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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7、面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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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立即有人应声而去。
那被按在地上的人闻言,发出凄厉的咒骂:“你们这些天杀的畜生!把老子关在畜生棚子里,做完试验又扔来这鬼地方。告诉你们,就算把老子炼成傀儡,也休想让我替你们杀人,做你娘的春秋大梦!”
秦允显闻言心头雪亮,先前散落的线索瞬间串联成线。
这里根本不是什么试验据点,而是炼“成品”的最后一道“熔炉”。难怪四处弥漫的浓重冥灯邪气。若他所料不差,方才那人早被邪术浸透五脏六腑,此刻强塞的“妖丹”,必是以冥灯邪力炼就的最后一关,一旦吞下,便是神魂俱灭,永世沦为只识杀戮的兵傀。
如此看来,那魔头的魔元定然藏在此处。毕竟普天之下除了黄如骛,也唯有魔头本尊能这般肆无忌惮地驱策冥灯邪力。
“我不吃,拿走。唔......!”那人的抗拒声戛然而止,显然是被修士粗暴地撬开嘴巴,将那颗妖丹硬塞了进去。
随后,便再听不到他的任何声音。
秦雷冷冰冰的嗓音悠悠传来:“痴人说梦。你以为意志还是自己的?”他略顿,吩咐道,“关进铁笼,严加看管。”
魏头领微微偏头,用仅容秦允显听到的声音快速交代:“秦雷在此地地位不低,我得去应付。记着,待会就算天塌下来也得装死,绝不能让他认出你。”
秦允显无声颔首。
魏头领整了整衣襟,脸上堆起逢迎的笑,稳步朝秦雷走去。
还没站定,就听秦雷问道:“新抓来试药的那批人,我特调的那份‘定心毒’可给他们用下了?”
魏头领忙躬身回应:“那定心毒也不定心,刚用完,大部分都躺倒了,几个体弱的快撑不住了,还有口气。正打算把他们运往左安城,给笼里的铁骑怪打打牙祭。”
秦雷似乎颇为满意:“倒是半点不浪费。反正铁骑怪每吃一人,天兆就得赔一份银子。这些损耗,横竖算在他们头上。”
旁边有人插话,语气带着不甘:“哼,能赔几个钱?当初你父亲明明已经坐上国君之位,偏被大平国搅了局,全盘计划都打了水漂。如今走这铁骑怪的棋,实在是费劲又落了下乘。”
秦雷不以为然地挑眉:“我一直想不明白,你们折腾这些铁骑怪有何大用?无非是让天兆背点骂名,赔些银两,终究掀不起什么风浪。”
那人嘿嘿一笑,声音里透着老谋深算:“这你可就不懂了。近年来,大江发展如此迅速,这其中的原因,很难不让人心生疑窦。再说那天兆,财大势大,一直稳居第二,难以动摇,直到经过秦诸梁那一场内乱,国力才有所下滑。此时利用铁骑怪这步棋,正是一石二鸟:一来,既让各国对天兆怨声载道,断了往来还要赔款,叫他们永无翻身之日。二来,正好转移众人视线,方便我大江暗中行事,掩人耳目。”
秦允显在暗处听得真切,每个字都往心口扎。
果然。
从元霁野踏入天兆的那一刻起,就是大江蓄谋已久的棋局,他们先是扶持秦诸梁上位,企图将天兆变为傀儡,却未料到他秦允显会向大平借兵,一举粉碎了他们的美梦。计划受挫后,大江便又生毒计,利用铁骑怪祸乱各国,将压力转嫁给天兆,目的就是要让天兆永无翻身之日,榨干天兆最后的价值。
如此说来,不仅是铁骑怪,恐怕那些肆虐的游怪,也都是大江指使那魔头所为。这一切,都是为了损人利己,用别国的鲜血和白骨,铺就他大江的崛起之路。
秦雷恍然大悟,语气中竟带上了一丝兴奋:“妙啊,大江这盘棋下得当真精妙。照这么看,取代大平坐上头把交椅,怕是迟早的事。”
那人却泼冷水,带着谨慎:“现在高兴还为时过早。大平根基深厚,实力不容小觑。崔济大人已有明示,待祁羽重新得到至阴之身,傀儡大军成型之日,第一个,就拿大平开刀。”
秦允显攥紧了拳头。
那魔头的真实身份,原来真的就是祁羽。
先前在大平时,从寅曾提过元霁野体内的魔头是祁羽。说起这魔头,来历可不简单。他原是人身,后自修为魔,却与寻常嗜杀魔头不同,向来守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规矩。
