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萍之末》殷澜

8、第8章

　　当晚段喜都没有见着这两个人,等到第二日天泛出鱼肚白，他才看见他们一同归来.
　　他活见了鬼似的迎上去,点了点萧琼忽然带上的用来蒙面的黑纱,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你还真是逆觉啊?"又肥着胆子唤了一声无相:"门主,你那手还要不要了?"
　　萧琼笑着应了一句:"不是.但此刻形势有变,还是这样方便些。"无相则一以贯之地设说话,只是摇了摇头。段喜以为这位大爷又不把自己的身体当一回事了,一把拉过无相的手——却看到他手上套了一只黑色的手套,干净整齐,显是已经处理过了.段喜一怔之际,无相已经把手抽回去了.段喜震惊地转向了萧琼,口不择言道："不是,您是什么神仙下凡,劝得动他老人家去疗伤啊?"萧琼颇为尴尬地别过了脸,想到昨晚的情形，又偷着乐了一声,维继着搭着无相肩的姿式,挪进房中,推开原来为自己准备的客房进去了。门清脆地响了一声,把段喜拍在了门外。瑟瑟的秋风涌起,段喜木然地抹了一把自己被忽视的脸,认命地守起了门。
　　一进了门,萧琼就崩不住那副笑脸了,跌跌撞撞地摸到桌边,顺着桌沿滑落了。他一边松了一口气,一边还不忘让无相在另一边坐下.待得双方均落坐后,对视了一眼,想起昨夜的情形,两人的眼底均有零星的笑意.
　　自他二人相互交了底之后,萧琼自问有义务保障盟友的生命健康,由是执意带着无相去附近的医馆医手.那坐堂的医生处理这外伤颇有经验,几下便包扎妥贴.诊金示收得亦不贵。
　　他们付钱道谢,在行将离开时门外忽然传来异响——原是有人来张贴萧琼的通缉令,正在挨家挨户的追查。那医生见了画像，瞪圆了眼睛，二人他势不妙,萧琼生机立断,一掌打晕了那医生。可是不知是他伤后无力还是忙中出错,那医生痛得大叫了一声居然没晕倒--这一嗓子反而引来了通缉者的注意,他立马向这一带纵马过来.千钧一发之际,无相补了一掌,随后扶着萧琼跃窗而出,飞速将萧琼置于前一户已查过人家的院中、撕了块袍角供他蒙面.为了不留痕迹,他居然还来得及捞上了那医生桌上的一副手套套上,动作不可谓不迅疾。
　　随后,无相借着住宅的隐蔽往反方向跑去——马在这人人摩肩接踵之地撒不开腿,恰够他演一出猫追耗子的好戏.他在巷中兜了一个来回,轻轻松松便引得官兵往远处追去,再折返回来捞了一把萧琼绕了条远路回了客店.萧琼不堪一路颠簸,伤裂了开来,被迫趴在无相的肩上挪了回来。
　　二人之所以发笑,实是因为那姿势实在不雅弄得萧琼一度有了想寻死的心。
　　不过笑归笑,追兵在后,终究是情势紧张.萧琼不禁说："此店应是不可久留了,转向何处还请告我一声。"无相摇了摇头,道:"此处安全。"
　　门外的段喜幽幽地开口解释道:"此处是我门的据点.我门势大,官府几日内无法强行破入--料他们也没这个胆子."
　　萧琼神色一动,道,"能支持十天吗?"段喜默默地把活儿接下了,道:“倾我们之力,应当是可以的不过公子要十天何用啊?!萧琼看着无相,颇为校點地笑了起来:"宫变时,我已传书宫外羽林卫,若悄势有变,以我第二封佳书为全,入城迎圣。"他移开了视线,望着前方笑得愈发灿烂:"十日之期至时,上城门破逆党亡,攻守之易势也,所抱头鼠窜之辈,将再也不是我等了。届时天下乾宁，朕自将厚赏尔等,手刃——我的亲长兄."
　　无相却也闷笑了一声,顺着萧琼的意与他碰了一下茶盏，眉宇间终于有了三分鲜活色-"厚赏就不必了。陛下万岁,我等功成身退,方为侠士本色。"杯盏磕碰的声音在清晨的寂静中传得很远,迎来了一抹初阳探头时的孕育在寂夜中的生机.他们很默契地没有再提昨晚无相的异常与萧琼的狼狈,带着一股将一切都抛诸脑后的劲儿,一同望向了朝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