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空城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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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只停了一小会，而后又不间断的下着，过了一会，又开始下，不多时又在寒风中戛然而止。
如此，循环往复。
当萧白衣凭借记忆，来到山林小道时，恰好赶上雪停。山林小道盘踞山边，地上白皑皑的新雪望不到尽头。
若非山林小道是通往老宅的唯一去路，观主乘马车、带亲眷必走此处不可，否则萧白衣真真要怀疑自己的眼睛了。
了无痕迹。
雪上甚至半点半点杂质都瞧不见。
萧白衣抿唇，心跌入谷底，呼吸都不由得轻了三分。
时下时停的大雪将来往痕迹彻底毁灭。这下，她也不敢保证尹扶月是否抵达老宅，见到观主了。
或者见到於菡她们了？她咽口唾沫，小腿夹紧马腹。马动身前行，萧白衣侧身回望四周，握马缰的手轻颤：“她真的过去了？这大雪真是半点痕迹都不留……”
萧白衣望向一颗歪歪扭扭、勾在冻土上摇摇欲坠的枯树，心中泛起一阵诡异的不适。
那棵树的枯枝上的雪分外少。她总觉得那棵树像遭遇了场“浩劫”，似被什么不规则的重物撞击过，才使得积雪抖落殆尽。
萧白衣微微蹙眉，沉思片刻果断望向小道。
胡乱猜测没好处。不管如何，此刻都必须前往宗邑观老宅查探一番。想着，她道声“驾”，径直离去。
骏马嘶鸣着，颈后鬃毛翻飞，蹄子踏入雪中又快速抽出，雪化做水飞溅。萧白衣攥紧马缰，时而摸摸马颈，轻声细语安慰一番。
林间小道的白雪上，重新印上蹄印。
两侧枯木增多，萧白衣也即将走到小道尽头。
一座缺砖少瓦的宅子静静立在山脚，远远瞧着，雪上还有两道方向各异的车辙印。
萧白衣微微蹙眉，当即勒马。
只见车辙印，不见马车，她们果然来迟了。
观主的人极可能已经落到於菡的手中！
她心脏抽痛一瞬，却心知肚明这怪不得任何人。
不说地宫之后，於菡本就行动迅速，加之观主早走了好几天，路上变故丛生——单她灵元被禁锢、灵力被压制一事，就拖慢了不少进程。
要怪就怪这幕后的天罗地网，於菡及其身后势力从始至终的遥遥领先……怪她无法及时参透敌方用意，被人先做了局，落得如今进退两难的下场！
她屏息凝神，微微晃头，奋力将不合时宜的愤慨驱逐体内。
纠结没有意义……萧白衣站在原地没动，与老宅对望。
独独不见尹扶月的身影：
此刻，纵使观主不在，她不应该骑在马上，张扬着奔来吗？
萧白衣阵阵落寞。
眼睛四下瞟着，她定睛看向右侧靠近路的树干，原本直溜匀称的树干，不知为何在即将入土的位置增大了一圈，雪囤积在上面，分外惹眼。
萧白衣一声不吭，悄无声息的勒马后退半步，看向左侧树干。
果不其然，和右侧相同。
不言而喻……萧白衣心道：绊马锁！
既然有机关，又不见人……尹扶月难不成真落在於菡手里了？
萧白衣这么想着，胸腔一阵闷痛，抬眼就见前方枯枝上的雪稀稀拉拉坠下，只剩光秃秃的树枝不断晃悠着。晃着晃着，从中探出个脑袋。
定睛一看，来人一身束腰黑衣，日光下，衣服上金银的纹路纵横交错，胸口还印着只怒目圆睁的狼头。
血色的唇角扬着，标志的侧辫发将人瞬间拉回百兽林的夜晚。
“於菡……”萧白衣无声道。
面色无辜，於菡腰挂长剑，轻轻托着下巴，悠哉悠哉的走到路中央。
二人相距颇远，她并未靠前，只松弛的探头探脑，像是在确认萧白衣身后是否还有人跟来，然而脸上的好奇顿时被失落取代，似是叹息了一声，转而负手而立。
萧白衣骑着高头大马，将於菡的小动作尽收眼底。
二人面对面，谁也没先吭声。
僵持期间，树林中又悄然钻出一个人影。青脸獠牙红眼的面具突兀的出现在冰天雪地上，女子身形挺拔，穿着衣角沾染白灰的灰色圆领袍，提刀缓步走向於菡身后。
鬼面具……萧白衣微微眯眼，认得此人正是那个和於菡一起叫阵华山派的鬼面具女人。想着，她循声望向周边枯树。
