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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05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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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元节,万家灯火璀璨,明灯从北至南逐渐变暗,寒风裹挟着雪粒,砸得人睁不开眼,满身伤痕士兵躺在雪中,殷红蜿蜒蔓延至沾染血滴的金甲下。
祝焰支撑着不让自己倒下,眼前风雪硝烟明了又暗。
浓郁夜色与墨蓝色眸底融为一体,燃起点点火光,他在火光中看到了萧玦穿着战衣,残破衣角随风飘动,容貌却无半分惧色,坚定地向他伸出手。
“王上,敌军从西南方向包抄过来了!”
诱敌深入,瓮中捉鳖,谁说南启王没有脑子?他可是太有脑子了,倾尽所有将两军包裹在同一片天地下,令他们无法用火攻,眼下他没有其他选择,除非能突破重围,杀出一条血路。
“杀出去。”祝焰嗓音如夜般阴沉,简短三个字没用多大的力气,却威慑力十足。
得令的将士大为振奋地传达王上指令:“杀出去!”
三军将士用尽全身最后力气发出了呐喊,团团冷气凝结直冲云霄,势必要将压境黑云掀翻,祝焰直指云天,手中金矛划破风雪屏障,刺穿血肉,以不可阻挡之势,冲出一条小路。
可这条路远远不够全身而退,他心里如是想着,紧握矛的掌心发软也不退却半分,反而愈战愈勇。
若此时他力竭倒地,将会让敌人得逞,不仅是北陵军战败,而是将整个北陵南部撕开一道口子,他背后不仅是北陵的万家灯火,还有他的爱人。
不能退!绝不可退!
每当长矛在摇摇欲坠的边缘,便会瞬间恢复状态,显然脚下的小路并未有扩展分毫,祝焰牙咬得紧,脸冻得麻木,骂了一句娘。
长矛刺破敌人血肉,喷薄而出的血,飞溅在脸颊上,祝焰抹了一把脸,“小小南启,怎地如此多蝼!蚁!”
呼吸之间冷霜抵抗着雪粒,寒气蔓延至五脏六腑,却让身体逐渐发热,金甲碎裂从阵阵嘶吼发出微不可见的响声,只有祝焰能听到,右肩一冷又一热,他知道自己中招了,转头冷眼看向剑指来处,犀利眼神吓得士兵腿一软。
明明是他中招,如此隔空对视,倒像是欺负了别人。
祝焰毫不留情地厮杀过去,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刺向南启兵,握着矛的手缓缓向下,无意识地跪在了地上。
“...歇一会...就一会...”
祝焰喘着粗气,喃喃自语,眼皮愈发地沉重,意识游离在清醒昏沉边际。
“祝焰!”
祝焰迷迷糊糊地抬头,周遭喧嚣安静,战火消散不见,眼下的白雪成了王宫的白玉砖瓦,幻影中他看到了他的王后。
“我等你回来为我打一身漂亮的铠甲!”
萧玦笑颜如花比春日还暖,古灵精怪的样子仿佛百病全消,那时她在祝焰心中的样子,他要为她打造铠甲,祝焰无意识地去扯掉头盔,滚烫肌肤暴露在冷风中,吹起一阵又一阵的波澜。
“阿玦...过来。”
祝焰声音低沉,冷峻眉眼变得柔和,嘴角轻轻弯起的弧度,泛起一阵苦涩。
“过来...”
萧玦跑过来扶住他,笑脸瞬间变得严肃,“祝焰,起来。”
祝焰微怔,眼前白玉砖消失,萧玦坐在床边,严肃地看着他,那是他跪地祈求萧玦的时候,他记得他应该衣衫半敞,于是开始解盔甲。
“你还会打仗吗?”
此前祝焰从未有过败绩,当是夸下海口,如今都变成了质疑,他质疑自己如何又为何将北陵军带入险境,是否是因自己鲁莽轻敌才会如此?他该怎么给北陵百姓交代?他该如何给士兵家属交代?
祝焰鲜少会怀疑自己,细密问题如蚕丝将他紧紧裹住,他几乎要窒息。
“阿玦...”
“祝焰,打仗对你来说是家常便饭,杀出去,来见我。”
短短一个字,像是在封闭蚕丝中划破了口子,他大口地呼吸着空气。
脚下小路变得愈来愈宽阔,耳鸣逐渐消散后,他听到了来自远方振奋人心的高呼。
“援军!援军到了!”
呐喊划破夜空,南启军心不稳,瞬间慌了神。
“是葛云大将军!是葛云大将军!”
葛云天...他怎么?
葛云天携援军从天而降,为王上破开一条生路。
祝焰:“你怎么来了?”
葛云天抿了抿唇没说话,祝焰看见他腰间挂着的是王后的虎符,瞬间明了。
“王后如何?”
还没来得及听到回答,祝焰便混混沉睡过去。
葛云天惊呼着将祝焰背回军营,十万援军继续缠斗,从军心气势来看,鏖战许久的南启军,早已逐渐溃败,最终只能撤退暂歇。
说来也奇怪,祝焰体质异于常人,不会轻易染上风寒,葛云天带来了试蛊玉,最终发现是中了蛊,至于王上是如何中蛊,显然无人得知。
葛云天脾气上来,从南启战俘中找出了那个会巫蛊术者,提着他的脑袋为祝焰治病。
此人名为孟冰,土生土长的九嶷人,家道中落,正巧赶上征|兵,被迫入伍,其实他心里是不愿打仗的,只想摆弄他的蛊虫,奈何现实残酷。
葛云天承诺,他若是能医治好祝焰,便饶他不死,孟冰不想死,事已至此,只能拼尽全力地医治祝焰,可这蛊虫需要两虫相引才可取出,孟冰战战兢兢地面露难色。
葛云天抬起眼皮:“你说,需要什么蛊虫?”
