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送外卖到画你》梧桐的星星

7、无声的守护

　　调站申请被搁置一周后，林悦终于决定回站点看看。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客厅地板上，她蹲在储物柜前翻找自己的画具。自从知道陆宇轩的真实身份后，她再没碰过画笔——那些曾经灵感的源泉现在只让她想起谎言和背叛。
　　"到底放哪儿了..."林悦嘟囔着，从柜子深处拖出一个纸箱。打开后，她愣住了——里面整整齐齐地装着她过去两年所有的画作和素描，从最早的拙劣练习到近期较为成熟的作品，每一幅都被小心保存，按时间顺序排列。
　　更让她惊讶的是，箱子里多了一本精致的皮质相册。翻开第一页，是她最早参加社区展览时的一幅静物写生，下方贴着一张便签："第一次看到林悦的作品，色彩运用大胆得不像初学者。——2019.11.15"
　　往后翻，每一页都记录着她的一幅作品，有些甚至是她随手丢弃的练习稿，不知何时被人收集起来。每幅画旁边都有简短的评价，字迹工整有力："这幅构图很有张力"，"人物表情捕捉精准"，"光影处理进步明显"...
　　最后一页是那幅被买走的背影画照片，备注写着："我生命中最珍贵的礼物。"
　　林悦的手指微微发抖。这些评语的时间跨度长达两年，远早于"陆远"出现在她生活中的日子。也就是说，陆宇轩早就知道她的存在，关注她的作品，甚至在她不认识他时就已经...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来电显示是弟弟林浩的学校号码。
　　"喂？"林悦接起电话，心跳还未从刚才的发现中平复。
　　"是林浩的姐姐吗？"一个陌生的女声急切地说，"我是校医张老师，林浩突然晕倒在课堂上，我们已经叫了救护车送他去市中心医院..."
　　后面的话林悦几乎没听清，耳边嗡嗡作响。她机械地记下医院地址，挂断电话后立刻冲出门去，连鞋都差点穿反。
　　二十分钟后，林悦气喘吁吁地赶到医院急诊室。林浩已经做完初步检查，苍白的小脸在白色枕头上显得格外脆弱。主治医生是个中年男性，表情严肃。
　　"林小姐，您弟弟需要立即进行心脏手术。"医生直截了当地说，"他患有先天性室间隔缺损，虽然之前症状不明显，但现在已经影响到心脏功能。"
　　林悦双腿发软，扶住墙壁才没倒下："手术...风险大吗？"
　　"任何心脏手术都有风险，但拖延会更危险。"医生推了推眼镜，"问题是...这类手术费用较高，初步估计需要二十万左右。您需要尽快决定。"
　　二十万。这个数字像一记重拳打在林悦胸口。她和母亲的全部存款加起来也不到五万，这还是省吃俭用多年才攒下的。
　　"我...我需要一点时间筹钱。"她艰难地说。
　　医生点点头表示理解："我们会先进行稳定治疗，但最好在48小时内手术。您可以去一楼财务处了解一下具体费用和支付方式。"
　　林浩在病床上微微睁开眼睛，虚弱地喊了声"姐"。林悦握住他的手，强忍泪水安慰他一切都会好起来。但走出病房后，她立刻崩溃了——靠在走廊墙上无声哭泣，不敢让弟弟听见。
　　二十万。亲戚朋友中没人能借出这么大一笔钱；银行贷款需要抵押品；即使卖掉家里所有值钱东西也凑不齐零头...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林悦擦干眼泪查看，是一条工作群消息——站长询问谁可以顶替下午的班次。她突然想到公司是否有员工医疗保险，但随即记起外卖员属于灵活用工，只有最基本的人身意外险，不包含重大疾病。
　　绝望中，一个念头闪过：陆宇轩。作为CEO，他或许能帮忙争取一些特殊补助...但想到要向他求助，林悦的胃部就绞成一团。上次分别后，他们再没联系，尽管他每天依然发来简短的问候短信。
　　犹豫再三，林悦还是拨通了公司人力资源部的电话。接线的女员工礼貌但坚定地表示，根据公司规定，兼职骑手不享受全额医疗福利。
　　"不过..."对方迟疑了一下，"如果是特殊情况，可以向总部申请特别援助基金。需要填写申请表并由高层审批。"
　　"审批要多久？"林悦急切地问。
　　"通常需要5-7个工作日。"
　　太久了。林悦谢过对方，挂断电话。看来公司这条路也行不通。她翻看通讯录，考虑着还能联系谁，手指却不小心滑到了"陆远"的名字上——她至今没改回备注。
　　正当她盯着那个名字发呆时，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来电显示正是"陆远"。林悦吓了一跳，差点把手机掉在地上。
　　"喂？"她接起电话，声音因哭泣而沙哑。
　　"林悦？"陆宇轩的声音透着关切，"你还好吗？我刚看到人力资源部的报告，说有骑手家属急病需要援助..."
