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画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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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穿了件花灰色套头卫衣，头发没有认真打理，软软地垂落在额前，眉眼间透着没有半分遮掩的烦躁。
正想绕开门口站着的人走上去，梨初突然想起之前的事，已经迈开半步的脚又收了回来。
她现在……能过去吗？
犹豫之际，陈邑已经目不斜视地从自己面前走过去了。这时店内又急匆匆出来另一个人，那人的声音有些着急地喊他，
“阿邑！”
梨初应声转头，正是刚刚还和陈邑坐在一起吃饭的女人。
可话里的人却像没听见似的，一步不停地继续往前走。那女人见状踩着高跟鞋“嗒、嗒”地小跑着跟过去，她拉住陈邑的手让他停下，
“阿邑，你帮帮妈妈。”
离得不远，这句话很清楚地传入了梨初的耳中。
原来她就是陈邑的妈妈。
现在的她看上去柔弱又憔悴，可在梨初的印象中，她是个很强势的女人，至少对自己的儿子是这样。
刚走了一桌人，火锅店门口站着的小姐姐正在叫号，
“118号，118号的客人在吗？”
一对情侣喜笑颜开地举着号码往门口走，把号码递给小姐姐，又被另一个服务员领进去。
叫号的声音将陈邑从回忆里拉回来，他轻轻拂开穆泽兰拉住他的手，开口时声音也淡淡的，
“我已经快忘记我还有个妈妈了。”
穆泽兰愣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久久没有再说话。
陈邑说这句话也并不奢望她能有一丝一毫的自责，只是想让她不要借着所谓的妈妈的身份通过他来谋取利益罢了。
见她沉默，陈邑转身接着往电梯间走，没有半分犹豫。
一直在旁边默默观察的梨初见状急忙提起放满颜料的袋子追上去。
从上次的经验来看，陈邑此时的情绪一定不像他所表现出来的那么无所谓。
陈邑在前面走得快，梨初用同样的速度和他保持着五米的距离一直跟在他身后。
眼看着拐个弯儿就要到电梯间了，梨初正在头脑风暴一会儿该用什么样的说辞来应对陈邑，她可不想再像上次一样被他“冷眼相对”了。
结果脑子里还没想好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她突然看见梨韵朝着她的方向直直走来，手上捏着手机，看来是打完电话了。
她看见梨韵加快速度往自己这边来，那样子应该是要“质问”自己给她发的消息是什么意思了。
可是……
梨初望了眼电梯间的方向，陈邑已经摁好了下行按钮，电梯随时都有可能到达，她要是没跟上那就很难再找到他了。
她心一横，先跑上去一句话堵住她妈妈的问题，
“妈，你先回火锅店等着，叫到你你就先吃，我回头跟你解释。”
说完一刻不停地转头跑进了另一边的电梯间，正好此时电梯到了，门缓缓打开，梨初跟着陈邑一起走了进去。
留梨韵一人看着她离开的方向满头雾水。
看着电梯门匀速合上，梨初暗自松了口气，呼吸因为刚刚小跑过来的那几步稍微有些重。
她静静站着缓了一会儿，直到听见一声略带疑惑的“你怎么在这儿？”才后知后觉地发现——
站在她斜前方的陈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转过头来看清她的样子了。
梨初脸上的表情呆滞了几秒，后才僵笑着提起自己手上的纸袋朝陈邑解释，
“呵呵，我来这儿买颜料，怎么这么巧居然碰上你了。”
梨初默默想，还好刚刚自己聪明提了个袋子，不然这会儿都不知道该怎么应付。
陈邑朝她纸袋里望了一眼，
“你还会画画啊？”
声音还是毫无波澜。
梨初点点头，
“小时候学过几年，后面发现画画能让我的心静下来就一直画到现在。”
陈邑抬眸看向她的眼睛，很认真地问她，
“画画能让心静下来？”
