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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踏雪去 ...

  •   “祝淼?”

      二人几乎异口同声的低声道出那个人名。萧白衣紧皱的眉稍稍散开,尹扶月眨了眨眼,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

      说来也真巧!萧白衣在地图上虚点两下,收罢手,率先开口:“现在出发。”顿了半瞬,她主动接过火折子,道:“方才我已在观中走了个遍,并未发现可疑行为。学生、婢女井然有序,目前唯一线索就是出行地观主。”

      清透的泛黄地图被尹扶月拿起。她双手持地图,直勾勾看了半晌,旋即颔首。景泰蓝发扣坠的头皮泛起一阵火辣的痛,发带打在高束的马尾上“沙沙”作响,就连刘海儿也罕见的抖了抖,尹扶月道:

      “正如管家婆婆所说,路程的确不近……”话音越说越小,说话时,她还悄悄瞥了萧白衣一眼——那人脸上几乎没有表情,唇微抿,垂眸而立,因手握火折子,所以鼻梁阴影清晰的印在脸颊。

      这再平常不过的神情,却偏偏在此刻呈现出独一份的凝重。

      尹扶月把后半句话说完:“观主走的早,即使我日夜兼程,最后也不一定追得上他。不过有弈圣和祝淼在,应该不会出问题……只可惜二位前辈目前还没消息,只能寄希望能偶遇了。”她放下地图,快走至窗边,扒着窗子从缝中望向院中积雪,迟疑道:“你也去?”

      不知何时,灰蒙蒙的天空又落下了雪花,填埋了方才雪化的坑洞。

      “为了赶路只能骑马,你看这外头的……你真去?”

      “当然,我不会留在这里。”萧白衣话语轻柔坚定,言毕把窗边竹帘卷起,微光从窗户纸中透入屋内。她作势开门:“我去取药,顺便带点吃路上吃。”

      “等等!”闻言,尹扶月快走几步,果断开口,扒门的手指微微蜷起:“我去吧,你坐这里。”

      “你不是不喜欢药味吗?”

      “没事!没事……”

      萧白衣没再吭声,收手后退半步,眼睁睁看着尹扶月将门拉开条缝,从缝中挤了出去。尹扶月走后,她这才坐回桌案前,盯着花花绿绿的地图叹息一声。

      目前就是不知道祝淼和弈圣的进展如何,萧白衣边腹诽,边手捧地图,依照角落标注,测算两地距离。

      *

      与药房相连的连廊上,尹扶月注视着脚下新堆积的薄薄一层雪,小步小步走着。

      走的近了,空中飞雪也沾上了药的苦涩。她抹去落在眼尾的雪花,闻着药味,下意识咂咂嘴,望向小院方向,试图将苦涩驱逐出身体。

      药房内不断有苦味和念叨声倾泻出:

      一女声无奈:“我看这药再煮就要没了,还要煮多久??我手扇风扇的好累……”

      又一女声坚定:“拿钱办事,这已经比在前厅侍奉要好不止千万倍了!我家有行医的,这个药好像是饭后吃,小念,你把饭盛来了没有?”

      “来了!”有人稚嫩的应了一声,女童像是手捧重物,不断喘气:“咳咳咳咳……要不兑点水吧?”

      尹扶月屏住呼吸,拐入药房。

      高挑的身影将光遮住大半,七个侍女匆忙从炉边爬起,药房后门的小厮抱着柴火归来,见此,匆匆将柴往炉边一扔,招呼端着两菜一茶地女童,二人一并凑上前来。

      几人齐刷刷行礼:“见过女侠。”

      尹扶月抿唇:“我来拿药,再帮我单独包两个饼……谢谢。”

      药房众人狠狠松口气,脸上毫不掩饰的浮现欣喜。拿着扇子的侍女指挥粉衣的同伴把药倒在碗里,自己则撂下扇子,接过女童端来的饭菜,和药汤一起装在竹编食盒中,扣上盒盖,连同酥饼一并递给尹扶月。

      手上一沉,尹扶月揣饼入怀中,刚迈出一步,又退回原地,招呼侍女:“你们这儿什么药都有吗?”此言一出,侍女刚刚拾起扇子的手微微发抖,讪笑道:“可是……奴婢们遗忘了什么?”

      “不不不……与诸位无关。”尹扶月结结巴巴说完药效,见侍女个个目瞪口呆,眉毛一耷拉,立即补充:“没有别的意思!!是我我我我……我有点失眠,什么不伤身的药能治治?”