可不知为何某日突然大开杀戒,甚至与大妖空折处结下梁子,最终败亡于其手。那日从寅还说过,这魔头竟被人复活了。当时他还纳闷,祁羽是被谁复活,如今看来,幕后主使正是大江。
这魔头本就厉害,难怪能自如驾驭冥灯,能制造出挟生螽那般歹毒的东西。
秦雷闻言,言嗓音骤然转冷:“是该拿大平开刀,特别是那个太子从寅。我断臂之仇,可日夜都不会忘。”
魏头领适时插话:“秦雷大人,今日怎不见洪蛇敛大人来巡视?往常这个时辰他早该到了。”
空气仿佛凝滞了刹那。
秦雷顿了顿,嗓音沉了几分:“他?念着那点陈年旧情,竟糊涂到为祁羽向上头求情。触怒天威,如今已被羁押。”
旁边有人“啧”了两声,语带讥诮:“倒没瞧出洪蛇敛那阴恻恻的性子,竟是个重情义的。可惜这份忠心喂了狗。祁羽早已生出二心,如今连至阴之身都丢了,齐奎道人日夜看守,即便真放出来,也不过是条拴着锁链的丧家犬。”
“确实。”秦雷淡声应和。
那人又压低嗓音,透着了然:“退一万步说,纵使日后另寻得至阴之身,以崔济大人多疑的性子,也绝无可能再重用他。眼下留他性命,不过是因这些傀儡兵还需靠他驱策。普天之下,唯有他能借冥灯完成这等‘壮举’。这才是崔济大人留他性命的唯一缘由。”
秦雷似乎理清了其中的关窍:“如此说来,那祁羽岂不是再无翻身之日了?”
“正是这个理。”那人应和着,话里突然带上几分讨好,“不过祁羽倒台,对秦雷大人和洪蛇敛大人反倒是好事。洪大人虽暂时受困,可凭他往日的功劳,出来是迟早的事。毕竟当初私寻‘三阳珏'那桩案子,您二位都推得干净,祁羽也没把你们供出来。如今崔济大人不但给您升了官,连这里都交给您打理,多少人眼红都来不及呢。”
秦允显在心底发出一声冷笑。
难怪那日袭船只见秦雷一人,原来洪蛇敛早已成了阶下囚。
说来可笑,这洪蛇敛一面表现得对祁羽忠心耿耿,一面又把私寻三阳珏的罪责全推给旧主。如今风头过了,倒跑去求情,这般又当又立,算什么忠心?
再者,那崔济何等老谋深算,祁羽都已生出二心,他岂会对这二人留有余地?眼下给秦雷升官,不过是喂颗甜枣好叫人卖命。待鸟尽弓藏那日,这二人怕是连全尸都留不住。
秦雷全然未察觉身旁“易容者”翻涌的心绪,只低声喃喃,话音里竟透出几分自己都未觉察的恍惚:“是啊,主人......祁羽他,向来随性得叫人摸不透。哪怕我们临阵脱逃,把烂摊子全推给他,他也浑不在意。”
秦允显一时默然。
或许那魔头自身受尽束缚,便不愿再束缚他人,这才放任自流。手下是忠心耿耿还是背信弃义,于他不过云烟过眼,所求的从来只有那点自由。
至于秦雷——记得自己与秦诸梁最后一战,这贪生怕死之徒为了活命,连亲爹都能出卖,此刻竟会因背叛祁羽而生出半分愧疚,倒是稀奇。难不成就是因为那祁羽救过他的命吗?
不对。
秦允显心念一转,突然想起那日秦雷独自来到大船,搜寻至阴之身,身边并未带修士。若是上头委派的任务,断不会让他单枪匹马行事。以秦雷这毫无主见的性子,更不可能自作主张。
此事多半是受洪蛇敛暗中请托。而洪蛇敛被囚,恐怕也不单是为祁羽求情这般简单。那人疯的很,一旦打定主意,九头牛都拉不回。多半是想私自救祁羽魔元,然后让秦雷带来至阴之身,好重新让祁羽获得自由,却没想到阴沟里翻了船。
魏头领又简单聊了几句,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巧的锦盒,递了过去:“秦雷大人近日辛苦,一点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秦雷顺手接过,似乎想起什么,从腰间解下枚钥匙抛给他:“人就在石室。”
魏头领握住钥匙,叹了一声:“这些天,多亏秦雷大人关照。若是换作旁人看管我兄弟,恐怕他早就......哎。”
秦雷摆了摆手,语气恢复了往常的疏离:“举手之劳,赶紧去吧。记住,莫要在里面停留太久,否则我也不好向上头交代。”
魏头领躬身应道:“是。那属下就不妨碍大人处理公务了,改日有空,定当备上好酒,与大人畅饮一番。”
他说完,便碰了碰秦允显,示意他跟上。
就在两人转身欲走之际,秦雷忽然出声:“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