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昭录》原生纯木

78、真相

　　地牢湿冷，霉味混着铁锈气扑面而来，火把在石壁上投下摇曳的暗影，映得铁链泛着森冷的光。

　　赫云璟被铁链锁在刑架上，衣衫褴褛，气息奄奄。太后瘫坐在角落，发髻散乱，却依旧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见云昭牵着沈曦进来，立刻尖声咒骂：“你不是中毒了？你居然没死！逆子！你不得好死！本宫要扒你的皮抽你的筋！”

　　云昭面无表情，抬手示意侍卫退下。

　　“太后，配合你们演病秧子孤都演累了。”

　　他指尖勾住脸上的银色面具，轻轻摘了下来。

　　那张脸赫然映入眼帘——竟与庆阳公主近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般，连眉梢的弧度都分毫不差。

　　太后的咒骂骤然卡在喉咙里，瞳孔骤缩，像是见了鬼一般，浑身剧烈颤抖起来。

　　半晌，她猛地扑上前，却被铁链死死拽住，只能歇斯底里地尖叫：“贱人！你是那个贱人的儿子！你这个孽种，当年就该跟着你母妃一起死！”

　　赫云璟费力地抬眼，看清云昭的容貌后，也惊得说不出话，只剩粗重的喘息。

　　云昭眼底没有半分波澜，指尖摩挲着面具边缘，声音冷得像地牢的石壁：“太后，我的母妃若泉下有知，见你如今这般模样，想必也会觉得解气。”

　　铁链拖拽着皮肉发出刺耳声响，太后被拽得踉跄倒地，却仍挣扎着抬手指向他，唾沫横飞：“解气？那个狐媚子也配！当年若不是她蛊惑先帝，本宫的儿子怎会错失储位，你这个小贱人，不过是她留下的祸根，今日本宫就算拼了这条命，也要拉你垫背！”

　　云昭垂眸看着地上状若疯癫的太后，声音依旧冷得没有温度：“母妃温婉贤淑，却被你构陷私通，你和赫家欠她的，今日便一并清算。”

　　“你怎知是我？！”太后突然凄厉大笑，发丝凌乱地贴在脸上，浑浊的眼睛里满是疯狂与不甘，“当年之事做得天衣无缝，宸妃那个贱人死无对证，你凭什么指认我？哈哈哈哈，你也敢来翻旧账！”

　　云昭被沈曦握住了手，才压下眼底翻涌的戾气：“天衣无缝？你以为收买的宫女不会反水？以为销毁的信件没有副本？”

　　太后浑身一颤，疯狂的笑声戛然而止，眼底掠过一丝慌乱，却仍强撑着嘶吼：“一派胡言！那宫女早已被我灭口，你休要拿假人假证来唬我！”

　　“灭口？”云昭缓缓抬手，沈曦默契地松开手，任由他从袖中取出一卷泛黄的纸册，“你派去的杀手，倒是忠心，临死前还把你与外戚私通、构陷我母妃的密信，藏在了佛龛之下。”

　　纸册散开，上面的墨迹虽有些模糊，却依稀能辨认出刺眼的字句。太后死死盯着那纸册，脸色由白转青，再由青转紫，浑浊的眼睛里只有疯狂。

　　“知道又如何？”太后状若疯魔，枯槁的手指死死攥着地牢的铁杆，浑浊的眼里迸发出扭曲的快意，“虞妃根本不是宸妃所杀！是我！是我亲手用金簪刺穿了她的心口！不过恰巧被宸妃撞破，我便顺水推舟栽赃给她，让你父皇恨了她一辈子！”

　　她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模样狰狞可怖：“你父皇到死都在找庆阳那个贱人的尸骨，还荒唐地追封一个死人做皇后！可笑吗？赫云昭，我告诉你，你母妃死时，我让宫人浇了整整三桶矾油，她的皮肉一点点溃烂，到最后连块完整的骨头都找不到！你猜猜，我把她的骨灰埋在了哪里？”

　　“说！到底在哪？！”云昭的声音嘶哑，胸腔里的怒火几乎要将她焚烧殆尽，手指深深掐进掌心，渗出血迹。

　　沈曦立在一旁，浑身血液几乎凝固。

　　她自幼便听过庆阳公主的传说，先帝对庆阳公主的宠爱朝野皆知，庆阳艳绝京华，为了边境安宁远嫁北境，没想到竟落得如此下场……

　　“在哪？”太后猛地凑近云昭，“就在太和殿的地基之下！那个你父皇日日上朝、你如今步步为营想要守护的金銮殿，每一块金砖之下，都埋着你母妃的骨灰！千百宫人朝拜，万臣俯首，日日踩着她的尸骨，哈哈哈哈！”

　　这句话如同惊雷劈在云昭头顶，她浑身血液瞬间冲上头顶，眼底赤红如血，理智彻底崩塌。

　　不等旁人反应，他猛地抬手，死死掐住了太后的脖颈，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青筋暴起。