“沙沙”声登时萦绕周身，萧白衣深吸一口气，悄无声息的咬紧牙关，心说：看来已经被包围了。
说不害怕都是假的，自从中了“声东击西”后，她已经与寻常百姓无异，甚至比老百姓的身体还虚。
毒素的时效不知何时才能到期，她如今身体奇差、用不了武不说，还要面临一个几乎“知根知底”的对手！
观主和亲眷、下人不知所踪，尹扶月赶路早走，却了无踪迹，於菡又恰巧出现在老宅附近，所以她们不会……萧白衣几乎要控制不住脑中那些奔涌出的恶劣猜想。
不会真的出事了吧？！
“不对……”即便如坠冰窟，她仍坐的端正，面无表情的从马背俯视於菡、鬼面具女人，及其藏匿枯林中的侍从。
严格来说，目前没有证据支持尹扶月已经落入敌手。萧白衣眼眸登时清明：必须设法确认一下实况！
没想到，她正这么想着，安静良久的於菡反倒率先开口。於菡微微躬身，声音遥远，听着轻松至极：“好久不见，萧小姐。”
萧白衣挺直身躯，身下骏马如似有所察觉，雄赳赳的跺跺脚，鼻中冒出水汽。借着马蹄声，她若无其事的不答反问：
“堡主方才在想什么？为何这么久没说话？萧某记着，你特别喜欢主导，怎么这次反倒落了下风呢？”
於菡挑眉，扬扬下巴，侧身把身后的鬼面具女人掩盖，一本正经道：“我在想，这样的开场会不会老套。你不介意我这样开场吧？”
“不介意。”萧白衣微微扬唇，在马上轻抚大氅肩颈的裘毛：“嘴是你的，我可管不着堡主。”言毕，驱马前行几步，看着远处於菡骤然反手抱臂的模样，轻飘飘问：“拿人要挟，也不怕失手？”
“嗯——”於菡抱臂，一脚后撤却没退：“要挟？这个词用得好，萧小姐觉得，现在是我在要挟你？”
“我么？”萧白衣垂眸，抬眸后，轻轻抬手，摆出请的姿势，转身大半周指向枯木林。枯木林中身影重叠，窸窸窣窣，萧白衣浅笑道：“没有吗？”
於菡静默半晌，倏地一笑：“萧小姐是见过大世面的人，这也叫要挟？”
萧白衣没吭声，只是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驱马再上前一步。
於菡这才沿着方才后撤的痕迹退后一步，扬声道：“严格来说，在我看来，这些对你都算不上要挟。”又道：
“若非强夺秘库的密匙，你我自武林大会后也本该不会再有交集，您说是不是呢，萧小姐？”
“的确，堡主说的很准。”说着，萧白衣又上前几步，“能要挟我的，着实不多……比如，人命。”
“不见得。”於菡轻描淡写道：“你若不信，这自然要挟不到你……不过，萧小姐，你有没有觉的今天你很奇怪？”
萧白衣微微一愣，肉眼可见的蹙眉，旋即闻闻身上，答：“我的身上，有很大的味道吗？堡主鼻子灵，莫不是被熏到了？”
“衣服都比你那姓尹的小跟班重要。”於菡抿唇：“萧小姐一个人来的？”
“你想几个人？两个？”萧白衣淡淡道。
“平日形影不离的两个人，关键时刻竟然分开了？”於菡语气中的惊讶险些抑制不住，回头望了鬼面具女人一眼，顺带调整抱臂姿势。於菡又道：“你的小跟班真放心你一个人来？”
“堡主的意思，是尹扶月不该放我一个人来？”
“你自己最清楚！”於菡信誓旦旦，死死盯着萧白衣道。言毕，她侧目，拦住鬼面具女人拔刀的手，又道：“萧小姐，你真的很奇怪。”
“什么时候？”
“自始至终。”
萧白衣心说：那就是包括今天了。一番对话也并不是毫无收获，至少，萧白衣发现，於菡好像格外在意来人数量，以及分外惊讶尹扶月做的决定。
莫非在她看来，尹扶月让自己孤身前来并不符合常理……更甚者，她似乎更关心尹扶月的下落！
如果，尹扶月真的在於菡手中，那她决不会反问来人人数，或关注萧白衣的奇怪，相反应该早看透萧白衣的试探。
可并没有！萧白衣微微扬唇——尹扶月并不在於菡手中，甚至於菡怀疑她独自前来是某种新型战术。
现在撤退，反倒露馅。念此，萧白衣躬身，无辜道：“我本来就是一个奇怪的人，不是吗？”
“萧小姐都这么说了，那我这儿也不是救济的地方，容不下奇怪的人！”说话间，於菡将“奇怪”二字咬的格外重，转而悠悠道：“天气寒凉，萧小姐哪里来的回哪去吧——”
正中下怀，萧白衣扯扯唇角：“如堡主所愿。”说着，骑着马缓缓退后几步，於菡就这么面对面的消失在了她的视野里。
