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知几许》雪花漫

8、出宫

　　容清宴捏着手帕的手往后躲去，不让宁婉碰着，斜斜靠在椅背上，抬着下巴，眼睛微眯着打量着她。
　　问道:“你是哪位？怎么证明这手帕是你的”
　　宁婉与谢晚棠相视一眼，对她浅笑着，而后又对容清宴说:“宁婉，这手帕本就是我的，倒是二殿下如何证明这手帕不是我的？”
　　又一个“wan”，容清宴有些松动，这手帕上的wan到底是哪一个wan？眼前名叫宁婉的女子，口齿伶俐，倒是有几分胆量。
　　“那你且说说这手帕有什么标志？”
　　他说得云淡风轻，脸上依旧勾着轻笑，手指缠绕着帕子，触感冰凉丝滑。
　　宁婉缓缓瞧了一眼谢晚棠，开口:“自然是有的，不过二殿下又如何证明这手绢不是我的而是谢小姐的呢 ？”
　　谢晚棠瞧了眼宁婉，便拿出自己的手绢递在他面前道：二殿下，这确实不是我的手帕，我的手帕下方绣着棠字”
　　容清宴轻抬眼皮，只扫了一眼，可不就是棠字。
　　她又接着道：“况且，这手帕是用孔雀羽捻线而成，一般宫里才有”
　　宁婉微微一笑，顺着谢晚棠的话说:“二殿下手里的手帕正是皇上前阵子托人送来的，不过我又加了我的名而已，这块地方的丝线与其他地方可是有差距的”
　　容清宴捏着手帕，手指拂过那字，与其他地方，却如宁婉所说。
　　真相大白，水落石出，他虽心中疑虑，却又不能蛮横无理，不过一个手帕而已，当心失了脸面。
　　容清宴将那手帕放在桌上，又抬眼瞧了一眼谢晚棠，轻笑出声。
　　“既然你证明了手帕上的标志，还你便是”
　　宁婉上前一步，抬手刚触碰到那手帕，容清宴的手却压在手帕上，这会又不让她取走。
　　宁婉不解地抬眼瞧他。
　　他问道：“宁姑娘是几时去的”
　　“日落”
　　“…哦，既摘了那梅花又为何扔了”
　　宁婉目光清明，启唇道：“没扔，摔倒了，崴了脚，不然二殿下以为那手帕无故掉的吗？”
　　容清宴紧闭着嘴，眼睛下垂，面容沉静，双眉间隐隐哀叹，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最终他松开了手，又站起身来，朝着殿外走去，谢晚棠望着那背影，手里不停地缴着手帕，脸上却没有多大情绪。
　　“宁小姐，这是何必？既不是你的手帕，你又何必认了？”
　　容清时踱着步过来，站在一旁。
　　又说:“纵然你是想要报答，却也不该得罪容清宴，如今，你须要多加谨慎不可”
　　“不是，不全是因为五殿下，也是为了谢小姐”
　　“我？”
　　谢晚棠不解，见着宁婉对她意味深长地笑着，瞬间就懂了，又羞又恼，忙垂下头。
　　容清时不懂两位姑娘间的默契，为什么一个笑了笑，一个就脸红的低了头。
　　他伸手拉了拉宁婉的衣袖，两人便朝着人少的角落而去。
　　“上次失了约，抱歉”
　　“殿下言重了，上次的约，殿下是想告诉我什么？”
　　“是宁府里的阿春托人写了封信让交给你，只是那信我这会也没带在身上…”
　　“哦…这样啊，也不是什么大事，过了新岁，我就能出宫去了，这阵子多谢殿下，帮了我不少忙”
　　“…那快了，还有三五日，祝贺你”
　　宁婉听到这话悄悄惊了一下，偏头望了望他，许是在望着人的时候，眼神是有温度的，皮肤感受到了，于是容清时也侧头瞧她。
　　两人目光相触。
　　静了几秒，宁婉扯了扯嘴角说:“谢谢，也祝贺你”
　　便移了眼睛。
　　容清时发笑，也祝他，祝他什么？
　　“…下雪了”