　　“呃……”太后被扼得喘不过气，脸颊涨成青紫，却依旧嗬嗬地笑，眼神里满是挑衅与疯狂，“杀了我……有本事就杀了我……替你母妃报仇啊……”

　　沈曦心头一紧，却见云昭的手指微微颤抖，眼底的赤红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寒刺骨的死寂。

　　她他缓缓松开了手。

　　太后踉跄着后退，捂着脖颈剧烈咳嗽，却仍不忘嘲讽：“怎么？不敢杀？还是舍不得……让我这么痛快地死？”

　　云昭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着，指节咯咯作响，声音冷得像从地狱里爬出来：“杀了你？”他勾起唇角，露出一抹残忍而冰冷的笑，“未免太便宜你了。”

　　他转身，对卫凛道：“卫凛。”

　　卫凛上前一步，单膝跪地：“属下在。”

　　“把赫云璟带过来。”云昭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却让周遭的空气都凝结成冰。

　　不多时，两名禁军架着面色惨白、衣衫褴褛的赫云璟走来。

　　太后见状，瞳孔骤然收缩，咳嗽声戛然而止，疯癫的神色瞬间被极致的恐慌取代：“赫云昭！你想干什么？你不能动他！”

　　云昭置若罔闻，只对卫凛冷冷吩咐：“带上来。”

　　卫凛颔首，抬手示意。

　　禁军随即抬着一个巨大的铁笼上前，笼内黑压压一片，无数只灰毛老鼠在其中窜动，发出“吱吱”的刺耳声响，令人毛骨悚然。

　　“不——！”太后凄厉地尖叫起来，疯了一般扑向铁笼，却被禁军死死按住，“赫云昭！他是我的儿子！你不能用这种方式害他！我求你，要杀要剐冲我来！”

　　云昭缓缓走到赫云璟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底没有丝毫温度：“你和赫云璟，借着宫中的势力，鱼肉百姓，构陷忠良，手上沾染的鲜血，不比任何人少，死有余辜。”

　　他抬手，示意禁军打开铁笼。

　　“不要！不要啊！皇兄我错了！我真的错了！”赫云璟吓得魂飞魄散，瘫倒在地，手脚并用地往后爬，眼泪鼻涕混在一起，狼狈不堪。

　　可禁军怎会容他逃脱，强行将他拖拽到铁笼旁，猛地掀开笼门。

　　刹那间，无数只老鼠蜂拥而出，循着活人的气息，疯狂地扑向赫云璟。尖利的爪子划破他的皮肉，锋利的牙齿啃噬着他的四肢，惨叫声响彻整个地牢。

　　云昭在一旁默默捂着了沈曦的眼睛。

　　“母后！救我！母后！”赫云璟在地上翻滚挣扎，血肉模糊的肢体不断抽搐，眼神里的光芒一点点熄灭。

　　太后被按在地上，眼睁睁看着自己视若珍宝的儿子被老鼠活活咬死，整个人如同遭受了五雷轰顶。她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眼里布满了血丝，仿佛要凸出来一般。

　　直到赫云璟的惨叫声彻底消失，只剩下老鼠啃食骨肉的令人作呕的声响，太后突然猛地挣脱禁军的束缚，疯了似的扑到赫云璟的尸体上，双手胡乱地拍打驱赶着老鼠，嘴里语无伦次地嘶吼：“走开！都给我走开！不许碰我的璟儿！璟儿！我的儿啊！”

　　云昭站在一旁，冷眼看着她疯癫的模样，眼底没有丝毫动容，只有一片死寂的寒凉。

　　卫凛上前低声道：“陛下，太后已然疯魔，是否……”

　　“把她拖下去。”云昭打断他的话，声音依旧冰冷，“关进最潮湿阴暗的天牢，日日只给残羹冷炙，让她活着，永远活在失去儿子的痛苦与疯癫里。”

　　“遵旨。”

　　禁军上前，再次架起疯疯癫癫的太后。

　　她挣扎着，哭喊着，伸出枯瘦的手指，死死地指向云昭，声音嘶哑破碎：“赫云昭……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不会放过你……”

　　随着太后被拖出殿外，那凄厉的诅咒声渐渐远去。

　　云昭看着她被拖出殿外的背影，云昭缓缓闭上眼，一滴滚烫的泪水从眼角滑落，滴在冰冷的地上，瞬间蒸发。

　　沈曦轻轻走上前，握住他冰凉的手，低声道：“都结束了。”

　　云昭睁开眼，眼底的冰寒渐渐融化，只剩下无尽的疲惫与释然。他望着穹顶，仿佛看到了母妃温柔的笑颜，看到了她清正的眉眼。

　　“是啊，结束了。”他轻声说，“我已经替母妃报仇了。”

　　殿外阳光正好，驱散了太和殿内积压多年的阴霾，也照亮了云昭脚下，那条布满荆棘却终于通向光明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