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送外卖到画你》梧桐的星星

8、不为人知的善行

　　林浩术后恢复得很好，医生说再观察一周就可以出院。林悦每天下班后都来医院陪护，虽然专业护工把弟弟照顾得无微不至，但她还是想亲自守在身边。
　　周四下午，林悦提前结束工作来到医院。推开病房门，她意外地看到弟弟床边坐着个陌生的小女孩，约莫七八岁，正和林浩一起看漫画书。
　　"姐！"林浩兴奋地招手，"这是小雨，隔壁病房的。她的漫画书比我的还多！"
　　小女孩害羞地朝林悦点点头，然后指了指自己的喉咙，摇摇头。
　　"小雨不能说话，"林浩解释道，"但她听得见。"
　　林悦微笑着和小女孩打招呼，注意到她手腕上的住院腕带和略显苍白的脸色。不一会儿，一位护士来带小雨回自己的病房做检查。
　　"小雨得了什么病？"等小女孩走后，林悦轻声问弟弟。
　　"心脏问题，和我差不多。"林浩翻着新漫画书，"但她说她不怕手术，因为有个天使叔叔付了所有医药费。"
　　林悦的手停在半空："天使叔叔？"
　　"嗯！医院里好多小朋友都认识他，从来没见过，但总是突然就有人来通知说医药费解决了。"林浩眼睛亮晶晶的，"姐，你说我会不会也有天使叔叔？"
　　林悦喉咙发紧。她知道弟弟的医疗费是谁付的，但没想到陆宇轩在医院里竟有这样的"名声"。
　　"我去给你买点水果。"她匆匆离开病房，心绪不宁。
　　护士站前，几位护士正在交接班。林悦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上前："打扰了，我想了解一下'天使叔叔'的事..."
　　护士们交换了一个眼神。年长的那位叹了口气："你不是第一个来问的家属。说实话，我们也不清楚具体是谁，只知道有个慈善基金长期资助贫困患者，特别是儿童。"
　　"怎么申请这个资助？"林悦追问。
　　"没法申请。"护士摇摇头，"基金会有自己的调查员，他们会评估患者情况主动提供帮助，完全匿名。"
　　林悦若有所思地回到病房，脑海中浮现陆宇轩平静地说"已经处理好了"时的样子。那种轻描淡写的态度，仿佛二十万手术费只是随手付了杯咖啡钱...而且不留名，不邀功。
　　接下来的几天，林悦开始有意无意地打听这个"天使基金"。她从不同医护人员那里拼凑出零散信息：基金成立至少五年，主要资助心脏病和癌症患者，特别是儿童；资助金额从几万到几十万不等；所有受助者都不知道捐款人身份...
　　周五下午，林悦在走廊等电梯时，无意中听到两位医生的谈话。
　　"...那个先心病患儿的情况很复杂，至少要准备三十万。"
　　"联系过陆氏基金吗？"
　　"联系了，但他们最近审核变严了，说是董事会施压..."
　　电梯门开了又关，林悦站在原地，心跳加速。陆氏基金？和陆宇轩有关吗？
　　回家后，她立刻上网搜索"陆氏基金医疗资助"，结果寥寥无几。直到她尝试加上"速达外卖"关键词，才在一个行业论坛的角落里找到一条五年前的旧帖：《速达外卖CEO低调成立医疗慈善基金》。
　　帖子内容很短，只说陆宇轩以个人名义成立基金资助贫困患者，不愿接受媒体采访。底下仅有的几条评论多是冷嘲热讽："作秀吧"、"避税手段"、"互联网公司的PR策略"...
