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昭录》原生纯木

55、太子妃婚宴

　　景德四年，暮春的宫宴刚散，东宫的喜锣便先一步敲遍了京城。

　　元静娴端坐在镜前，侍女正为她绾上最后一支赤金累丝嵌宝凤凰步摇。镜中的女子身着正红色太子妃礼服，霞帔上绣着缠枝莲纹，裙摆拖曳在地，绣满了寓意吉祥的百子图。

　　她抬手抚过鬓边的步摇，指尖微微停顿，眼底没有寻常新娘的羞怯，反倒透着几分沉静的稳妥。

　　“小姐，时辰到了。”侍女轻声提醒。

　　马车行至东宫门前时，云潇已身着正红色婚服，亲自站在丹墀下等候。

　　车帘被掀开，元静娴提着裙摆下车，抬头便撞进云潇温和的目光里，他上前一步，伸出手：“静娴？”

　　元静娴轻轻搭住他的手，声音轻柔却清晰：“有劳殿下久候。”

　　两人并肩走进东宫，穿过挂满红绸的长廊，来到正殿。册封仪式在钦天监选定的吉时准时开始，礼部官员将象征太子妃身份的金印与金册交到元静娴手中。

　　仪式结束后，东宫的偏殿里摆起了喜宴。

　　喜宴的喧嚣漫过雕花窗棂时，云子澜正倚在偏殿外的朱红廊柱上，指尖漫不经心地品着酒水。

　　宋嫣然提着襦裙从殿内出来，见他这副闲散模样，忍不住调侃：“今日太子兄的喜宴，四皇子怎么躲在这里偷懒？”

　　云子澜抬眼，将杯沿抵在唇畔，眼尾漫着点笑意：“殿里那些人讲话听得耳朵起茧，不如出来寻个清净。倒是你，不在里面陪那些贵女聊天，怎么也溜出来了？”

　　“她们凑在一起，不是比谁的珠钗新，就是说哪家公子温文尔雅，听得我脑仁疼。”

　　宋嫣然立在廊下，先规规矩矩拢了拢微乱的襦裙下摆，鬓边银钗随着细微动作轻晃，眼底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

　　云子澜听出她话里的未尽之意，眉梢微挑：“依你之见，倒该聊些什么？”

　　宋嫣然先抬手将鬓边歪斜的玉簪轻轻扶正，指尖划过簪头的流云纹，语气仍带着几分闺秀的温婉：“若真能随心聊，我倒想说说城东杂耍班新演的《九连环戏珠》，那艺人能让九个铁环在空中连成仙鹤的模样，我倒觉得新奇。”

　　云子澜眼底浮起真切的诧异，连带着语气都添了几分兴味：“哦？城东杂耍班？我还当嫣然姑娘素来只爱琴棋书画，竟也对这街头技艺感兴趣？”

　　宋嫣然指尖悄悄蜷了蜷，耳尖先漫上薄红，却仍维持着几分镇定，声音放得更轻：“前几日随母亲去寺庙还愿，恰巧撞见杂耍班搭台，远远看了一眼……竟真能拼出仙鹤展翅的模样，倒比书里画的更鲜活些。”

　　她顿了顿，像是怕他觉得自己失了女子本分，又补充道：“我也只是瞧个新鲜，没敢多停留。只是比起殿里聊珠钗，倒觉得这杂耍的巧思更有意思些。”

　　云子澜看着她明明眼里闪着光，却还要刻意收敛的模样，低笑出声：“这有什么不好？宋嫣然，你果真是我看中的女子，连兴趣都比京中那些只知妆饰的贵女，要独特得多。”

　　宋嫣然听见“我看中的女子”，耳尖的红瞬间爬满脸颊，连攥着裙摆的指尖都泛了热，头垂得更低：“四皇子……”

　　话音刚落，廊外忽然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顾芊芊挎着裙摆大步流星走来，腰间的铃铛叮当作响：“哎哟！这不是嫣然和四皇子吗？你们躲在这儿说什么悄悄话呢！”

　　她话没说完就凑过来，胳膊一搭宋嫣然的肩膀，挤眉弄眼：“我方才在殿后就听见四皇子的声音了，还以为在跟谁聊天，原来是你啊！嫣然？”

　　宋嫣然被她搭得一个趔趄，又羞又窘：“芊芊！”

　　顾芊芊半点没察觉她的窘迫，反而把胳膊收得更紧，晃着她的肩膀打趣：“你脸红什么呀？跟熟透的桃子似的！莫不是四皇子跟你说什么好听的了？”

　　云子澜靠在廊柱上，看着宋嫣然被晃得头疼的样子，眼底笑意都快藏不住：“我可没欺负她，倒是你顾芊芊，再晃下去，她要发怒了。”

　　顾芊芊这才松开手，却还伸手戳了戳宋嫣然泛红的脸颊，笑得更欢：“发怒？我可不信！咱们嫣然向来温温柔柔的，顶多只会红着脸瞪我。”

　　宋嫣然被她戳得往后躲了躲，伸手拍开她的手，又气又无奈：“你再这样，下次我可不和你一起出门了。”

　　“别啊！”顾芊芊立刻收了玩笑，凑过去挽住她的胳膊，语气瞬间软下来，“我不逗你就是了。”

　　宋嫣然无奈摇摇头，便见殿内忽然窜起一团火光，伴随着惊呼声从雕花窗棂里翻涌出来。

　　顾芊芊脸色骤变，挽着宋嫣然的手瞬间攥紧：“怎么回事？！”

　　云子澜在一旁猛地直起身，快步走到廊边望去。

　　正殿东侧的偏阁已经被浓烟裹住，火苗正顺着梁木往上爬，人群慌乱地往殿外涌，却没人敢靠近火场。

　　“糟了！”顾芊芊突然惊叫一声，抓着宋嫣然的手更紧，声音都发颤，“婉儿方才说要去偏阁取她落在那儿的珠串，沈曦还跟着去了！”

　　宋嫣然脸色瞬间白了，望着火舌舔舐的偏阁檐角，指尖冰凉：“那、那怎么办？火这么大，她们会不会……”话没说完，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

　　云子澜眉头拧成一团，转头冲身后赶来的侍卫厉声下令：“立刻去调水龙队！再带五个身手好的，跟我进去！”

　　说罢就要往火场冲，宋嫣然连忙上前一步拉住他的衣袖：“四皇子，火场危险，定要注意安全！”

　　“放心。”云子澜回头看了她一眼，语气沉却稳，“我会把她们带出来。”

　　话音未落，顾芊芊已经撩起裙摆，抄起廊下一个铜盆就要跟上：“我也去！多个人多份力！”

　　“你留下！”云子澜按住她的手，“现在一片混乱，太子还在大婚，外面需要人清点撤离的人，免得还有遗漏，照顾好嫣然，等我消息。”

　　说完不再多言，跟着侍卫去了起火处。

　　宋嫣然望着他的背影，紧紧攥着顾芊芊的胳膊，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偏阁的门窗本是木质，此刻却烧得异常迅猛，连房梁上的雕花构件都噼啪作响，落下火星。

　　不对劲……云子澜看向远处的宫殿，心里猛地沉了一下，寻常木料起火，火势不会蔓延得这样快，除非……有人提前在暗处动了手脚，添了助燃之物。

　　今日是云潇大婚，宫中守卫比往日森严数倍，谁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在偏阁埋下隐患？若只是意外，为何偏偏选在宾客最密集的时候起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