　　窗户大开着，好些雪点子飘进来，外面漫天雪花。
　　不多时，又出现了好几个年轻人，在雪里跑着，捧着雪扔向自己偏心的人，他们看起来自在肆意多了。
　　似乎雪花融进了宁婉的眼里，面前浮现出自己被罚跪之时，也是这般大的雪，踩着黑底金纹长靴踱步而来的人，竟然成了那段日子里为数不多的温暖。
　　宁婉与容清时并肩而站，见着这一幕像是在看什么戏曲子一样，彼此静默着，三五日之后，两人便像这般一样。
　　一扇窗，分隔出两个世界。
　　新岁那日，宫里点着红灯，一片红火，一片热闹，戏班子在台上演着，底下的人一边享受着美酒佳肴，一边被戏子逗得捂嘴直笑。
　　烟花在空中炸响，绚烂夺目，漆黑的天也有了属于她的烛火，宁婉在南宫里望着那烟花。
　　一个人在这陌生的宫里，外面的热闹都与她无关，冷冷清清，又想到来这上京的第一个新岁却不是和阿春一起过的。
　　她想着想着眼角湿润，鼻尖泛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强忍着，呼出一口白气。
　　好在，明日便可以出宫去了。
　　这一夜，有的人辗转难眠，有的人满怀期待，也有的人如临大敌，冷月若隐若现，天地静明。
　　“吱呀”，南宫的大门打开了，宁婉穿着来时的衣裳，一身轻松，跨出这扇门，她就自由了。
　　天色微微亮，她一人走在宫道上，一步一个脚印，落在其他脚印上，好似她从没来过一样。
　　“宁姑娘”
　　“宁姑娘，宁姑娘”
　　身后马车里传出声音，宁婉停下脚步，回头望去，马车外面坐着谢晚棠的贴身侍女心儿。
　　“宁姑娘，你也出宫去？”
　　马车移到她身旁，谢晚棠撩开帘子朝她询问着。
　　“是，谢小姐也出宫去？”
　　“是，你…既然都是出宫，我捎你一段吧？天气冷，你一个姑娘也不安全”
　　谢晚棠见着她一个人，没有送行的马车，光是走路过去，也要走半柱香，有些于心不忍。
　　“这…”宁婉有些犹豫着，想要早些出宫去，免得夜长梦多，又不太好意思坐谢晚棠的马车，毕竟两人也不熟悉。
　　她抿了抿嘴，笑道:“那多谢谢小姐了”
　　“哪里的话，你上次也帮过我呢”
　　两个姑娘相视一笑。
　　宁婉便上了马车，车里倒真是要温暖许多，她轻叹一声，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宁小姐住哪？”
　　“东街宁府，谢小姐只管将我送出宫就是了”
　　“东街…”
　　谢晚棠喃喃道，现在的东街已经成了落魄街区了，鱼龙混杂，治安也不好，怎么还有一个宁府？难道就是同一个宁府？
　　她思索着，略微有些惊讶地看着宁婉，开口问:“难道你…就是从前的宁…”
　　宁婉似无奈的点点头，眼前这位谢小姐当真是被家里的人保护得极好，这会儿了才发觉出。
　　谢晚棠闭了嘴，不再说些什么，两人静静坐着。
　　马车摇晃，慢慢悠悠地已经到了宫门口，宁婉下了马车。
　　“谢小姐”
　　谢晚棠掀开帘子，宁婉微仰着脑袋，浅笑着:“谢谢你，如果有缘，下次再见”
　　“嗯，宁姑娘，若是有困难可以去华西街谢府找我”
　　“多谢”
　　话音刚落，一骑着马的人从宁婉身后呼啸而过，急迫的马蹄声回响在空中，连带起一些风来，吹乱了她的发丝。
　　谢晚棠的目光随着那匆忙的背影移动，眉头微锁。
　　两人在此分道扬镳。
　　“心儿，先去静安堂，快一点”
　　她朝心儿大声说着，捏紧了自己的手帕，一脸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