梨初大概猜到了他想干什么，声音有些不易察觉的愉悦，眼睛也变得有神，
“对啊，你要不要试试？”
“可以吗？”
梨初使劲点头，“当然可以了，我今天颜料和纸都买了。”
说着她冲他挑了下眉，
“陈邑，你运气很好嘛。”
看着她生动的表情，听着她清亮的声音，陈邑终于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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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从商场出来时，雨已经停了。
趁着还有天光，梨初这个刚搬来没多久的外地人举着手机看着导航软件上错综复杂的路主动请缨带陈邑这个在这儿住了两年的人想去商场附近的一个公园。
陈邑这半个本地人却没有丝毫质疑，由着她带自己到处走。
两人走了大概五分钟，梨初突然停下，她身后的陈邑差点儿撞上她。
“怎么了小导游？”
梨初把他拉到路边站着，
“等等，这个方向好像是错的。”
陈邑先是看着她皱着眉头很是认真地望着手机，后又看见她整个人跟着导航原地到处转啊转，转了好几下都没找着路。
真是个小路痴。
他无声笑了笑，开口问她，
“你要带我去哪？”
梨初一只手叉腰，另一只手举起手机放在陈邑眼前，气鼓鼓地说：
“就这里啊，碧潭公园，不是说就在这边吗？”
抬头看了眼天空，天色正在慢慢变黑，梨初一下泄了气，
“马上天就要黑了……”
陈邑忍住抬手摸她头发的冲动，接过手机看了看，发现了问题所在，却没怪她。
“我知道一条小路，过去就几分钟，很快的。”
陈邑没骗人，两人过去只花了五分钟。
夏季的天气总是变化莫测。
在这短短五分钟内，乌云已经被风吹散，阴了一整天的天竟然在这时出了太阳，天光乍现。
到公园时，金灿灿的阳光洒在碧湖上，波光粼粼的一片，是很适合写生的景色。
两人找了湖边的长椅坐下。
梨初拿出颜料，将常用的颜色一一挤进分装盒里，又找出素描纸和画笔分给陈邑。
最后在附近的公共饮水处找了个纸杯接了点儿水用来涮画笔。
湖风拂过发丝，梨初从包里拿出发卡把影响自己的碎发别上去。
两人静静地坐在一起开始画自己眼前的景色。
耳边是公园里老人、小孩的说笑声，眼前是美丽的风景和鲜艳的色彩，陈邑烦躁的心好像真的静了下来。
或者说，早在被梨初领着到处找公园时就已经静了下来。
他又往白纸上添了一笔，视线倏地被由风吹进他眼里的淡紫色裙摆吸引，他悄悄偏头去看梨初笔下的世界。
和她整个人一样美好。
视线上移，他看见她毫无瑕疵的侧脸，脑海里突然闪过几年前的一帧画面，那时的她也是安静地陪在自己身边。
原来他早就被她治愈过一次。
而他却一直不以为意。
当时是一个飘着鹅毛大雪的冬天。
那是陈邑和梨初第一次在带队老师的带领下代表学校前往北方参加作文竞赛。
也是陈邑和梨初第一次有比同学更进一步的接触。
他记得参加比赛的前一天晚上，北城突然下雪了。作为南方孩子，他兴高采烈地从酒店房间跑去天台看雪。
一片片雪落在他黑色的羽绒服上，这时候他才发现原来雪花的形状真的和动画片里的一样好看。
看着纷纷扬扬往下飘的雪，陈邑庆幸自己在爸妈吵架的当天就坐飞机来了北城。
正天马行空地想着，兜里的手机突然响起铃声，陈邑从兜里掏出手机，脸上的表情在看见来电人的第一瞬间凝住。
他妈妈穆泽兰女士像往常一样打电话来“关心”他。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和陈政南吵了架，她说的话比以前更加尖锐，电话那头很快传来陈政南让她好好和孩子讲话的声音。
陈政南的语气其实不算差，但穆泽兰还是被点着了一般，还没挂电话就冲着陈政南大喊，
“我自己儿子我还不能教训了？”
接着电话那头就传来很大的关门声。
陈邑突然觉得好无力，他对着电话那头温声开口，
“妈妈，我究竟是哪一点做得不合你意了，你每次都要这么说我。”
听见这话的穆泽兰变得更暴躁，
“我不想你变得跟你爸一样！”