　　林悦关上电脑，胸口发紧。她想起陆宇轩说过的话："真正的善行不需要宣传。"当时她以为那只是托词，现在看来，他确实一直在默默行动，而且持续了这么多年。
　　第二天，林悦接到艺术中心李老师的电话，说有"重要事情"面谈。她约在医院附近的咖啡厅，李老师已经等在那里，面前放着一个文件夹。
　　"有个好消息！"李老师一见面就兴奋地说，"市青年艺术发展协会看到了你在社区展览的作品，想为你举办个人画展！"
　　林悦的咖啡杯差点脱手："什么？我？个人画展？"
　　"就在下个月，艺术中心的主展厅。"李老师打开文件夹，"这是初步策划书，包括展览主题、作品选择和宣传方案。"
　　林悦快速浏览着文件，心跳越来越快。这是她梦寐以求的机会，但...
　　"费用呢？场地、宣传、布展...这些不便宜吧？"
　　"全部由协会资助。"李老师笑着说，"他们看中你的才华，认为你的'城市普通人'系列很有社会意义。"
　　林悦的手指停在策划书最后一页的赞助商名单上——没有陆氏基金或速达外卖，但她直觉这事与陆宇轩脱不了干系。
　　"李老师，"她直视对方的眼睛，"这个协会...和陆宇轩有关系吗？"
　　李老师的笑容僵了一瞬："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太巧合了。"林悦放下文件，"我刚知道陆宇轩长期资助医疗慈善，现在又突然有个神秘协会要资助我办画展..."
　　"林悦，"李老师叹了口气，"我答应过不透露资金来源。但作为看着你成长的艺术导师，我建议你单纯把这个当作职业机会，不要过度纠结背后是谁在支持。"
　　"如果是陆宇轩，我有权知道。"
　　"为什么？"李老师反问，"如果他以协会名义提供帮助，就是希望保持专业距离。你拒绝这个机会，伤害的是谁？是你自己的艺术前途。"
　　林悦沉默了。李老师说得对，这个机会对她太重要了。但接受陆宇轩的"匿名帮助"，感觉就像被暗中操纵一样...
　　"给我三天考虑。"她最终说。
　　离开咖啡厅，林悦直接去了速达外卖总部大楼。她没有预约，也不确定陆宇轩是否在办公室，但此刻她必须见到他。
　　前台小姐礼貌但坚决地表示没有预约不能见陆总。正当林悦准备离开，电梯门打开，杨助理走了出来。
　　"林小姐？"杨助理惊讶地认出她，"您是来..."
　　"见陆宇轩。"林悦直呼其名，"现在。"
　　或许是她眼中的坚决打动了对方，杨助理犹豫了一下，带她上了专用电梯。
　　"陆总在开会，但应该快结束了。"电梯上升时，杨助理说，"他这周每天工作到很晚，董事会给了很大压力..."
　　"什么压力？"
　　杨助理似乎意识到说漏了嘴，不再多言。
　　陆宇轩的办公室在顶层，宽敞明亮，落地窗外是整个城市的全景。林悦的视线立刻被墙上的一幅画吸引——那是她的背影画，精心装裱在简约的黑框中，挂在最醒目的位置。
　　"林悦？"陆宇轩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西装革履，手里拿着文件夹，显然刚结束会议。"没想到你会来。"
　　杨助理识趣地退出去，轻轻带上门。
　　"我见过李老师了。"林悦直奔主题，"画展的事，是你安排的？"
　　陆宇轩走到办公桌前放下文件，动作从容，但林悦注意到他手指微微收紧："协会确实咨询过我的意见，但决定是他们独立做出的。"
　　"用你的钱做出的决定？"
　　"不全是。"陆宇轩终于直视她的眼睛，"协会本身有艺术基金，我只是...增加了些投入。"
　　林悦走到窗前，俯瞰脚下的城市。从这个高度，人如蝼蚁，车如玩具，一切都那么渺小。她突然理解了为什么陆宇轩能轻易解决二十万医疗费——在这个位置上，金钱确实只是个数字。
　　"为什么匿名？"她转过身，"资助医院，资助画展...为什么不让人知道？"
　　陆宇轩解开西装扣子，在沙发上坐下："最初成立医疗基金时，媒体想报道，我拒绝了。慈善不该是公关手段。"
