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礼》白夜天

7、魅魔

　　明礼以前坐飞机，那就是普通的CIP，还没享受过这种VIP服务呢。她兴奋地在餐厅里逛了一圈，看了看到底提供什么，然后才选了一碗朴实无华的阳春面，挑了个空位子坐下。

　　普普通通一碗面，明礼是真有点饿了，几大口解决完，又去挑了两块小蛋糕和一些水果，吃完才慢悠悠地往等待室走。

　　一进去，里面居然没人，明礼愣了一下，看见一件西装外套搭在沙发扶手上。

　　明礼在沙发上坐下，过了一会儿，单鹤走进来，明礼抬头看他，又是一愣。

　　他应该是去洗了把脸，但水没擦干净，额前的发梢湿了，有细小的水珠落下来，滑过眼尾，像一滴泪。
　　眼睛也湿漉漉的，有点轻微的粉意，一颗水珠往下滑落，顺着脸颊，沿着颈侧，一路落到解开扣子的衣间，没入其中，再也不见。

　　明礼愣愣地问：“你去洗脸了？”

　　这是很显而易见的问题，但这会儿明礼大脑已无法思考。

　　单鹤嗯了一声。

　　他路过她面前，在她身侧坐下，走动间有一点轻微的风，明礼被这阵风吹清醒了，她茫然地坐了会儿，才从包里摸出一包纸抽出一张递给单鹤，好心道：“水没擦干净。”

　　单鹤接过了纸，低声说谢谢。他擦了擦额头，擦了擦颈间，但眼尾的那一道湿痕自始至终都在那里。

　　明礼有点忍不住了，她抽出一张新的纸，伸出手去。她身体微微靠近，洁白而柔软的纸巾按在眼角，像是吮干泪痕那样把那一点湿意抹去。
　　而在这期间，单鹤一直没动，他轻轻地眨了一下眼睛，浓密的睫毛几乎要扫过明礼的指尖，明礼心里倒吸一口凉气，飞快地把手收回来，坐姿也变端正了，眼观鼻鼻观心的，什么都不敢多做了。

　　许久，身侧传来一声道谢：“多谢。”

　　明礼尴尬又不失礼貌地说：“不客气。”

　　她悄咪咪地动了动屁股，想离身边这个魅魔远一点，但还没来得及行动，单鹤却微微靠近了，伸手取走了她手中捏着的纸巾。

　　明礼愣愣地看着他。

　　单鹤低声说：“我去扔掉。”

　　“哦，哦，好的。”
　　明礼尴尬地攥紧了手，一时间也不知道要说什么。等单鹤起身出去了，明礼才后知后觉地想起，等待室里不就有垃圾桶吗？

　　单鹤出去了挺久，像是特意给她留出充足的平复时间似的。

　　明礼为这个想法感到挫败。

　　她表现的真的有那么明显吗？

　　可恶啊，明明是这个人长得太好看的错！

　　明礼愤愤地在沙发扶手上锤了几拳，然后终于慢慢平静下来。

　　快到七点半的时候单鹤才回来，他的头发已经干了，面上也看不出什么，他穿起外套，说：“登机了。”

　　明礼低着头跟在他身后，沉默是金。

　　上了飞机，他俩的座位是并排的，单鹤让明礼靠窗坐了，自己在外侧坐下，又低声道：“到景城要很晚了，累了就先睡一会儿。”

　　累什么累，她这会儿精神亢奋得很。不过明礼还是嗯了一声，没多说什么。

　　广播响后，飞机终于起飞了，明礼看着窗外已经亮灯的城市，在她眼里越来越小。夜间航班，机舱内灯光不是很明亮，也许是气氛太安静，明礼发着呆，居然真的慢慢地困了。

　　她闭上了眼，过了不知多久，半梦半醒间突然感觉有点冷，但很快，有什么盖在了她身上，毛绒绒的暖意簇拥着她，她头一歪，抵在什么东西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直到飞机突然颠簸了一下，明礼的头往下一滑，虽然有什么东西很快托住了她，但明礼还是醒了。
　　她闭着眼，无意识地在那个托着自己的脸的东西上蹭了蹭，在漫长的意识清醒的过程中，明礼逐渐意识到托着自己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她呼吸停了一下，然后听见单鹤低哑的声音响起：“快到了。”
　　他的声音就在她的头顶上方，明礼甚至能感受到他的气息，掠过她的发丝，带来一阵直冲天灵盖的痒意。

　　单鹤又说：“景城在下雨。”

　　他的声音还是低沉的，手也依旧托着，明礼甚至能感受到他的拇指稍微动了动，像是极轻极快地摩挲了一下她的脸颊，明礼的脸也开始痒了。

　　受不了了！

　　明礼心一横，干脆利落地抬起头，单鹤正垂眼看着她，倒不如说，他一直在看着她。

　　灯光昏暗，他的神色模糊不清，他们离得那样近，气氛好像都暧昧，明礼隐约感受到一种被紧逼的压迫感，那双眼睛好像在等待着一个回答，而明礼却满心慌乱，有什么在她脑海中飞快地划过，她却什么都没抓住。

