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萍之末》殷澜

10、第十章

　　萧琼不明其意，但觉得说话声紧绷严肃，透着山雨欲来的气息。不由得，他停下了脚步。
　　门内一时却静悄悄的，再无别样声息。
　　内外的气氛仿佛都一时僵住了。暗夜里只听得远处传来隐隐一点打更的声音。良久,嬉乐才长抒了一口气,无奈道:"我自是劝不动你。然则千里奔波迎人这等事、日后还是叫我等去做吧,你…”他话没说完,无相便打断了,“够了。”嬉乐不明其意,愕然地望着他。无相才明白自己这话有歧义，似在责怪人家,便补了一句:"我说，三年够了。”
　　于是萧琼便与气鼓鼓推门拂袖的嬉乐撞了个正着。
　　饶是萧琼颇具城府,此刻也究有些脸上挂不住。不过他很快收拾好了心情,掩过了适才的尴尬,"不速之客惫夜来访、原是有失礼数。适才听二位相谈甚欢,一时不便推门,非是有意偷听,还请见谅。"
　　嬉乐还了一礼,道:"适才的话施主都听见了?"
　　萧琼不便直承,因为确没有听见几句,然也不欲一口否认、将话说死,希望能留个套话的话头.当下他便不言不语,来了个默认。
　　嬉乐还欲张口,里面的无相的声音传了出来:"都进来吧。"
　　方才上演了一出怨妇摔门的嬉乐又恢复了他那幅慈眉善目的得道高僧面孔,毫无介蒂地领着萧琼进了门,生动地诠释了何谓脸皮厚如墙。无相一手扶额,侧身坐在几前,半边脸隐没在夜色里瞧不清,另一只手仍覆着手套,静静地垂在膝前。
　　待二人都坐是后,萧琼先开了口:"我有几名亲信，此时应当赶过来了,落脚在我前番寄身之所,原本我须赶回去接应一下,可如今再回似乎太嫌招摇,因此想借你门中一得力之人,携我手书秘密引他们来此,切勿走漏了风声。"
　　嬉乐接了手书,道:"定不辱命."匆匆离去安排。
　　房中只剩下了萧琼与无相二人,萧琼饮了两杯茶,见无相没什么反应,便告辞了。待他走出两步后,无相的声音忽然传来,"你不信我。"
　　萧琼脚步一顿,旋即面色如常:"何出此言?"
　　没有得到回答,他也并不意外,反而转回来说:"我现是寄人篱下,除了你又有何人可信?联系亲信,召集部队,又有哪一项你不曾与闻。"说着他苦笑了一声,"我纵不想信你,又有何法?”
　　无相转过了隐没在寂夜里的脸,把目光投向了萧琼:"羽林卫,可牵制禁军，令行禁止,三日可平一城。九皇子,在朝在野皆有芳名,又是钦定的继承者。召一支羽林卫,一日足矣。只怕定下这十日之约,不仅是为了布防皇城,还是为了围我四情门,以防我忽然反目,于你不利吧。”
　　萧琼不慌不忙地坐了回来,收起了那副哭丧的苦笑,漫不在乎地道：“纵然这是真的，也只是防人之心不可无而已。况且你多想了,十日之约,只不过是羽信有快有慢,为防微杜渐罢了。"
　　"我想你既不惧同我来,自然早有后手,因此今日你疗伤之时,我在外转了一转，发现山下有一单骑冲出,似是要为谁报信"。
　　萧琼的眼神终于冷了几分:"你早知道我布局防你,却没有拦."
　　无相摇了摇头,微微上扬的语调越发生动了几分:"我为何要拦?陛下忌惮新臣,自古通理。为臣者当尽本分,使陛下疑无可疑。今日说项,不过是以此证明臣绝无违逆之心。或可搏陛下一笑，将来好攀着交情享那富贵荣华罢了."
　　萧琼神色几度微微闪烁,最终还是定格在了一个似笑非笑的神情上:"无相啊,你究竟是高上还是俗人,朕到底是看不透了。"
　　无相低眉,浅笑道:"惭愧，富贵蒙眼,让坐下见笑。”
　　"罢了，月华如许。可想见天也不愿我们聊如此煞风景之事。对了,我方才在门外听到"三年"之事,现下可以见告了吧?"萧琼气势一敛,又仿佛变成了初来时那个信手可欺的逃亡者,不过又有了几分落拓的江湖气。
　　无相也一下收起了方才那副计算精明的模样、惜字如金道：
　　"赴约.’
　　"什么约?"
　　"故人之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