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送外卖到画你》梧桐的星星

9、暗流涌动

　　画展筹备工作如火如荼地进行着。林悦每天下班后都泡在艺术中心，和李老师一起挑选作品、设计展板、撰写介绍文字。原定的"城市普通人"主题扩展成了"路上的人生"系列，聚焦外卖员、快递员、环卫工人等街头工作者的日常生活。
　　"这幅要放在入口处。"李老师指着林悦最新完成的作品——一幅外卖员在暴雨中送餐的油画，"它能第一时间抓住观众的注意力。"
　　林悦点点头，心里却想起那个雨夜，陆宇轩撑着伞向她走来的场景。自从签下画展合同后，他们再没见过面，只通过李老师传递必要的沟通信息。这种刻意的距离感让她既松了口气，又莫名失落。
　　"对了，这些是协会转来的媒体采访提纲。"李老师递给她一个文件夹，"有几家艺术杂志和城市生活媒体对你的作品很感兴趣。"
　　林悦翻开文件夹，突然从里面滑出一张不属于这里的纸——那是一份会议记录的复印件，标题是《关于管理层调整的预备讨论》，落款是速达外卖董事会。
　　"这是..."林悦困惑地拿起纸张。
　　李老师凑过来看了一眼，脸色微变："一定是装错了。协会最近在和速达谈赞助事宜，可能文件混在一起了。"她伸手想拿回去。
　　但林悦已经看到了关键内容。记录中提到"陆宇轩近期决策感情用事"、"骑手福利改革成本过高"、"需要改变领导层形象"...最让她震惊的是最后一段：
　　"建议利用陆总与外卖员林悦的关系制造舆论压力。年轻CEO与基层员工的非正当关系，可成为迫使其让步的有力筹码。"
　　林悦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她从未想过，自己和陆宇轩的交往会被董事会当作武器使用。
　　"林悦，你没事吧？"李老师担忧地问。
　　"这上面说的...是真的吗？董事会想利用我逼陆宇轩下台？"
　　李老师叹了口气："我只是个艺术工作者，不清楚公司内部的事。但..."她犹豫了一下，"协会确实收到过暗示，要我们在宣传中强调你的外卖员身份和'逆袭'故事。"
　　林悦的胃部绞成一团。原来连画展都可能被利用来对付陆宇轩。她突然想起杨助理说过"董事会给了很大压力"，以及医院医生提到的"基金会审核变严"...
　　"我需要见陆宇轩。"她站起来，声音异常坚定。
　　"林悦，也许你不该卷入这些..."
　　"我已经被卷入了。"林悦把会议记录折好放进口袋，"请告诉我怎么联系杨助理。"
　　一小时后，林悦坐在速达外卖总部附近的一家咖啡厅里。杨助理匆匆赶来，表情严肃。
　　"陆总正在开董事会，暂时不能见您。"他压低声音，"但您发现的那份文件...情况确实不妙。"
　　"他们真的打算利用我来攻击陆宇轩？"林悦直截了当地问。
　　杨助理点点头："部分董事反对陆总的改革方案，认为增加骑手福利会损害公司利润。他们...调查了您和陆总的关系。"
　　"调查我？"林悦倒吸一口冷气。
　　"过去两周，公司里多了不少'巧合'。"杨助理苦笑，"有董事'偶遇'您去医院看望弟弟，有记者'恰好'采访到您站点的同事...这些都是铺垫。"
　　林悦想起这几天站点里确实多了些陌生面孔，老张还说有人问他"认不认识那个会画画的林悦"...原来都是精心设计的陷阱。
　　"陆总知道这些吗？"
　　"他知道有阴谋，但不知道具体手段。"杨助理犹豫了一下，"实际上...他最近刻意与您保持距离，就是不想连累您。"
　　林悦胸口发紧。原来陆宇轩的疏远不是冷淡，而是保护...就像他为她挡雨，为她弟弟安排手术一样，总是默默承担一切。
　　"我要见他。"她再次要求，"今晚。"
　　杨助理摇摇头："董事会后陆总直接飞往深圳处理危机，明天才回来。但..."他压低声音，"明天下午三点公司有季度发布会，届时董事会可能会发难。"
　　"发布会向公众开放吗？"
　　"理论上需要邀请函，但..."杨助理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如果您以骑手代表身份出席，没人会阻拦。"
　　林悦明白了他的暗示。离开咖啡厅后，她没有回艺术中心，而是直接去了医院。弟弟林浩已经能下床走动，见到她兴奋地展示康复训练成果。
　　"姐，你看我能走这么远了！医生说下周就能出院！"
　　林悦勉强笑了笑，摸摸弟弟的头。她不能告诉他自己正卷入一场商业斗争，那会让刚康复的孩子担心。
　　"对了，天使叔叔今天派人送了新游戏机给我！"林浩指着床头崭新的设备，"你说他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林悦喉咙发紧："因为...他是个好人。"
　　"那你替我谢谢他了吗？"
　　"还没有。"林悦轻声说，"但我会的，用我的方式。"
　　当晚回到家，林悦辗转难眠。她反复思考着各种可能性——如果明天她不出面，董事会可能成功逼迫陆宇轩让步，取消那些保护骑手的改革；如果她出面，则可能被当作"与CEO有不正当关系的员工"，不仅自己名誉受损，还会给陆宇轩带来更大麻烦。
　　凌晨三点，她起身来到画架前，开始疯狂作画。不是平日里的街头写实风格，而是一幅充满愤怒与力量的抽象画——黑色漩涡中挣扎的蓝色身影，被无数红色利爪拉扯，却依然向上伸展...
