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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05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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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方夜空传来烟花绽放的轰鸣,北风裹挟着雪粒,一下下拍打着窗户,萧玦抬眼一看心中惴惴不安。
“王后,平亲王侧王妃送来新春贺礼。”
“何物?”
“侧王妃亲手剪的福字。”
拿到福字萧玦会心一笑,从前两人还是小孩时,经常为剪窗花福字打起来,如今在异国他乡看着这福字,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彩云,你去贴上吧。”
“是。”
萧玦转身时,看到萧牧野规规矩矩地坐在床上,一言不发,她走过去,为孩子盖好被子。
“母后,今晚父王还会回来吗?”
“父王忙完了,自然会回来。”
“可是今晚守岁,孩儿想等父王回来...”说着萧牧野眼皮愈来愈沉,可还是强撑着不睡。
萧玦轻叹一声,为他盖好被子,轻拍了两下,“不必拘泥于规矩,想睡便睡,自己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那母后...替孩儿...”
“嗯~安心睡吧,乖宝宝。”萧玦声音轻柔,把萧牧野哄睡着,穿好披风出去。
等候多时的凉风为她撑伞,遮挡风雪,萧玦手握着暖炉,脚踩着雪,走得急。
“何事?”
“南启军攻打洧州,猝不及防,来势汹汹。”
洧州是北陵与南启的边界,本就一江之隔,多年来矛盾众多,纷争不断,但当地都会解决。
萧玦猛地停下脚步,看向凉风:“为何?”
“因为...永宁村,莫名其妙死了人,村民发现杀人的北陵箭。”
各个国家工匠手艺不同,各国的刀枪剑戟也都有独特的标志,可为何偏偏是永宁村?
当初萧玦救的那些边疆一隅的村庄,为了纪念永宁公主的功德,多村合并一起命名永宁村。
“南启边疆军连夜讨伐北陵,檄文未发,来势汹汹,攻破城池...”
“王后~王后~”
不远处红骏急匆匆地跑过来,喘着粗气,“夜深风雪大,王后还是先回去吧,王上马上便过来陪您。”
“王上那边没事吧?”
“王后放心,王上没事,边疆急报,虽说南启军来得急,好在我方应对及时,王上说,前朝对王后议论纷纷,此时王后不易出面,怕伤害您。”
萧玦抿了抿冰凉的双唇,“好,知道了。”
幽深夜色,雪下得又急又大,轻飘飘如羽毛般聚积在一起的雪花,仿佛要将天地万物都淹没一般。
萧玦端坐着黑暗中,一点一点地喝着茶,她不想让自己睡着,门吱呀一声打开,风雪灌了进来,冷得她打了个寒颤,看到来者是祝焰,心窝流淌的暖意瞬间布满全身。
雪落在祝焰身上,打湿了头发,冰霜挂在他双睫,衬得墨蓝色双眸更亮。
“王后。”
“王上还未吃饺子呢吧,臣妾叫小厨房去给你拿。”
“等等。”
祝焰抓住她的手腕,欲言又止,萧玦好奇地看了看他,“怎么了?王上没胃口?给王上留的那些可是臣妾亲手包的呢。”
“哦?是吗?”祝焰疲惫脸上缓缓浮现笑容,放开萧玦的手,“那本王可要好好尝尝了。”
热腾腾饺子冒着热气,萧玦静静地看着祝焰吃着,洞察着他的情绪。
这天地之间,不止有漫天风雪卷起的寒气,还有烛光灯火团圆的热气。
眼前方桌之上,容不下天地,只有两人彼此静静对望,便是他们的天地。
“想必前朝已是闹翻天了,辛苦王上了,多吃一点。”
祝焰哼笑一声,那些个无耻之徒,各个口无遮拦见风使舵,不想着怎么御敌,倒想着怎么处置王后,气得他大发雷霆,灭了嚣张气焰,商议如何击退敌军。
萧玦深深地看了祝焰一眼,瞧出他担忧神色,不疾不徐地说道:“王上放心,若是旁人三言两语便能将臣妾击退溃不成军,那臣妾便也不要活在这世上了。”
祝焰愣了一下,放下筷子,释然地笑了。
他从来都把萧玦护在怀里,实际上她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强大,他却总是因她娇弱的模样,而忽略这点。
“南启不会突然起兵,定是早有准备,他们拿永乐村来做戏,显然是手里有能说服村民的筹码,虽说臣妾暂时还想不到这筹码是什么。”
萧玦顿了顿继续说道:“北陵军固然神勇,能击退敌军,不代表日后便可高枕无忧,而是…一个开始。”
“…本王若御驾亲征…”
“臣妾会帮王上,护好王宫中一切。”
祝焰抿唇不说话,萧玦一眼读懂他的情绪。
“放心吧王上,臣妾身边有侍卫,况且还有王上赠与臣妾的匕首,不会有事,只是王上此次御驾亲征,若是元亲王摄政,恐生事端。”
“本王命葛云丞相带领可信的朝臣,成立内阁处理大小事务。”祝焰牵起她的手,落下轻轻一吻,“王后,替本王理政。”
萧玦知晓她若插手朝政,必定会引起轩然大波,万事有利有弊,如此也能立她威信,让朝臣不敢多言半分。
“王上放心。”
祝焰深吸一口气,他终是绷不住,紧紧地抱住萧玦,勒得她喘不过气。
“可是王后,我实在放心不下。”
“臣妾...在王宫...待王上凯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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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焰出征那日,萧玦亲手为他披上金甲,指尖拂过层层叠叠的甲叶,融入了她的体温,最后抚摸着祝焰棱角分明的脸。
“王后,本王穿上铠甲的样子,好看吗?”
