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眠》依文

9、刷题

　　晚眠觉得每次和林彻一起回家，她都走得很慢很慢，却很快到家。每次她自己走，都恨不能往脚底下安两个风火轮，她疾步如飞，却总是很久才到家。

　　两人走进小巷，停步于门洞前。
　　晚眠说：“我到了。”
　　“嗯。”
　　晚眠转身之际，林彻蓦然问道：“如果他真的考进重点班，你就要换人了么？”

　　……晚眠思索了半分钟才恍然明白，他说的是孙晔。
　　“当然不啊，我……”晚眠汗颜，“其实请不起家教。”

　　林彻道：“只是这个原因？”
　　晚眠怔怔不语。
　　“只是因为，我免费？”

　　……这话说的。

　　“不是啊，就算他也免费，就算他考上年级第一，我也不会换人的。而且我觉得，没有人会比你更好。”晚眠笃定地说。

　　林彻欣慰地笑了笑，却又感叹：“如果我们同班就好了。”

　　这在当时的晚眠听来，根本是不可能的，重点班她都难以企及，何况是人均学霸的尖子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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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敞亮的房间里，悠扬的手机铃响，端坐在书桌前的林彻随手接了。

　　“喂林彻，你搞什么，不说今晚通宵刷副本吗，你人呢？”齐曜咋咋呼呼的声音正好驱逐了他的瞌睡。
　　林彻揉了揉眉心，“我没空。”
　　齐曜忿忿道：“你干啥呢？”
　　“刷完形填空。”

　　“哦，你刷……”电话那头陡然沉默了两秒，随即一声大吼，“你刷什么玩意儿？”

　　林彻淡然重复：“完形填空。”
　　他听到手机掉地上的声音，幸好地上铺了毯子，手机才能安然无恙。大概是电脑桌下加宽加厚的隔音地毯，他同样也有一条。
　　因为齐曜家那条是他送的。

　　齐曜惊愕地捡回手机，电脑屏幕里，他的游戏角色正惨遭boss暴击，然而他无心理会，颤抖着问：“林彻，你吃错药了？”

　　林彻说：“如果你给我买的药有问题的话，那我可能真的吃错了。”

　　齐曜竟然真的慌张起来：“那你先别吃了，明天我到你家去看看，是不是我买错了……”

　　他不会把养胃颗粒买成了降智胶囊吧？

　　“嗯，”林彻在一句或许是重点的语句下划了道横线，“还有什么事么？没事我继续刷题了。”

　　齐曜：“……你，你刷。”

　　挂电话后过了大概五分钟，齐曜收到林彻发来的消息，是一道关于过去完成时和过去进行时的，考语态的英语题。

　　十分钟后还没得到解答，林彻索性打了个电话过去，齐曜接了，但他还没开口，就听齐曜气喘吁吁地说：“我马上到你家，快给我开门。”

　　……
　　也好。
　　既然他送上门来。

　　经过半小时的奴役，齐曜才终于摆脱林彻书桌前的位置。这深更半夜的，两个热血方刚的少年待在一起，不是为了打游戏或者看电影，而是为了学英语，像什么话。

　　齐曜伸了个懒腰，大摇大摆地转移阵地，躺躺椅上研究自己给林彻买的养胃颗粒，前前后后里里外外端相半天，没错也没过期啊，那问题出在哪儿呢？
　　他摩挲着自己的下颏，百思不得其解。

　　经过这一轮请教，林彻才发现齐曜的语法知识还不如他记得牢，每道题都是囫囵解释过去，好像一看就知道怎么选，根本不需要经过思索和佐证。于是林彻得出结论，齐曜之所以次次英语高分飘过，大半是因为他令人意外的好语感。

　　然后他就放弃了，所谓求人不如求己，还是自己从参考书里找答案吧。

　　“林彻，你没吃错药。”齐曜终于得出肯定的结论，“除非你另外吃了别的什么药。”

　　“没有。”林彻也有点累了，学习这个事贵在坚持，非一朝一夕之功。因而他倒来两杯咖啡，递了杯给齐曜。

　　齐曜面露惊恐，“你这是不打算睡了啊，难道要奋战到天亮？”
　　说完喝了一口，“嗯，好喝，这次的是什么？”

　　林彻的豪华主卧里不仅有大床和电脑桌，还有躺椅和沙发。
　　他坐到沙发上说，“丝绒拿铁。”

　　齐曜赞叹：“不错不错，看在你给我泡了咖啡的份上，我就大人大量，原谅你对我的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林彻放下咖啡杯，挑一挑眉，“我什么时候让你来了？”
　　齐曜冷哼一声，“你没有明说，可你使了招诱敌之术。”
　　林彻：“……那你可以走了。”
　　齐曜：“你好无情！”

　　林彻淡笑：“要不怎么能说是挥之即去？”
　　齐曜愣了一秒，把咖啡一饮而尽，霍然起身，“但我还没有问你，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好学了？”

　　多少高中生都是紧锣密鼓地学习，他俩在课后花时间学习倒成了稀奇的事。

　　林彻理所当然地说：“我英语成绩太差，当然要下点功夫。”
　　虽然他这次的月考成绩里，英语比齐曜低了11分，但137，怎么也不能算是太差吧？

　　齐曜匪夷所思地盯着他：“你这是要冲年级第一的节奏啊，严律怎么招你惹你了，你要这么拼命地把他拉下马？”

　　林彻也站起来，却往书桌边去，“跟他没关系。”
　　齐曜问：“那跟谁有关系？”
　　林彻翻开了语法参考书，“我自己。”