　　画到黎明时分，林悦精疲力竭，但内心已做出决定。
　　第二天下午两点四十五分，林悦站在速达外卖总部大楼前。她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黑色长裤，头发整齐地扎成马尾，手里拿着一个文件袋——里面是那份会议记录和几幅能证明自己艺术身份的资料。
　　大堂里人头攒动，发布会即将开始。林悦深吸一口气，走向安检处。
　　"您好，我是城西三站骑手代表林悦，受邀参加发布会。"她平静地说。
　　安检人员核对名单后放行。电梯里挤满了记者和投资人，林悦站在角落，心跳如鼓。她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只知道必须站在陆宇轩那边，就像他曾为她挺身而出一样。
　　发布会厅灯火通明，前排坐着公司高管和董事会成员。陆宇轩站在台上，西装笔挺，正介绍公司季度业绩。看到林悦从侧门进来，他的话语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和...担忧？
　　林悦找了个靠后的位置坐下。陆宇轩很快恢复镇定，继续演讲。当谈到骑手福利改革时，台下几位董事明显坐立不安。
　　"...基于安全和服务质量的综合考虑，公司将继续推进骑手保障计划..."陆宇轩的声音沉稳有力。
　　"我有问题！"一位灰发董事突然打断，"数据显示这项改革将增加15%的运营成本，却无法带来直接收益。陆总坚持推进，是否有...个人因素影响决策？"
　　会场一片寂静。林悦感到无数目光扫向她所在的位置——显然有人已经"认出"她了。
　　陆宇轩面不改色："刘董事，所有决策都基于公司长期利益。关爱员工不是成本，而是投资。"
　　"是吗？"刘董事冷笑，"那我们很好奇，为何这项改革恰好始于您...结识某位特殊骑手之后？"
　　会场响起低声议论。林悦的手心全是汗，但她没有低头，而是直视台上的陆宇轩。他们的目光在空中相遇，他眼中是她从未见过的复杂情绪。
　　就在这时，林悦站了起来。
　　"我是林悦，城西三站骑手。"她的声音清晰有力，"也是即将在青年艺术中心举办个展的画家。"
　　全场哗然。所有镜头转向她，闪光灯亮成一片。陆宇轩的表情凝固了，显然没料到她会公开站出来。
　　"我确实认识陆总，是在他匿名体验骑手生活期间。"林悦继续道，从文件袋取出会议记录，"但直到昨天我才知道，我们的交往被某些人视为'把柄'。"
　　她走向前排，将文件递给最近的记者："这是董事会部分成员计划利用我个人关系攻击陆总的证据。他们反对骑手福利改革，不惜牺牲员工权益和公司声誉。"
　　现场瞬间炸开了锅。记者们争相传阅文件，董事会成员脸色铁青。陆宇轩快步走下台，来到林悦身边。
　　"你不必这样..."他低声说，眼中满是担忧。
　　"我知道。"林悦抬头看他，声音坚定，"但真正的关心不是躲在后面被保护，而是并肩面对风暴。"
　　陆宇轩的眼中闪过一丝震撼。他转向会场，声音恢复了CEO的威严："各位，今天的发布会到此结束。公司将对董事会部分成员的不当行为展开调查。至于骑手福利改革，将按计划推进。"
　　在一片混乱中，他轻轻握住林悦的手肘，带她离开了会场。
　　总裁办公室里，陆宇轩关上门，第一次在林悦面前显露出疲惫。他松开领带，跌坐在沙发上。
　　"你不该冒这个险。"他声音沙哑，"他们可能毁掉你的名誉。"
　　林悦站在窗前，俯瞰城市："比起你为我做的，这算不了什么。"
　　"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林悦转身面对他，"因为你是高高在上的CEO，而我只是个小骑手？陆宇轩，你还不明白吗？我站出来的原因和你保护我的原因是一样的——我们在乎对方，不在乎身份差距。"
　　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地板上，形成一道明亮的分界线。林悦站在光里，陆宇轩坐在阴影中，两人隔着这道光线对视。
　　"董事会不会就此罢休。"陆宇轩最终说。
　　"我知道。"
　　"媒体可能会挖你的过去，扭曲我们的关系。"
　　"让他们挖吧。"林悦耸耸肩，"我没什么可隐藏的。"
　　陆宇轩站起身，走到她面前。阳光现在照在两人身上，温暖明亮。
　　"你的画展..."他犹豫道，"现在可能也会受到影响。"
　　林悦笑了："正好免费宣传。艺术需要争议，不是吗？"
　　陆宇轩也忍不住笑了，眼角的细纹让他看起来年轻了许多："你真是个不可思议的女人，林悦。"
　　"你也不赖，陆总。"她故意用这个称呼，但语气里已没有当初的讽刺。
　　窗外，城市的喧嚣继续着。办公室里却有一刻奇异的宁静，仿佛风暴眼中的平静。
　　"接下来怎么办？"林悦问。
　　"我处理公司的烂摊子，你准备画展。"陆宇轩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坚定，"等一切平息后...也许我们可以共进晚餐？不是CEO和骑手，只是...陆宇轩和林悦。"
　　林悦的心跳漏了一拍。这不是承诺，也不是告白，但比两者都更真实——一个简单而平等的邀约。
　　"我等着。"她微笑着说。
　　离开大楼时，夕阳正好。林悦站在台阶上，深吸一口自由的空气。她不知道明天媒体会怎么写，不知道董事会还会出什么招，甚至不确定自己和陆宇轩会走向何方。
　　但此刻，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因为她终于不再被身份定义，而是勇敢地选择了自己想要的生活和...可能拥有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