轻抿了一口，听到声音，忙放下，站起身来，朝淑妃走去。

　　“娘娘这几日身体可还好？”

　　一面说着，一面为淑妃解下大氅交给林嬷嬷，又扶着她往软榻上走去。

　　“你啊你，这种事让宫女们来就是了”
　　淑妃笑着，稳稳坐下了，又开口“好着呢，九安呢？”

　　容清时将手炉塞给淑妃，自己这才坐在一旁，温润俊雅，让好些宫女忍不住偷看，偏得红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