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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北境皇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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帐幔外传来铜壶滴漏的轻响,沈曦睁开眼时,先闻到一股清苦的药香,她动了动指尖,才发现自己躺在软榻上,头顶是绣着暗金龙纹的明黄色帐帘。
这不是军营的简陋帐篷,倒像极了皇室规制的寝殿。
“贵人,您醒了?”
身侧传来轻柔的女声,沈曦偏头望去,是个穿着浅碧色宫装的宫女,梳着双丫髻,手里端着个描金托盘,上面放着温好的药碗和一方素帕。
见沈曦看过来,她连忙放下托盘,上前小心地扶住:“您昏睡两日了,陛下特意吩咐了,让奴婢好生照看您,您要是觉得身子沉,奴婢再给您垫个软枕?”
沈曦望着殿内雕花的拔步床、墙角燃得正旺的银丝炭炉,眉头微蹙:“这是何处?”
宫女端过药碗,用银勺轻轻搅了搅,语气恭敬又温和:“这里是北境的祈祥殿偏阁,是陛下特意为您安排的。至于缘由,奴婢也不太清楚,只听陛下说,您感染了风寒,宫里的太医会帮您调理好。”
说着,她舀起一勺药递到沈曦唇边,“这药是太医刚熬好的,温着正好,贵人您先喝了,对身子好。”
沈曦望着递到唇边的药勺,清苦的药味钻得鼻尖发紧,她却没张口,反而抬眸看向宫女,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北境的陛下是谁?”
宫女手里的银勺顿了顿,眼里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又恢复了恭敬:“贵人说笑了,北境的陛下,自然是当今的珩王殿下。”
她将药勺轻轻收回,耐心解释道:“一个月前,先帝驾崩,珩王殿下以储君身份继位,只是殿下素来低调,非必要朝会和军务,很少在朝臣面前露面,您在南池长大,没听过也正常。”
“珩王……陛下?”
宫女见她出神,又把药勺递过来:“贵人,药要凉了。陛下特意嘱咐过,您的风寒不能拖,这药是太医按殿下的吩咐熬的,加了润肺的药材,不那么苦。”
“我与你们陛下素不相识,他为何要接我入宫?”沈曦的声音发轻,却带着不容错辨的警惕。这位新帝突然这般“优待”,总让她觉得不安……哪有平白无故的照拂,尤其是在这皇权交错的皇宫里。
“贵人这话,奴婢不敢妄议。只是陛下待您是真心周全,您昏睡时,陛下还特意来偏阁看过您两次,怕太医用药太重,又怕您嫌药苦,特意让人在药房加了蜜枣膏。”
沈曦顺着宫女的目光看向桌案——那里放着个描金小盒,里面果然盛着晶莹的蜜饯。她喉结滚了滚,这位新帝的举动,带着让人猜不透的温度。
殿外忽然传来脚步声,伴随着侍卫低沉的通报:“陛下驾临——”
沈曦手里的锦褥猛地攥紧,刚压下去的紧张瞬间涌了上来,连指尖都开始发凉,她还没理清这位珩王陛下的用意,竟要这般快地直面他了。
沉重的靴声踏过青砖,殿门被推开时,最先闯入视线的是面具下的冷硬轮廓。
赫珩身着一袭月白常服,衣料上绣着暗纹流云,却被腰间紧束的玉带勒出冷硬线条,半点不见温润。他脸上覆着半幅银纹面具,遮住眉眼,只余下线条利落的下颌线,以及薄唇,周身散着拒人千里的寒气。
他刚踏入殿内,侍立在旁的宫女、侍卫便齐齐躬身,连大气都不敢喘,片刻间便悄无声息地退了个干净,只留殿内两人相对,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沈曦几乎是本能地往后缩了缩,她垂着眼,却能清晰感受到那道落在身上的目光,锐利得像刀,仿佛要将她的心思剖得一干二净。
“醒了?”赫珩冷不丁的问道。
他没走近,就站在殿中,身影挺拔却透着压迫感。
沈曦抿着唇不接话,只觉得殿内的空气都冷了几分。
沉默片刻,终是压着喉间的发紧开口:“臣女多谢陛下相救……既病已好,臣女想先行告辞……”
赫珩闻言,银纹面具下的眉峰微挑道:“你急于离开,莫不是在担心秦副将?他很安全,孤已经派人护送他回去了。”
沈曦猛地抬头,眼底掠过一丝惊色,她原想借离开之名寻沈墨,这话倒让她一时语塞,总不能和一个陌生人直言自己真正的去处。
不等她寻到说辞,赫珩的声音已再度响起,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却字字砸在她心上:“至于你兄长沈墨……他被燕国公主所救,眼下在驿馆养伤。照燕国的规矩,救命之恩当以婚约报之,说不定,你很快就要多一位燕国驸马兄长了。”
“燕国驸马?!”沈曦眼睛倏地睁大,攥着袖角的手都松了半分,语气里满是难以置信。
她前段时间还答应了顾芊芊帮忙撮合她和阿兄,这还没实行,怎么突然杀出了个燕国公主?