　　齐曜在他背后咋舌，算了，这人老是突发奇想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不管，也管不了。
　　说了声拜他就走了，他在门前刚穿上鞋，难得在此留宿的洪阿姨就追过来，拿了袋手工包的鲜肉馄饨给他，大概三五斤重。

　　洪阿姨打着呵欠说：“知道你爱吃，小彻特地让我留给你的。”

　　齐曜愣愣接过，无比感动地说了句“谢谢洪阿姨”，眼含热泪地看了眼主卧的方向，林彻不送出来已是稀松平常的事了，他和林彻之间也无需推辞，他在心里说了句“好兄弟，够仗义”，提着冷冻的生馄饨离开。

　　之后林彻和晚眠常常一起学习的事不光当事人，在其他人眼中也渐渐变得司空见惯了。最不满的仍然是齐曜，因为林彻老是不和他一起上下学了。

　　这天，晚眠终于答应到林彻家吃晚饭，所以他们三个人一起，走在放学的路上。

　　齐曜悻悻道：“怪不得今天这么好心，邀我共进晚餐呢，原来是拿我当灯泡。”
　　晚眠：“……”
　　林彻神态如常：“我不是说过，你想来随时可以来。”
　　“那怎么能一样？”齐曜怪叫道，“我想不想去是一回事，你想不想我去是另一回事。”

　　林彻面不改色地说：“我当然想你来了，无任欢迎。”
　　“呵。”齐曜憋了点笑说，“口是心非。”

　　晚眠心说，这两个人真是，打情骂俏有一手。

　　一到林彻家，晚眠就在心里不断惊叹着，别人是为了离学校近，租个环境好点的房子方便上学，他这是纯享受来的吧。
　　南北通透的客厅奢华典雅，宽敞明亮，放着张简约皮质的沙发，上置吊顶水晶灯，映照在米灰色柔光瓷砖地板上，有如殿宇一般。

　　林彻已经同她说过，他爸妈久居国外，爷爷住进了疗养院，奶奶已不在人世，外公外婆又都不是抚临人士，常年负责照顾他的人只有一个洪阿姨。

　　洪阿姨有三个孩子，两儿一女，女儿排老二。大的在念小学，小的两个在上幼儿园。她两边兼顾，大部分时候打扫了卫生做了饭就走，很少在这边过夜。有时赶不及来做早饭，林彻也不会怪她，要么路上随便买点，要么自己煮点她包好放冰箱里的饺子、馄饨吃。

　　洪阿姨是个传统观念很重的人，无论她在与不在，都不会和林彻同桌吃饭，总是等他吃完了她再吃。林彻说过多次可以一起吃没关系，洪阿姨总是应付着，从没当过真。

　　所以林彻从来都是一个人吃饭；如果洪阿姨不在，他就是自己一个人在家。

　　晚眠听后才明白，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孤独与寂寞。其实那时她已经在想，如果她和林彻能互相陪伴就好了。
　　可他们年纪都还小，很多事没有办法自己做主。

　　林彻毫不避讳地带她参观了房间，一个是他大得离谱的主卧；一个是空置的次卧，仅仅放了一架钢琴；一个是洪阿姨偶尔就住的保姆间。

　　其实每到深夜的时候，他就很少走出卧室。虽然他是个信奉科学的人，可但凡有个风吹草动，他还是会暗暗心惊。

　　“你会弹钢琴吗？”晚眠问。
　　那架钢琴看起来也很贵的样子。
　　“最近很少弹了。”林彻说，“有时间弹给你听。”
　　晚眠笑道：“好啊。”

　　只是她不由得想，如果他的爸妈或者其他亲人来看望他，这么大的房子里竟然没有能住的地方么。

　　这时齐曜在外头大喊：“开饭开饭，快饿死我了。”

　　今天洪阿姨在家，她瞧见了晚眠，但一句也没多问，默默往餐桌上摆好三副碗筷，然后就躲在厨房里刷锅抹灶台。

　　齐曜无所顾忌地给自己盛了一大碗饭，林彻家是个什么情形，他早就一清二楚，在这就跟在自己家似的。

　　饭菜很丰盛，洪阿姨手艺超绝。晚眠原本并不很饿，可是面对这样色香味俱全的佳肴，也不禁食指大动。
　　席间她问林彻是怎么做到每天有这么多好吃的还不长胖的。

　　林彻说：“多动脑。”
　　脑力活动是很消耗能量的。
　　晚眠望向风卷残云的齐曜，“那他呢？”
　　林彻说：“基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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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饭时间总共不到一小时，他们吃完饭再坐了会儿就该回学校了。

　　晚上晚眠刷了张语文试卷，但没写作文，因为她发现自己一点思路都没有。到林彻来找她的时候，她仍对着空白的方格纸发呆。，

　　林彻问：“怎么了？”
　　晚眠气馁地问：“你比较擅长写议论文、记叙文还是材料作文？”

　　林彻谦虚地说：“我通常一碗水端平。”

　　……太牛了。

　　晚眠崇拜的眼神望向他：“学神，你多教教我吧。”
　　林彻忍俊不禁：“你有这份心，我当然会不遗余力。”
　　晚眠表现积极：“有有有，我有！”
　　林彻拎起她的书包：“走吧。”

　　两人一起说笑着往校外走去，到接近校门的时候，晚眠忽然大惊失色，用从没有过的严厉语气对林彻说，“你别过来。”
　　继而快步走到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面前。

　　“妈，你怎么来了？”
　　晚眠不可置信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