　　林悦咬住嘴唇。她没想到消息这么快就传到他那里。
　　"是我弟弟。"她简短地说，"需要心脏手术，但费用..."
　　"在哪家医院？"陆宇轩打断她，背景音里传来车门关闭和引擎启动的声音。
　　"市中心医院，但你不必..."
　　"二十分钟到。"电话已经挂断。
　　林悦盯着手机屏幕，心情复杂。一方面，她不想接受陆宇轩的帮助，那会让她感到卑微和 indebted；另一方面，弟弟的病刻不容缓，她别无选择。
　　不到二十分钟，陆宇轩就出现在了医院走廊。他穿着简单的深蓝色衬衫和黑色西裤，没有往日CEO的凌厉气场，反而显得有些疲惫。看到林悦红肿的眼睛，他快步走过来，但没有贸然触碰她。
　　"医生怎么说？"他直接问道。
　　林悦简短复述了情况，提到手术费用时声音几乎听不见。陆宇轩点点头，只说了一句"等我一下"，便转身走向护士站。
　　林悦坐在长椅上，看着陆宇轩与医护人员交谈。他出示了什么证件，几位护士的表情立刻变得恭敬起来。不一会儿，主治医生也出来了，与陆宇轩握手后一起走进了办公室。
　　十分钟后，陆宇轩回来，手里拿着一张纸。
　　"安排好了，林浩一小时后进手术室。"他平静地说，"这是国内顶尖的心脏外科专家陈教授，刚好今天在这家医院交流。他同意亲自做这个手术。"
　　林悦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是费用..."
　　"已经处理好了。"陆宇轩轻描淡写地说，"包括手术和后续康复治疗。"
　　"我不能接受..."林悦本能地抗拒。
　　"林悦，"陆宇轩直视她的眼睛，"这不是施舍，也不是补偿。就当是...公司优秀员工的特殊福利。李站长说你过去两年的表现无可挑剔。"
　　林悦想反驳，却想起那本画册里记录的日期——恰好也是两年。陆宇轩似乎早就以某种方式关注着她的工作和生活，远早于他们正式相识。
　　"为什么？"她忍不住问，"为什么帮我？"
　　陆宇轩沉默片刻："如果躺在那里的是我弟弟，你会怎么做？"
　　这个回答让林悦无言以对。是的，如果角色互换，她也会毫不犹豫地帮助他，不问缘由。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像一场梦。林浩被推进手术室，林悦和匆匆赶来的母亲坐在等候区，陆宇轩则安静地站在一旁，时不时接打电话处理公务，但始终没有离开医院。
　　"那位先生是谁？"林母小声问女儿。
　　"公司...领导。"林悦含糊地回答，不敢说这是CEO。母亲一辈子在服装厂做工，对"CEO"这种头衔只有电视剧里的概念。
　　手术进行了四个小时。当医生终于出来宣布"手术成功"时，林悦的泪水夺眶而出。母亲激动地握住医生的手连连道谢，而林悦转身，第一次主动走向陆宇轩。
　　"谢谢。"她轻声说，这两个字包含了太多无法言表的情绪。
　　陆宇轩摇摇头："不用谢。林浩需要休息，你们也该吃点东西了。医院餐厅应该还开着..."