      *

      屋中,萧白衣已然在蒲团上坐了好久,期间她呆望向窗外飘雪,下意识捂紧了大氅。

      风掠过窗外,划的窗纸“唰唰”作响,被风吹骗了轨迹的雪一片片打在窗边,发出朦胧的闷响。

      萧白衣垂眸凝神,静静把上右手脉搏。

      指肚下又轻又空,像是点在一抹缥缈的白烟上,一用力就烟消云散了。她拧眉闭目,果断摇头。

      还是不行,“声东击西”的毒性还未过去。

      她攥紧了袖口,反复摩挲,指肚掌心红的连成一片。哪怕是在修真界,她也从未中过“声东击西”这种“邪毒”,自然不知道灵元还要被禁锢过久,灵力何时恢复至中毒之前的水平。

      偏偏事件接二连三的发生,环环相扣破译的她头脑发昏。萧白衣抿唇,用力掐了一下掌心,细密的疼痛迫使她时刻清醒。

      没有灵力的日子终究是不好过。她记起中毒后,小七诊断完毕开的八珍益气散,倏地嗤笑一声,喃喃自语:“徒劳无功……”

      萧白衣仰头,唇角难以自控的扬起,剧烈的心跳声与那舞刀弄剑的少女背影重合,汇集唇边。最终,她发出声轻叹:“安抚人心,似乎也挺值得。”

      “萧白衣?吃饭!”

      萧白衣转头。

      她正想着,那人便如愿以偿的来了。

      尹扶月轻松掀起食盒盖子,将散了热气的饭依次摆在桌案上:“饭和药都来了!”

      白灼菜心绿的发亮,对虾的壳、肉紧密相连,米饭粒粒分明,青花瓷茶壶的壶嘴泛着滚滚水汽。

      “嗯……”萧白衣分发筷子,温声道:“任务完成的不错?”

      “……什么啊?”尹扶月恍若未闻,把盛虾的盘子推至萧白衣眼下,低声道:“你尝尝这个?”

      萧白衣无奈道:“我家不临海,就不吃了。”尹扶月抬眼,眼神呆滞一瞬,木木点头应下:“嗯……那喝点茶?”

      “好啊。”萧白衣拎起茶壶主动斟茶,清脆的水流声回荡房中:“需要我给你倒吗?”

      “不用不用……”尹扶月抿唇:“我喝地话,我自己来就好了。”

      萧白衣没吱声。

      大抵是急着赶路,二人竟默契的没再交谈,只将头通通埋进饭碗里。即使吃完饭,尹扶月仍旧没有抬头。她抬手轻按脖颈,只觉像是挂了块铁,无论如何都抬不起头来。

      等了一会儿,萧白衣躬身从食盒中捧起药碗,坐正一饮而尽。她瞧着尹扶月,而后把茶盏端到唇边,微微仰头,不稍片刻,便将手中空茶盏轻轻放在桌案上,发出一声脆响。

      尹扶月下意识蹙眉,抬头望向桌对面——萧白衣低垂着头,神色晦暗不明,原本挺直的身躯渐渐伏向桌面。最终,随着声“咚”,她披着大氅,彻底将脸埋在臂弯中。尹扶月霍然站起,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窗外,风雪刮的汹涌,屋内亮堂堂的。

      心跳声清晰的传入耳内,尹扶月屏住呼吸,只觉心凉半瞬。她缓缓伸手,在萧白衣额头前轻晃了两下,回应她的只有面前这人绵长、安稳的呼吸。

      站了好半晌,尹扶月盯着她安详的容颜,随之涌上来的是一阵难以言喻的恐惧,裹得她几乎喘不过气。几乎下一瞬,她突然伸手,探了探萧白衣的鼻息。

      热气撒在指尖,尹扶月重重松了口气,叉腰撇嘴:“你是真的很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

      “哪个身弱、不出江湖的人像你这样……”

      大胆的……

      说着说着,她突然顿住,手忙脚乱的把萧白衣的大氅系的更紧,手背蹭过衣领处的金线竹纹,泛起一阵刺痛。尹扶月咬牙,别开视线,嘟囔了句:“外面风大,你还是待在这里吧。”

      於菡的能力有目共睹,此事若真是於菡所为,那一个不会武功的人,待在这奢靡却安全的宗邑观,总比上赶着送命的强。

      尹扶月叹息一声:

      萧白衣唇边挂血,面色惨白的模样在眼前挥之不去。告诉她,就等于把她也拖入漩涡之中。她如今的身体,如何经得起折腾?

      最重要的只能是人命!哪怕事后被她怨恨、被她责骂,也好过眼睁睁看她涉险。

      “我问过药房侍女,你大概会昏睡四日。”尹扶月眉眼低垂,喃喃自语:“你醒后可千万别生气……”

      江上和塔内种种,於菡此刻已经锋芒毕露,她……着实不敢再赌萧白衣的身体了!