“好看是好看,不过臣妾在想,若是穿在臣妾身上,会不会也好看。”
祝焰微微一怔,他差点忘了,他的王后可与寻常女子不同,轻笑着说道:“等本王凯旋,亲手为王后打造一身铠甲。”
若放在从前她会欣然接受,可如今这幅残躯也用不上,可看着祝焰真诚双眼,任何拒绝的话都梗在喉咙,根本说不出口,于是脱口而出的是一个字。
好。
从来祝焰都是战无不胜,毫无败绩,萧玦心里也知道,他定会凯旋,她为祝焰戴上亲手缝制的护身符。
天边雪簌簌而落,萧玦紧握鼓槌,击鼓助威,浑厚鼓声一下下震动着鼓面上的雪花,落在萧玦冷若冰霜的脸上,融化在祝焰依依不舍的眼中。
雪落在金甲上,战旗迎风飘扬,马蹄踏雪而过,空中只留下两字余音。
“出征!”
百官跪拜相送,只有萧玦立在雪中,始终不敢回头,忍着心中酸涩,在鼓前站了半晌,手指僵硬麻木方才转身,只看到融入风雪的战旗一角,默默地合十双手。
祝焰出征后,重担落在了萧玦身上。
内阁以武将葛云天为首,行事风格用四个字来形容:蛮不讲理。
谁不听话,便拔刀,谁敢忤逆王后,也拔刀,总而言之,一言不合便拔刀。
高坐垂帘之后的萧玦,表面满不在乎,动不动地将自己心系远方征战丈夫的可怜样拿出来,嘴上挂着她是个妇道人家,能懂什么朝堂之事,转眼将心狠手辣发挥到极致。
没说没人敢再乱说话了,萧玦手段狠厉是他们没想到的,她身上有祝焰所缺少的一点,名曰制衡。
就算是执新派中,同心协力,一致对外,内部总有不可调和相对的矛盾。正如谢春宴上比武那样,萧玦善于抓住细小的一点,精准致命一击,离间计使得炉火纯青。
乾元殿上,执新派大臣以闹剧开始内部争斗,内阁中人拔刀护在萧玦身前,萧玦气定神闲地坐那看着这一切,目光越过人群,看向离去的背影,是元亲王,她稍稍地松了一口气,准备迎接更猛烈的风雨。
南边的战况一直持续半月,有了王上御驾坐镇,边疆战士心安稳许多,原本击退侵扰敌军便也作罢,偏偏南启王设伏挑衅,双方军队又焦灼纠缠起来,想归家的祝焰很是心烦,在给萧玦写的信中痛骂南启王一整篇,不免觉得有些浪费,又写了足足满满三篇表示对王后的思念。
为节省运力,祝焰积攒了七日的信件一起送出,到萧玦手上厚厚一沓。
恰巧萧玦正在佑安寺为祝焰祈福,这信送得刚刚好,她握着信纸,不由自主地笑了。
“王上对王后是用情至深。”玄一为萧玦斟茶。
自上次玄一大师帮忙解困后,萧玦对他也逐渐信任,相信世间之大无奇不有的道理,这天下就算人有相同面容,总归是神不同,心不同,倒也不再惧怕。
“玄一大师帮本后一大忙,为何不要报酬?”
“王后是君,贫僧是民,君护民,民护君,天下才可天平,不应以世俗之物作为定论。”
萧玦浅笑着,看着这张脸说出这句话,倒是稀奇。
“话说回来,有王后常在佑安寺,便可使佑安寺的香火旺盛,万千神佛之身,都要王后来守护,阿弥陀佛,王后功德无量。”
“可若天下不平,纵使本后有千般能耐,也护不住佑安寺。”
“有王上王后齐心,天下没有不平之道理。”
万丈晴空落在厚冰上,虽微不足道,但也足够融化一层积雪。
“王后,想家吗?”
“初到北陵时,的确想家,春寒料峭之际,是我此生从未感受过的寒冷。”
那时萧玦想春日都如此冷,若是到了冬日,她能不能熬过去都是两说,才分外想家。
从前血脉相连之处是她的家,可血脉断了,她成了随意可舍弃之人,后来她想明白了,心安之处,才是她家,而今牵动她心的只有一人。
“后来一想,我是和亲公主,若是君王果决,断然不会让他的女儿姐妹去和亲,这样的家,也没有什么好留恋的。”
萧玦笑着,眼底却没笑意,心随意动时,最能看穿一个人,所思所想,玄一转动手中佛珠,心动善念,也算是为凯旋之人多一份祈福。
“王后!王后,南方急报!”
萧玦握着茶杯的手一顿,看着眼前气喘吁吁的人,看着不像是喜事。
“王后,王上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