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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掉落的佛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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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牢狱的石壁渗着刺骨寒意,铁链拖拽的脆响在空荡中撞出回声。
赫珩居高临下地睨着阶下遍体鳞伤的漪才人,声线冰冷:“说,太后究竟许了你什么好处,让你日夜在孤身边当眼线?”
漪才人被铁链锁在石墙上,单薄的宫装早被血污浸透。她听到问话,却只是扯着干裂的唇角大笑:“哈哈哈哈,陛下这话问得可笑,这宫中都是太后的人,您又何必单揪着臣妾不放?”
赫珩缓步走下石阶,靴底碾过地上的血痕,发出细微的黏腻声响。他蹲下身,指尖捏住漪才人的下巴,迫使她抬头看向自己,眼底没有半分温度:“不愿说?孤有的是时间陪你耗。”
赫珩的指尖微微用力,漪才人的下巴被捏得吃痛,却仍梗着脖子不肯服软:“陛下便是耗到明日,臣妾也没什么可说的!太后待我有恩,臣妾断不会背叛她!”
“恩?”赫珩嗤笑,松开指尖时,指腹还沾着漪才人下巴上凝固的血污。他抬手接过侍卫递来的素白绢帕,漫不经心地擦拭着指节,动作优雅却带着刺骨的漠然,“太后给你的那点恩,到了此刻,也该化作催命的死恩了。”
绢帕擦过指腹的血痕,被他随手扔在满是污泥的青砖上,素白的布料瞬间染脏,像一朵被践踏的残花。
漪才人浑身一颤,眼底的倔强终于崩塌,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恐惧:“不……太后不会的!她答应过我,事成之后让我做皇后,母仪天下……”
“皇后?”赫珩缓步走到刑架前,靴底碾过地上的碎石,发出刺耳的声响,“你也配?孤不妨告诉你,太后以为拿捏了孤的把柄,却不知,孤早已在她身边布下了天罗地网。”
漪才人的瞳孔骤然收缩,脸色变得更加惨白:“你!”
“孤留着你,是要让你做最锋利的刀,亲手刺穿太后的心脏。你以为那些密信真能送到她手里?孤不过是借着你的手,给她递去些假消息,让她一步步走进孤布下的陷阱罢了。”
“假……假的?”漪才人的嘴唇哆嗦着,“那我……那我做的一切,都只是你的棋子?”
“不然呢?”赫珩笑了,收回手,“你以为凭你这点伎俩,能在孤身边潜伏三个月?若不是孤故意纵容,你连靠近孤书房半步的机会都没有。”
“赫珩!你不过是个苟延残喘的废物皇帝!一个病秧子罢了!”漪才人状若疯魔,铁链拽着石壁发出刺耳的碰撞声,染血的发丝糊在脸上,眼底满是怨毒的疯狂。
赫珩眼底最后一丝温度彻底湮灭,他连多余的眼神都未曾给予,只冷冷抬了抬手:“把她拖下去,赐死。”
侍卫领命上前,漪才人的尖叫与咒骂声逐渐远去,最终被牢门沉重的“哐当”声彻底隔绝。
就在这时,牢外传来卫凛急促而恭敬的脚步声,他躬身立在牢门口,压低声音禀报:“主子,曦妃娘娘在外求见。”
赫珩眉峰舒展,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随即沉声道:“让她在偏殿等候。”
而此刻的偏殿内,沈曦正心绪不宁地踱步。
目光无意间扫过墙角的多宝阁,她忽然顿住了脚步。阁上静静躺着一个锦盒,盒盖半掩,露出一串与她前世带的分毫不差的佛珠手串。
只不过前世那串不知道何时丢了……
沈曦的呼吸瞬间停滞,指尖不受控地颤抖起来,她快步走上前,小心翼翼地打开锦盒,将那串佛珠取出。
果不其然,珠子的末尾刻着一个“曦”字,正是外祖母生前送她的那串……怎么会出现在此处?
留神间,佛珠从指尖滑落,撞在青砖上,圆润的檀木珠子四散滚开,最末端那颗刻着“曦”字的珠子,恰巧停在了一双云纹靴前。
沈曦浑身一僵,她猛地抬头,撞进赫珩深不见底的眼眸里,他不知何时已推门而入,目光落在散落的佛珠上,神色难辨。
“赫珩,你究竟是谁?”
沈曦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却透着一股破釜沉舟的执拗,她死死盯着赫珩,眼底翻涌着震惊、疑惑与一丝不敢置信的希冀。
赫珩没抬头,眸色沉得像寒潭。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缓缓弯腰拾起那颗珠子,指腹摩挲着纹路里的温润,动作带着一种近乎珍视的滞涩。
“孤是谁,难道你还不清楚?”他抬眼,眼底已恢复了往日的冷厉,只是喉结滚动间,泄露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北境的一国之君,赫珩。”
“一国之君?”沈曦低笑出声,手已不经意搭上他腕间,话音未落,她身形微旋,广袖如流云缠上他的手臂,搂上他的脖子。
赫珩猝不及防,下意识地侧身躲避,同时抬手阻拦。争执间,沈曦的指尖恰好勾住了那枚银钩,只听一声轻响,银色面具应声落地,在青砖上滚了几圈,停在了两人之间。
昏黄烛火漫过那张脸——眉峰清峻如寒峰覆雪,眼尾敛着冷光,鼻梁高挺似孤峰独立,唇线薄而直,褪去面具的脸,无半分多余温软。
正是云昭。
面具落地的脆响还在殿内回荡,沈曦的指尖仍停在他耳后,微凉的触感透过衣料渗进肌肤,让她浑身一僵。
“世子?你怎会在此?”沈曦眸中闪过一丝错愕,随即恍然惊醒,语气骤然冷了几分,“不对……我该称您为陛下才是。”
她望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唇边勾起一抹讥笑:“难怪陛下的名是禁忌讳,赫珩?赫云昭才是你的名字吧。让我故意扮作你的宠妃,陪你演这一出戏,世子,从前倒没看出你这般算计。”
一想到前几日的经历,沈曦又羞又恼,只觉得被人戏耍。
赫珩立于廊下,玄色龙袍衬得他眉眼愈发深邃,闻言只是垂眸看着她,语气平静无波:“是,但事出有因。”
沈曦只觉一股气直冲头顶,却不是儿女情长的羞愤,而是被人愚弄的恼怒。她抬眼直视他:“云昭你好大的手笔,往后,还请你不要用谎言消遣我,我沈曦,没那么多闲工夫陪帝王演戏。”
说罢,她转身就走,脚步干脆,没有一丝留恋。
赫珩望着她决绝的背影,藏在袖中的手悄然收紧,却终究没说一个字,任由寒风卷着沉默,将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拉越远。
“主子,可要去追娘娘?”门外的卫凛问道。
“不必。”赫珩顿了顿,声音沉了几分:“她去何处,你派人去跟着,保护她的安全即可。”
卫凛应声:“是,属下这就去安排。”脚步刚要挪动,却听里头又补了一句。
“告诉底下人,不许扰她清净,更不许让她察觉被人跟着。”
卫凛心中微动,陛下向来喜怒不形于色,此刻虽语气依旧淡漠,可那眼底深藏的情绪,都泄露了几分不同寻常。
他不敢多问,躬身应道:“属下明白,定护娘娘万无一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