      没再犹豫,她抄起地图塞入怀中,右手扶上剑柄,径直出观门下楼梯,三下五除二从自家马车上卸下匹棕马。

      雪始终未停,未时,尹扶月于观口阶梯处上马。雪花颗粒分明的黏在发丝上,刺骨的风扑面,她运功保持体温,迎风纵马。

      花青色发带张扬的在空中舞动,尹扶月情不自禁偏头看。发带柔柔扫过泛红的脸颊,最终小心翼翼贴上唇瓣。

      她愣了半瞬,一手勒住缰绳,一手如获至宝般的揭下唇上鼓动的发带,最后回望一眼宗邑观。

      自心底涌上阵阵暖意,尹扶月用力一攥发带,便不再回头,奔赴老宅。

      *

      萧白衣骤然睁开双眼。

      屋中只剩她一个人,桌上的地图也没了踪迹。萧白衣微微扬眉,指尖迅速抚上尚有余温的菜盘。

      还好……她松了口气:尹扶月应该还没走多远。

      果真还是走上了这迫不得已的一步。也罢……萧白衣心说:让她以为计划得逞,总好过正面冲突。

      方才枕着的臂弯处衣服仍旧潮湿,萧白衣拭干衣服,心说:对亏有大袖子子阻挡视线,这才能混过关,只可怜了衣服,白挨了一顿泼。

      她把包袱系紧,将其塞回床板下,夺门而出。

      无法带走,不如放在这。

      阳光下,萧白衣身形平稳的走出观门,迎客的小厮阿李遥遥一见,连忙赶上来:“小姐,您怎么……”

      “房间先别收拾,我还要回来。”往日平稳的声线如今夹杂了一丝焦急,萧白衣吩咐、数银票、递银票一气呵成。做完一切,她在阿李的高声提醒中,走下层层楼梯,将马车的另一匹马也卸了下来。

      雪花砸在脸上,萧白衣抬手扫落,凭记忆中的路线,骑马赶去。

      *

      尹扶月日夜兼程,为了赶路,硬是一点休息时间都没留。

      翌日未时,山林小道入口,飞雪漫天。

      宗邑观老宅地处山脚,必须进过此道才能安全抵达。

      山上积雪本就难融化,加之昨日不间断下雪,前人的痕迹已然消逝的无影无踪,坡道两侧枯树林立,积雪压枝,不间断砸落在地。

      “吁。”尹扶月勒马。

      “这下坏了。”她低声说着,抽出地图查看。边看着,胯下骏马也不老实,口喘粗气,“吭哧吭哧”原地踱步半晌,又是踹地,又是撂蹄。

      “快了……”收起地图后,尹扶月拍拍棕色的马头:“驾。”棕色骏马嘶鸣着,奋力一蹬,箭一般的奔了出去。

      最下层的雪几乎已经结成了冰,刚跑出去几步的马脚下骤然一滑!

      “嘶?!”尹扶月倒吸一口冷气,竭力安抚却无济于事。下一瞬,便和受惊的马儿一起落入枯林中,没了身影。

      *

      与此同时,山脚,雪细密的落下。

      枯死的树干横倒在地,黑金大氅搭在上面。於菡坐在一旁,发丝沾着零星的雪沫。她漫不经心的将小树枝丢进身前半人高的火苗中,“噼啪”两声,树枝没了踪影。

      黑影闪过,她囫囵吞下匿声丸,蹙眉抬头,毫不客气:“你夜里窸窸窣窣的,到底在干什么?真是吵死了!!莫不是又去摆弄你的机关了?你就这么心急??”

      鬼面具女人的灰领袍上沾了些许白色粉末,下摆临近膝盖处的布料几乎已经全蹭黑了。她抱臂,扬声道:

      “一切就绪,我当然着急。”

      说话间,一声巨响、几声惊叫,伴随着阵阵飞鸟尖叫着掠过枯林。鼓邪以黄金面具覆面,身上羽衣油亮、挂满饰品,闻声“叮叮当当”站起,立在琵三娘身侧。於菡扬唇一笑:“听上去是猎物,你要不要猜猜是什么?”

      鬼面具女人提刀,她面具轻轻颤抖,不断发出难以抑制的笑。阿茶惊奇的望向她,便听她兴致勃勃道:

      “一个庞然大物——”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4章 踏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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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现生缘故,不定时周更三 有疑惑的情节可以评论问我!我担心从读者视角看会遗漏情节、显得杂乱。 【江湖篇】完结后修文。 边走剧情、边谈感情、边揭伏笔 主线副本不短 正剧剧情流、世界观大、元素铺垫多、微群像 段评已开,阅读愉快 求收藏、求评论 有事请假 不弃坑 接档文看预收数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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