时至今日陈邑都没明白他爸爸到底做错了什么，就因为他放弃了接手爷爷的公司想不开地跑去当新闻记者吗？
穆泽兰常常拿着这事儿和陈政南吵架。
但陈邑觉得这没什么问题，他每次看见陈政南在镜头前揭露社会的黑暗时都会发自内心地替他感到骄傲。
所以他也很生气地吼了回去，
“你对爸爸这么不满意那就离婚！我和爸爸一起，我们都走，你就高兴了。”
电话以穆泽兰生气地挂断而结束。
陈邑手里紧紧握着手机，长长叹了口气，在转身时才发现梨初在离他没多远的地方站着，不知道站了多久。
看见他转过头来，梨初脸上的表情有些意外，还有点心虚。
看见她的表情，陈邑猜到她应该都听见了。他本来心情就不好，这会儿觉得这个女生也太没分寸感，开口时语气有点冲，
“你怎么偷听别人打电话？”
梨初只好指了指天台上一个一开始被陈邑忽略了的小角落，轻声解释，
“你上来之前我就一直在那儿。你接电话太突然了，我正想走就被你看见了。不是故意要听的，对不起。”
看见面前的人小心翼翼像被吓到的样子，陈邑烦躁地薅了薅自己的头发，意识到自己刚刚的失态，向她道歉后先回了房间。
又过了十几分钟，他的房间门突然被敲响。
他有些不解地打开门，发现戴着有毛绒绒花边帽子的梨初手上捧着一袋糖炒栗子站在自己门口。
她的鼻尖被冻得红红的，和白皙的脸形成对比，陈邑心不由漏跳一拍。
看见房间里站着的他时，梨初露出个甜甜的笑，嘴两边的梨涡陷下去。
她说在天台听见了他肚子在“咕咕”叫，到酒店附近的小摊上为他买了一份栗子，还再次跟他说了句抱歉。
梨初本意是想放下就走，但陈邑却突然觉得自己像个人渣，居然因为自己心情差就冲着这么好的女孩发脾气。
于是他叫住梨初，两个人一起坐在转角处的楼梯上安静地吃完了一整份香甜软糯的板栗，和穆泽兰吵架的不快也慢慢消散在空气里的焦香中。
两人回各自的房间前，陈邑认真对她说：“谢谢你，梨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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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暗，两人坐在长椅上陆续完成了自己的画作，只是这么一遭下来，两人的脖子都酸痛得不行。
梨初一只手捏着后脖颈，一只手开始收拾颜料、画笔，陈邑在旁边和她一起。
梨初突然问他，
“怎么样？心静下来了吗？”
陈邑点头，“这个方法确实挺管用。”
“那就好。”
陈邑疑惑，“什么？”
“没事啊，有人认可我我很开心。”
陈邑似是而非地点点头。
收拾好工具，陈邑看见梨初正准备用橡皮筋把她刚卷好的画扎起来，开口问她，
“我能有幸和梨大画家交换画作吗？”
梨初被他叫得不好意思，抿了抿嘴。顺着他的意思，有点儿小傲娇，
“也可以吧，我人好，可以再附赠你一个签名。”
“谢谢你，梨初。”
梨初被他的语气搞得一愣，“哎呀，这么认真干嘛。”
说着就掏出速写笔在画的背面签了个名字，还在后面画了个小小的梨子。
陈邑接过画好好地拿在手里，回她，
“谢谢你教给我这么一个好方法。”
梨初笑出声，“好说好说。”
两人交换完画，起身准备去附近的地铁站一起搭地铁回家。
梨初却突然想起梨韵来，她打电话过去问她在哪。
“我还在刚刚那火锅店呢，刚吃上没一会儿。你忙完了就回来找我啊，不然半夜饿了我可不给你弄东西吃。”
过了这么一会儿，现在已经七点过半了，梨初确实也饿了。
她应了电话那头，让陈邑先回去。
两人离得近，陈邑其实听见了电话里梨韵的声音，但他没搞懂梨韵话里的“回来找我”是什么意思。
也没来得及等他想明白，梨初已经先往前走了。
而陈邑慢慢地想明白了另一件事——
那就是
他……真的喜欢上梨初了。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画画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