孟冰吓得抖成筛子,“鄙人不才,对蛊虫颇有研究,只要是人体内蛊虫便可,可如今去哪找...”
葛云天冷冷地瞪了孟冰一眼,吓得他低下头不敢对视,素问北陵人行事野蛮,不会让他现吞了蛊虫成了中蛊者,来换北陵王的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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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边将歇的战火,悄无声息地蔓延至北陵,萧玦早都预料到,若不是军中有细作,暴露北陵军作战布局,祝焰也不会被困身陷囹圄,她命葛云天携虎符十万大军前去救驾,失去左膀右臂的她,必定会孤立无援,便给奸人可乘之机。
上元节这日,她不过是借机彻查奸细,满门抄斩几位元亲王党羽,便惹起众怒群起而攻之,她高坐龙虎椅之上,揉搓摆弄着手指,闪动火光隔着薄薄的一层殿门,滑过她白皙冷峻的脸。
她听着外面兵戎相接,阵阵喊打喊杀,势必要将妖后千刀万剐,嘴角勾起一抹淡然不知意味的笑意。
正义之士们几乎要撞破殿门,萧玦依旧不为所动,凤眼冷淡向上一抬,恰巧看到冲破黑夜的风雪,以势必要将她淹没,来势汹汹。
几个士兵举着火把,握着长刀,环视一周,大喊:“妖后在哪!元亲王有令,杀之重赏!”
萧玦眼皮都没眨一下,两道黑影带着利刃的寒光,挡在了她面前,是凉风红骏。
“呵,身边就这么两个人,有何用?杀!”
萧玦浅浅地打了个哈欠,她无所畏惧,任由寒风吹乱发丝也不为所动。
两团黑影身轻如燕,配合默契,所及之处,哀嚎满天,长刀沾染的血迹滴落到大殿,形成细流蔓延四散。
萧玦不屑地看了一眼,不满地拧起眉头,“啧,脏了。”
如此众人皆知王后在乾元殿中,身边只有两个侍卫,杀了她便可扬名立万,千古留名。
即便死也要踏入殿中一试,只是没想到王后身边侍卫如此厉害,双眼通红周身弥漫着煞气,殿内很快传来白雪难掩的血腥味,让人望而却步。
萧玦抽出锦帕,掩面轻咳两声,无济于事地堵住血腥味。
她心里莫属着,命红骏凉风二人,点燃乾元殿的烛火,烛火透血光,照亮整个大殿,萧玦在等着一个人,终于门前出现那个人的身影。
银色铠甲泛着寒光,祝焕那双眸子透着杀气,提刀向她走来。
“元亲王,这是破釜沉舟了?”
“王后。”祝焕冷声中带着一丝得意,“眼下你还有何手段?”
“王爷说笑了,本后只是一届弱女子,能有何手段?”萧玦笑着拿出那把玉匕首,“只是王爷应当记得,王上赐予本后的匕首,可是杀谁谁有罪。”
长刀匕首,王爷王后,此中针锋相对,祝焕不必多言,胜负应当自有分晓,自始至终他都没把萧玦放在眼里。
“王爷拥兵自重,谋反逼宫,本后若杀了你也算是替天行道吧。”
“呵呵。”祝焕弯起唇,露出笑意,“你一个南启人,如今坐在我北陵王位上,说着替天行道?是何道理?”
“本后是北陵王后,王爷应知君臣有别。”
“君臣有别?”祝焕嘴角笑意更深,“你一届女流之辈,也想压我一头?”
萧玦抿了抿冰凉的嘴唇,“没办法,你生来便是臣子,手段卑劣,自然低人一等,就得认。”
“哈哈哈...”平日冷峻的祝焕,像是撕去伪装,露出阴鸷的外表,慢慢逼近王位,“本王身上流着北陵血脉,称王坐拥北陵甚至天下理所当然!而你凭什么坐在这?”
“元亲王自命不凡,勇气可嘉,可你通敌卖国,实属小人之举。”萧玦丝毫没留情面,祝焕一愣,杀气更重。
“向东至东竹,掌控势力,深入婆娑国,向南至南岭,通敌叛国,算计祝焰,举头三尺有神明,元亲王当真以为神不知鬼不觉?那些外面拥护你的反贼们,又有多少是你忽悠过来的,王爷心里清楚。”
婆娑国地小闭塞,甚至以为元亲王是北陵王,谄媚讨好,让他在海上如鱼得水。
“闭嘴!你个贱人!本王摄政之时,你还不知在哪呢,凭什么对本王品头论足?还有,祝焰是王,本王亦是王,凭什么他便能高高在上,本王就要低人一等?”
“好!”萧玦拍着手,提气吼着,“往后他祝焰便是帝王,你生生世世比他低一等!”
祝焕发了疯一般地提起长刀,冲破两道防线,用手掐住萧玦的脖子,“以为有个破匕首便能威慑住本王?做梦!”
今日这王位,祝焕是坐定了,失去神志,丝毫没注意到渐渐消减的喊打喊杀声。
萧玦翻掌用匕首刺向祝焕的手,他后退两步举起长刀,冲向萧玦。
萧玦嘴唇发紫,嘴角却挂着笑,用残破的喉咙发出声音:“祝焰!”
话音刚落,长殿中卷起疾风,吹灭几只烛光。
祝焕不可置信地低头,又抬头看着从天而降的祝焰和插在胸口的剑,缓缓倒地失去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