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种沉默》绘水

2、第 2 章

　　起身时，祁雾突然抓住他的手腕。
　　这个触碰持续了1.7秒，刚好够蒋洺数清对方掌心的月牙形疤痕——像是被什么弧形利器剜去的血肉，边缘已经泛白，但底部还透着淡淡的粉色。

　　“明天..……”祁雾的声音轻得像葡萄糖溶液滴落，“别来了。”

　　蒋洺什么也没说，他把第二颗柠檬糖放在枕头上。糖纸在阴影里泛着冷光，折射率与雾祁眼中的水膜完全相同。

　　此时走廊上传来此起彼伏的窃语：“看啊是那个怪胎”“听说他爸爸......。”蒋洺踹开门时，看见七八个女生正扒在观察窗上，她们的瞳孔因为兴奋而放大，像一群发现腐肉的乌鸦。

　　"滚。"他说。

　　这个字后来被写进三份违纪记录，但此刻它只是震碎了玻璃糖罐里悬浮的微型宇宙。三颗柠檬糖沉到罐底，像陨落的星球。

　　蒋洺在晨光中撬开了雾祁的储物柜。

　　他的指甲卡在金属锁扣的缝隙里，小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锁舌弹开的瞬间，一股混合着铅笔屑和药膏的气味涌出来——像是被关在盒子里太久的冬季空气。

　　柜门内侧贴着一张课程表，周三第七节课被红笔圈了出来，旁边写着“化学实验：□□麻醉”。
　　蒋洺的舌尖抵住上颚，想起生物课上被注射戊巴比妥钠的家兔，它们死的时候瞳孔也是这样扩散的。

　　蒋洺储物柜里东西不多，只有三样东西：
　　1. 一本边角卷曲的《病理学图谱》
　　2. 用橡皮筋捆着的七支铅笔
　　3. 折叠成方块的素描纸

　　蒋洺展开那张纸时，晨跑结束的哨声刺破操场。纸上是幅未完成的速写，画着医务室窗外的梧桐树，但树干上爬满了血管状的纹路，树梢挂着个小小的、蜷缩的人形。

　　他盯着画看了七秒，然后听见身后传来布料摩擦的声响。

　　雾祁站在走廊尽头，晨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手里拿着瓶矿泉水，瓶身凝结的水珠正顺着他的手腕滑进袖口。

　　“那是我的。”他说。

　　蒋洺注意到他的声音比昨天更哑，像是声带被砂纸磨过。除此之外雾祁也没和蒋洺说过话了。

　　在早自习开始前，蒋洺走出了教室。
　　此时他在男厕所隔间里拆开了右手护腕。
　　医用胶布黏在汗毛上，撕下来时带出细小的血珠。他对着昏暗的灯光检查伤口——昨晚的电击痕迹已经变成暗红色，七个针尖大小的焦痕排列成北斗七星形状。父亲总是很讲究，连惩罚都要保持美学上的对称。

　　隔板突然被敲响，三长两短。蒋洺迅速缠回护腕，开门时撞上雾祁的目光。对方正盯着他手腕上露出的半截胶布边缘，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阴影。

　　"你流血了。"蒋洺说。

　　雾祁这才发现自己的指甲掐进了掌心。血珠顺着掌纹蔓延，形成诡异的河流三角洲。蒋洺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
　　他从口袋里掏出酒精棉片，擦拭的动作像在擦拭某种精密仪器。

　　“会感染。”他低着头，发梢扫过雾祁的伤疤。

　　厕所的灯光忽明忽暗，蒋洺数着雾祁的呼吸次数。当数到第七下时，对方突然抬头："为什么撬我柜子？"

　　蒋洺的喉结滚动："想知道你会不会画我。"

　　这个回答让雾祁的瞳孔微微扩大。他松开手时，蒋洺注意到他食指指腹有块新鲜的烫伤，皮肤皱缩成半透明的薄膜。

　　实验课分组表贴在黑板左侧，蒋洺的名字和雾祁用红笔连在一起。

　　"今天制备□□。"化学老师推了推眼镜，"两人一组，注意通风。"

　　雾祁摆放仪器的手很稳，烧瓶与铁架台的角度精确到90度。但当他往圆底烧瓶里倒浓硫酸时，蒋洺看见他的小指在颤抖，液体在瓶壁留下蛇形的痕迹。

　　"你碰过□□吗？"蒋洺故意碰翻试剂瓶。

　　雾祁迅速后撤半步，这个动作让他的椅腿刮过地面，发出尖锐的摩擦音。全班转头看过来时，蒋洺注意到他的耳廓变得通红，像是被人扇了一巴掌。

　　"会致幻。"雾祁的声音压得很低，"1943年霍夫曼就是因此发现了LSD。"

　　蒋洺突然凑近，鼻尖几乎碰到他的鬓角："你试过？"

　　他们的第一个实验数据就这样毁了。温度计停在73度不再上升，而林暮的耳温已经升到37.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