　　广播声突然响起，提醒他们目的地快到了，明礼这会儿才真正清醒过来一般，猛地坐直了身子。

　　她才发现她还一直抱着单鹤的手臂，像抱着一个玩偶那样，明礼知道自己有抱着什么才能入睡的习惯，但没想到自己在飞机上也能这么给自己创造条件。

　　明礼若无其事地松开手，把自己埋进了毛毯里，好半晌，才闷闷道：“你睡了吗？”

　　单鹤说：“睡了一会儿。”

　　明礼安静下来，又过了一会儿，她看见单鹤的手还搭在他们座位之间的扶手上，她意识到什么，有点心虚地问：“手麻了吗？”

　　单鹤：“一点点。”

　　半天都动不了，这哪里像是一点点啊。

　　明礼更心虚了，她低声说：“下次……把我推开就好了。”

　　她不敢看单鹤，所以不知道现在单鹤是怎样注视着她，她只听到单鹤的声音，有点哑，语调又有点轻，像喃喃自语，却又要让她听到。

　　“没事，这是我的荣幸。”

　　*

　　景城果然在下雨，倾盆大雨，将近午夜，机场里没什么人，空旷又寂静，明礼出了门，雨声就大了起来，哗啦啦的仿佛某种变奏，黑沉的夜色像泼墨，无光也无云。

　　单鹤在打电话，伸手把明礼往里拉了拉，然后握住她的手腕没再松开。

　　明礼愣愣地站了会儿，然后低下头，不再乱动了。

　　很快有一辆黑色的商务车停在他们面前，单鹤拉开车门让明礼先上了，然后才跟着钻了进去。
　　司机放好行李后回到驾驶室，雨声被隔绝在外，车内开着很充足的冷气，明礼一上车就打了个寒颤。

　　单鹤低声问她：“冷吗？”

　　明礼摇摇头。

　　但单鹤还是让司机把温度调高点，并把外套脱下来给明礼披上，说：“别感冒了。”

　　哪有那么脆弱？

　　明礼想反驳，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默默地穿上了单鹤的外套。

　　外套带着单鹤的体温，在略冷的车内有种恰到好处的暖意，明礼靠着椅背，竟慢慢地又有了些困意。

　　旁边单鹤好像和司机说了什么，但明礼已经听不清了，窗外的雨滴落在车身上好像助眠剂，明礼的意识昏昏沉沉。
　　后来她被抱入一个微凉的怀抱，明礼下意识地挣了挣，但那个人又把她往里搂了搂，她靠在哪里，闻到一点熟悉的味道，她鼻尖蹭了蹭，好像呓语了几句，然后安稳睡去。

　　再睁眼，就是酒店的天花板了。

　　明礼盯着天花板下那盏华丽的灯，思绪茫然了几秒，然后猛地坐起，四处打量一圈。

　　周围没人，靠近门口的地方，她的行李箱放在那里。

　　门外好像有动静，明礼下了床，出了房间，单鹤正站在落地窗前打电话。

　　外面是一个客厅，这是一间双人套房。明礼莫名其妙地松了一口气。

　　单鹤最后说了几句，挂了电话，转身道：“我点了早餐，先去洗漱吧。”

　　明礼溜回房间，洗了个战斗澡，换了一身衣服，然后又出去。
　　早餐已经送过来了，单鹤坐在桌边等她，明礼看见他一只手支着脑袋，略皱着眉，好像在为什么苦恼一般。

　　明礼凑过去问：“怎么啦？”

　　单鹤抬头，按了按眉心，说：“没事。”

　　能让单鹤苦恼的应该就是工作上的事了吧？
　　这个她确实帮不上什么忙。

　　不过说起来，这次出差到现在，她好像真的什么都没干。明明是助理却心安理得地享受了老板的服务，这也太倒反天罡了。

　　不行，这样的助理是会被开除的！不能再这样了！

　　明礼殷勤地给单鹤夹了个水晶饺，单鹤好像有点惊讶，看了她一眼，但什么都没说，把那个水晶饺给吃掉了。

　　不错不错，良好的开始！

　　明礼很满意。

　　饭后，明礼动力十足地问：“单总，我们现在去干嘛？我们应该是来找那个负责人赫兹的吧？要去他们公司门口堵着吗？”

　　她好像很兴奋，对这种事情格外期待，单鹤失笑般看了她一眼，说：“今天去买衣服。”

　　“好！今天去……”明礼愣住，茫然道，“买衣服？”

　　她这副表情实在有点可爱，单鹤动了动手指，感觉喉咙发痒，最终忍不住抵着唇低咳一声。
　　明礼还在茫然，单鹤解释道：“黑尔斯景城分部今晚会举办一场慈善晚宴，赫兹肯定会露面，我们要去参加这场晚宴。”

　　明礼睁大眼睛，感觉人与人的区别居然真的有这么大。
　　单鹤肯定也是到了景城才知道的黑尔斯有晚宴，不然肯定会提醒她提前准备的。老板还在辛辛苦苦工作，而她昨晚只顾呼呼大睡。

　　怪不得人能当总裁呢。

　　这就是差距啊差距。

　　明礼呆愣了一会儿，然后想起什么般问道：“这种晚宴应该有邀请函的吧？我们可以随便去吗？”

　　单鹤笑了一下，低声道：“明礼，不要怀疑我的能力。”

　　“……”

　　明礼心里有一阵“卧槽”呼啸而过。

　　妈妈，这里有个人在耍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