退了好一段距离，萧白衣才调整马头，踩着来时的蹄印原路返回。
风呼啸耳侧，将她的眼周吹得粉红。凛冽的风直直拍在脸上，萧白衣侧身偏头，躬身重咳几声。眼眶内氤氲的水汽掩盖了前路，她挥手抹去，漫无目的的奔走在林间小道上。
现在，几乎可以断定只有观主一行人在於菡手中，而尹扶月依旧不知所踪。好歹前世是一代宗主，绑架、威逼的手段见过一些。萧白衣明白，於菡这是要逼问观主密匙的下落了。
从宗邑观到林间小道，期间山路崎岖，实在不宜布置机关。唯独老宅附近尚可，於菡一行人便借着弄垮老宅，逼迫观主及其亲眷现身，劫持逼问。
她的目的自始至终都是密匙，萧白衣突然感到一丝慰藉：只要观主不作妖，老实拖延，指不定与祝淼、弈圣会和后，还尚有一线生机。
可弈圣、祝淼早在她中毒未醒时便已离去，如今亦是下落不明。
萧白衣控住骏马，小心翼翼望向四周。
心跳“咚咚”萦绕耳侧，她撑强撑身子，逼迫自己时刻清醒着。
*
枯林中，尹扶月呼出口浊气，迷迷瞪瞪揭开眼皮。淡薄的阳光将树影拉长，澄光缓缓染透了蓝天的一角。
她正欲起身，蓦然只觉右胳膊传来一阵诡谲的酸痛，就像是带着断裂的胳膊，连续舞了三天三夜的剑。
“地势不高，区区脱臼……幸好左胳膊没事……”尹扶月喃喃自语，左手扶树，顺势起身。
脱臼的胳膊她不敢乱接，只得环视四周。
棕色的马躺倒在地，她倏地愣住，扭着身子凑近相伴一路的伙伴。摸着马还有气，尹扶月细细查看，确认无事后，将腿上豁着个大口子的马扶起，牵着绳踉跄的走向山林小道。
匆匆走了许久，她的头脑也逐渐清明。小道上有串清晰可见的蹄印，尹扶月一脸无措。
这是……谁的？
头发湿漉漉的黏在颈侧，尹扶月疲惫的晃晃脑袋。不知为何，晃脑袋时，竟听得阵阵闷响。
她愣住，那声音仍旧持续，还越来越大。尹扶月抬眸，便见一白衣女子纵马，从宗邑观老宅的方向飞奔而来。
风吹的她大袖子“呼啦啦”作响，乌黑的发丝萦绕颈边，金纹雪白的衣摆翻飞，即将抵达尹扶月身边时，女子肉眼可见的愣住半瞬，目光锁定在无力下垂的右臂上，当即唇瓣发抖，探身伸手：
“快……上马！”
萧白衣？她怎么……
稀里糊涂中，尹扶月旋即伸出左手。
大抵是瞧见尹扶月右手上还勾着马绳，萧白衣果断减速。
大力一扯，尹扶月眼前闪过一片白，再坐稳，便已经是在马上了。
二人有一段时间没挨过这么近了，尹扶月瞧着前人纤瘦的背影，翘着好手上上下下挣扎片刻，最终，涨红着脸，捏住萧白衣的裙摆。
小道湿滑，马压着脚步跑出几丈，突然身子一扭。
“啊啊啊啊……”尹扶月才经历浩劫，此刻心都跳到了嗓子眼，猛地抱住前面这人的身躯。骏马嘶鸣好几声才堪堪站稳。脸贴在背上，她清晰的听到萧白衣逐渐加速的心跳，情不自禁贴的更紧，将心咽回腹中。
萧白衣也没多话，尹扶月缄默过后，心中明了：
还是被发现了……她懊恼不已，怎么什么都瞒不过去？
二人沉默着，拐入出了林间小道。
*
小道周遭鲜少有村民居住，二人被马领着，拐进一处马场。
马场边上有栋草屋，草屋门开着，里面人瞧见有人来，忙不迭的冲出来阻拦。萧白衣熟稔的解释“有人受伤、迫不得已、支付费用”，才换来了马场主人的同意。
她转身，毫不犹豫握上尹扶月的左手，惹得马背上的人一阵结巴，胡乱睁开，接着手忙脚乱的跃下马背：
“别别别别别！”
尹扶月捂着胳膊，跳的老远。
萧白衣正欲安抚她，不料刚动身，尹扶月蓦然脸色大变，将萧白衣扯到身后，左手笨拙拔剑，试图抵挡——一支剑身乌黑，缠绕白纹路的利箭划过寂静的马场，眼瞧着超二人方向冲来。
“小心！”
话音刚落，一个指甲盖大小的圆形黑块从草屋袭来，直奔利箭。二者交锋，箭被击的偏离了方向，“搭”的扎在距二人身前半丈之处的土里。
萧白衣罕见的冒出一身冷汗，上前拾起黑块，定睛一看，着黑块泛着油润的光泽，俨然是一枚黑棋子。
瞧清萧白衣掌中之物，尹扶月立即朝草屋望去。
作者有话说
第75章 空城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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