　　"你不一起吗？"话一出口，林悦就后悔了。她有什么资格邀请他？他们已经不是同事，更不是朋友。
　　但陆宇轩似乎没注意到她的尴尬："我去买些咖啡，你们先吃。"
　　等林悦和母亲简单用餐回来，发现林浩的病房外多了两位护工，病房也被升级到了单人套间。床头柜上摆着一束新鲜的百合花，旁边是几本林浩最喜欢的漫画书。
　　"这..."林悦看向门口的护工。
　　"陆先生安排的。"一位护工解释道，"24小时专业护理，直到小患者康复出院。"
　　林悦胸口发紧。这种全方位的周到安排，远超出她想象的"帮助"范畴。陆宇轩不仅解决了医疗费，还考虑到了所有细节，就像他保存她的每一幅画作一样...细致入微。
　　夜深了，林母坚持留在医院陪护。林悦送母亲到病房后，独自走到走廊尽头的休息区。陆宇轩坐在那里，面前摊开着笔记本电脑，手边是一杯已经冷掉的咖啡。
　　"你还在。"林悦说，这不是问句。
　　陆宇轩合上电脑："想确认林浩术后情况稳定。"
　　"医生说一切顺利。"林悦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我妈妈会留下来陪他。"
　　两人陷入沉默。医院的夜晚很安静，只有偶尔走过的护士脚步声和远处仪器的滴答声。
　　"那本相册..."林悦突然开口，"你什么时候收集的？"
　　陆宇轩似乎没料到这个问题："从你第一次参加社区展览开始。李老师是我大学同学的母亲，她提到有位年轻的外卖员很有绘画天赋..."
　　"所以你早就知道我是谁？在来站点之前？"
　　"知道，但不真正了解。"陆宇轩的眼神真诚，"直到成为'陆远'，才有机会认识真实的你。"
　　又是一阵沉默。林悦盯着自己的手指，思绪万千。她应该生气吗？为他的暗中关注？还是应该感动？为他记住她每一幅作品的用心？
　　"关于医疗费，"她最终选择了一个相对安全的话题，"我会慢慢还给你。"
　　"不必..."
　　"我必须还。"林悦坚持道，"否则我会觉得自己像个乞丐。"
　　陆宇轩叹了口气："林悦，你知道我每年投资多少初创公司吗？那些钱大部分都打了水漂。但当我看到真正的才华和价值时，从不吝啬投入。你的画，你弟弟的生命，都值得投资，不是施舍。"
　　这番话让林悦愣住了。她从未想过从这个角度看待帮助——不是居高临下的怜悯，而是对价值的认可。这或许就是CEO和外卖员的思维差异？
　　"我累了。"她突然说，身体和精神的双重疲惫如潮水般涌来。
　　陆宇轩立刻站起来："我送你回家。"
　　"不用，我想留在这里..."林悦的声音越来越小，眼皮沉重得像灌了铅。
　　模糊中，她感觉有人轻轻扶住她的肩膀，引导她靠在一个坚实的支撑上。那感觉太舒适，太安全，她任由自己沉入黑暗...
　　当林悦再次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靠在陆宇轩肩上。窗外已是黎明，淡蓝色的天光照进走廊。她猛地直起身子，发现陆宇轩保持着别扭的姿势一动不动，显然整晚没敢移动以免惊醒她。
　　"几点了？"她慌乱地整理头发。
　　"六点半。"陆宇轩的声音有些沙哑，"你睡了五个小时。"
　　林悦的脸烧了起来："你...你就这样坐了一整夜？"
　　陆宇轩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肩膀："没关系。你应该回家好好休息，林浩有专业护理，你母亲也在。"
　　他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衬衫因为一夜未换而皱巴巴的。这个样子的陆宇轩，与林悦印象中那个一丝不苟的CEO形象相去甚远，却莫名地更加...真实。
　　"走吧，我送你回家。"他拿起外套。
　　这一次，林悦没有拒绝。
　　医院门口，那辆黑色豪车安静地等待着。上车前，林悦回头看了一眼晨曦中的医院大楼，突然意识到，无论她多么抗拒，陆宇轩已经再次走进了她的生活——以一种她无法否认的方式。
　　而更可怕的是，她开始不再那么排斥这个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