赫珩往前半步,衣摆扫过地面带起微尘,旋即落坐在梨花木凳上,银纹面具下的声音没半分暖意,“孤把你从鬼门关回来,可不是让你一句多谢就走的。”
“陛下此话何意?”
沈曦抬眼望过去,她就知道,这宫里哪有平白无故的救命之恩,哪有不图回报的好心。
赫珩指尖搭在凳沿,轻轻敲了两下:“近来朝臣总劝孤广纳后妃,太后更是盯着后位不放。你留在宫里,做孤的妃子,不必真承宠,只需陪孤演场戏,堵住那些人的嘴。”
沈曦只觉脑子“嗡”的一声,震惊得几乎哑然,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这都什么跟什么?
她定了定神,才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屈膝垂眸婉拒:“后妃之位何等尊贵,臣女出身寻常,更是无德无才,实在担不起这般荣宠,还望陛下收回成命。”
“你若应了,孤保你兄长在燕国平安,你若不应……”
话没说完,却已是十足的威胁。
沈曦看着他冷硬的下颌,心头一沉,才明白这哪里是商量,分明是没得选的交易,她咬了咬唇道:“陛下要我演多久?演完之后,真的会放我走?”
赫珩薄唇微勾,语气听不出真假:“等孤把太后那边的势力压下去,自然会给你想要的,前提是,你别演砸了。”
沈曦攥着袖角的手又紧了紧,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慌张:“好,我应下。但陛下得说话算话,不能事后反悔。”
赫珩闻言,银纹面具下的目光似乎柔和了些许,却依旧带着几分冷意:“孤从来说一不二。”
沈曦突然觉得,这个世上,比云昭更恐怖的男人出现了。
从前觉得云昭行事虽冷,但尚有几分温度,可眼前这男人,连一句“说一不二”都透着冰碴儿,那股从骨子里散出的冷意,比云昭更让人无措,连空气都似要冻住。
万一不答应……恐怕连自己的小命都保不住,这哪里是交易,分明是没得选的绝境。
赫珩沉默片刻才淡淡开口:“只要你不拆台,孤不会为难你。”
殿角的暖炉烧得正旺,火光映在他面具的银纹上,明明灭灭,却照不进那遮在面具后的眼眸。
沈曦望着那跳动的火光,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那……我要怎么做?”
前世她虽戴过凤冠、做过皇后,也知道后宫规则,但此刻要面对的是全然陌生的赫珩,要做他名义上的妃子,心底还是忍不住泛起一阵别扭。
“明日起,会有女官来教你宫中礼仪,还有与孤相处的分寸。”他声音平稳,听不出情绪,“记住,在人前,你是孤新晋的宠妃,不该有半分怯意。”
沈曦捏着袖角的手又紧了紧,心里仍有些发虚:“可……宠妃该有的模样,我怕自己演不像。若是在人前露了破绽,岂不是误了陛下的事?”
赫珩目光落在她微蹙的眉头上,银纹面具下的眼神看不真切,只听他声音依旧平淡:“你只需记住,要么演得像,要么……承受演不像的后果。”
这话让沈曦心头一凛,她抬眼看向赫珩,见他转身走向殿门,衣摆扫过地面,带起一阵微凉的风。
沈曦望着他挺拔却冷硬的背影,心里忍不住暗骂:真是个恶君!连句缓和的话都没有,偏偏自己还被拿捏得死死的!
一想到要对着这位珩王演“宠妃”,她就觉得头皮发麻,连脚下的青砖都似变得硌脚起来。
而且这人总戴着半幅银纹面具,是俊是丑都瞧不真切,对着这么张“模糊脸”装亲近,想想都觉得别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