　　"但你公司的人也不知道？连杨助理都似乎不清楚。"
　　"知道的人越少，基金越纯粹。"陆宇轩的声音很平静，"董事会一直反对我'浪费'个人资产在这些'无回报'项目上。"
　　林悦想起医院里那些受助孩子口中的"天使叔叔"，想起论坛上那些嘲讽的评论...她一直以为陆宇轩是那种高高在上、只关心利润的冷酷CEO，却不知他五年来一直在默默帮助素不相识的人。
　　"画展的事，"陆宇轩打破沉默，"我确实向协会推荐了你，但最终选择权在他们。你的才华是真实的，林悦。"
　　"如果我拒绝呢？"
　　"那是你的权利。"陆宇轩站起身，走到她身边，但保持着适当距离，"我只希望你不要因为讨厌我而放弃自己的机会。"
　　窗外，夕阳西沉，给城市镀上一层金色。林悦看着玻璃上两人的倒影——她穿着简单的外卖制服，他一身昂贵西装，两个世界的人，却因为种种意外纠缠在一起。
　　"我不讨厌你。"她轻声说，"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一切。医疗费，画展，还有..."她指了指墙上的画，"你对我作品的了解，比我自己还清楚。"
　　陆宇轩的目光柔和下来："五年前我创立速达外卖时，初衷是解决城市配送'最后一公里'问题。但随着公司壮大，我渐渐迷失在数据和增长中，忘记了那些真正在路上奔波的人。"
　　他走向那幅背影画："直到看到你的作品，我才重新想起初心。你画中的外卖员，快递员，环卫工人...他们不只是报表上的成本项，而是一个个有血有肉的人。"
　　林悦胸口发烫。她创作时只是单纯记录所见所感，从未想过自己的画能影响什么人，更别说是公司CEO的决策。
　　"所以骑手福利改革..."
　　"因为你。"陆宇轩坦然承认，"你的画，你的话，你愤怒的眼神...我无法再忽视那些问题。"
　　林悦不知该如何回应。她一直以为陆宇轩的欺骗是单方面的伤害，却不知自己也在不知不觉中改变了他。
　　"关于画展，"她最终说，"我需要知道具体条款。如果是纯粹的艺术合作，我可以考虑；如果是什么...补偿或施舍，我拒绝。"
　　陆宇轩点点头："我会让协会把完整合同发给你，你可以请律师审查。"他顿了顿，"林悦，我尊重你的才华和自尊。如果接受这个机会，请只当它是一个艺术家应得的认可。"
　　他的语气如此诚恳，眼神如此清澈，林悦长久以来筑起的心墙开始松动。
　　"我会认真考虑。"她说，"但不是因为你的劝说，而是为了我的艺术。"
　　陆宇轩微微一笑："这就够了。"
　　离开大楼时，天色已晚。林悦站在路边等车，回头看了一眼顶层明亮的窗户。她不知道陆宇轩是否还在那里工作，看着这座城市渐渐亮起的灯火。
　　手机震动起来，是医院护工发来的消息："林浩今天情况很好，医生说可能提前出院。"
　　紧接着是第二条，来自李老师："协会刚把完整合同发到我邮箱，转发给你了。有任何问题随时联系。"
　　林悦深吸一口夜晚的空气。弟弟康复在即，画展机会摆在眼前，而那个她曾经痛恨的"骗子CEO"，原来一直在用他的方式默默帮助许多人...
　　生活有时比艺术更难以预料。
　　回到家，林悦仔细阅读了画展合同。条款非常公平，甚至可以说优厚——协会承担所有费用，她保留作品所有权，销售分成比例也高于行业标准。唯一让她犹豫的是，合同末尾的协会印章旁，有一个小小的"L.Y.X"签名缩写。
　　陆宇轩的名字缩写。
　　林悦盯着那三个字母看了很久。最终，她在电子合同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后给李老师回复："我接受。请转告协会，我会全力以赴，不辜负这个机会。"
　　她没有提及那个缩写，就像陆宇轩从未提及他保存她每一幅画的相册，或是医院里那些受助孩子口中的"天使叔叔"。
　　有些事，不需要说出口也能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