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2、密信 ...
-
夜黑得极快,雨砸在地上,远处灯火只剩一点模糊的光。
沈曦身着红衣,艳得像燃在雨里的火,几缕湿发贴在额角,手里握着雕花金箭,她指节攥得泛白,骑着踏雪,踏过泥泞的路,溅起一地水花。
斜后方突然传来急促马蹄声,破了雨里的静。
沈曦心头一凛,立刻拔出金箭对准来处。看清人时,只见对方身形挺拔,玄甲沾着未干的血,是沈墨的副将秦风。
秦风策马冲到距她两丈处勒住缰绳,□□黑马人立而起,溅起的泥水混着玄甲上的血渍,在昏暗中更显刺目。
他不等马身稳落便急声开口,声音便被雨声冲得发哑:“小姐!将军他……”
沈曦握箭的手猛地一沉,箭镞险些划破自己。她垂眸看向秦风玄甲上还在渗血的伤口,那处布料已被血与雨泡得发黑,再抬眼时,眼底的亮意全变成了冷光:“带我去禁军大营。”
“小姐!”秦风惊得声音都变了调,“那是龙潭虎穴,您不能去!”
沈曦却已调转马头,手中金箭的箭镞在昏暗中泛着冷芒,她回头看了秦风一眼,声音裹着几分决绝:“我沈家的人,没有弃亲而逃的道理。”
他望着沈曦眼底那点不肯退的光,分明是当年老将军战场上不退的模样,终是咬牙松了手:“末将护您过去!”
夜风卷着雨丝,裹着两人两马冲进禁军大营西侧的阴影里。沈曦翻身下马时,红衣下摆扫过满地泥泞,她将金箭握得更紧。
秦风引着她贴墙而行,营内火把的光映得甲胄上的血渍忽明忽暗,不远处传来巡逻兵的脚步声,沈曦猛地矮身,金箭悄无声息抵在一名落单士兵的咽喉。
“说,沈墨在哪?”她声音压得极低,冷得让那士兵打颤。
对方刚要开口,斜后方突然射来一支冷箭,直逼沈曦后心,沈曦只觉后颈一阵冷风扫过,几乎是本能地旋身矮腰,红衣在雨里划出半道弧。
那支冷箭擦着她的发梢钉进旁边的立柱,箭尾还在嗡嗡震颤。
她未等身形站稳,已攥着金箭朝箭来的方向疾射而去。
箭镞破雨的瞬间,斜后方树影里传来一声闷哼,一名黑衣人栽倒在地,手里还握着尚未收回的弓。
沈曦上前一步,金箭抵住那人咽喉,目光却扫向他腰间的银纹令牌,眼底冷光更甚:“元家派来死士,倒藏得隐秘。”
黑衣人喉间滚过一声闷响,手指在袖中动了动,似要摸什么东西。沈曦眼疾手快,一脚踩住他的手腕,金箭又往下压了半分,冷声道:“动一下,这箭就穿了你的喉咙。”
说话间,她余光瞥见黑衣人衣襟下露出半角油纸,伸手一扯,竟拽出一封封蜡的密信。
拆开信纸,潦草的字迹里满是构陷——信中伪造了沈墨与北狄私通的书信,还列了“私藏兵器”“克扣军粮”的假证,末尾竟盖着禁军统领的印鉴,显然是要将沈家钉死在“通敌叛国”的罪名上。
沈曦捏着信纸的指节泛白,纸张被攥得发皱。
她抬眼看向黑衣人,眼底的冷光几乎要凝成冰:“这信是要递去陛下跟前,还是给刑场的监斩官?”
黑衣人死死咬着牙,嘴角突然溢出黑血,竟是早吞了毒囊。
秦风见状,立刻上前探了探黑衣人的鼻息,随即沉声道:“小姐,人已经死了,毒发得极快,怕是问不出更多了。”他目光扫过沈曦手中皱成团的密信,眉头拧得更紧,“这人连禁军统领的印鉴都能伪造,显然早有预谋……”
沈曦攥紧密信,指腹蹭过纸上冰冷的字迹,抬头时眼底已没了半分犹豫:“其余人在哪?”
秦风猛地直起身,玄甲上的血渍被雨水冲得晕开,声音裹着雨丝竟带了几分涩意:“将军这一失踪,西北大营早乱了套,亲卫还在四处寻将军踪迹,可那些临时招募的兵卒、还有几个贪生怕死的队正,要么卷了干粮逃了,要么干脆卸了甲,说什么也不肯再守营了。”
沈曦听完,指节将密信攥得发响,随即转身看向营外茫茫雨幕,红衣似火:“逃的、卸甲的,都往哪去了?”
秦风连忙跟上,从怀中掏出一张揉皱的地图,指着西北方向的几道浅痕:“大多往三十里外的沙河镇跑了,那里有粮栈,又是通往关内的要道,他们要么想躲进镇里避风头,要么是想顺着官道逃回故乡。”
“备马。”沈曦话音未落,已伸手拽过踏雪的缰绳,金,“晚了,人散了,再想找就难了。”
秦风刚点头,就见沈曦已翻身上马,踏雪的白蹄踏过积水,溅起的水花沾在衣服上,倒像是落了串细碎的星子。
她回头看了秦风一眼:“秦风,带上我父亲当年给士兵们发的铜符,见了符,他们或许还能想起,自己曾是沈家大营的兵。”
说罢,她夹紧马腹,踏雪如一道白影冲破雨幕,朝着沙河镇的方向疾驰而去。
秦风望着那抹红衣消失在暮色里,立刻召来亲卫,攥紧腰间的铜符,翻身上马紧随其后。
他知道,这一去,不仅是找逃兵,更是要为整个沈家,抢回最后一点希望。
马蹄踏过沙河镇外的泥路,街口老茶铺的屋檐下聚着四十多人。
有的卸了甲,将铜符揣在怀里,正低头跟茶铺老板讨干粮;有的还护着残破的头盔,却望着通往关内的官道,手指在枪杆上反复摩挲。
沈曦翻身下马,声音坚定而有力:“拿着沈家铜符的,都抬头。”
人群瞬间静了,有人慌忙将铜符往怀里塞,有人则攥得更紧,却没一个人敢看她。
沈曦上前一步道:“在京中时,阿兄还在跟我念叨,说去年冬雪封山,背着伤兵走了三十里,是我们沈家的将士,说蛮族来犯时,顶着箭雨护着粮车的,是我们沈家的将士。现在他失踪了,有人说他通敌,你们就信了?就这么跑了?真是枉为我沈家的将士!”
一名瘦高个士兵突然红了眼,哑声道:“小姐,我们不是不信将军!是有人拿着圣旨,说沈家叛变,要抓所有跟沈家有关的人……我们有妻儿,实在……”
“圣旨?”沈曦猛地将那封密信扔在桌上,信纸被雨水打湿,伪造的印鉴却格外刺目,“这是元家伪造的罪证!现在你们逃了,元家下一步,就会去抄你们的家,斩草除根!”
这时,秦风带着亲卫赶到:“当年老将军给你们铜符,说见符如见他。现在,你们是要拿着铜符逃,还是跟我们去护沈家,也护你们的家人?”
人群沉默了片刻,那瘦高个士兵突然将铜符按在胸口,单膝跪地:“末将愿随小姐出征!就算死,也要给将军洗冤!”
紧接着,越来越多的人跪了下来,铜符碰撞的脆响混着雨声,在茶铺前汇成一片:“末将愿随小姐!”
沈曦望着眼前的身影,她弯腰从地上拾起一枚铜符,指尖摩挲过背面的图纹。
“起来吧。”她声音比刚才柔了些,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