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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5、贴身 ...


  •   秦允显稍一动弹,便觉出不对。

      先前挨那齐奎老道几掌,分明痛得钻心蚀骨,这会儿却跟没事人一般,内力流转反倒比受伤前更顺畅了些。

      他心下雪亮,这身筋骨能恢复得这般利落,除却从寅,怕也寻不出第二个缘由。

      至于对方究竟使了什么神通,他眼下也懒得刨根问底。

      想完,他正待环顾这四方石室,脚下却忽然传来“吱”的一声哀鸣。低头看去,竟是先前那三只灰扑扑的耳鼠,被他无心一脚踩了尾巴,正瑟缩着挤作一团,模样委屈极了。

      秦允显这才恍然,记起坠落时,身下那意料之外的绵软。

      原是这几个小东西,竟豁出性命给他垫了一回。若非它们天生是妖兽,经得起这般折腾,只怕此刻早已成了三张肉饼。

      他心下微软,俯身捞起一只揣进臂弯里,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捋着那身丰厚皮毛。那小兽倒也受用,眯缝着眼,喉间发出惬意的呼噜声。

      他这才抬眼瞥向从寅:“怎么摸到这儿的?”

      从寅已坐起身,指腹抹去嘴角的血迹,应得干脆:“碧血带路。还循着你那灵鸟的痕迹找来的。”

      “难怪。”秦允显了然,将臂弯里那团温热轻轻放归地面。

      从寅站起身,活动了下尚有些发疼的下颌,目光扫过来:“你下手够狠的。”

      秦允显面无波澜,语气却带着刺:“若真下狠手,我腰间这柄冰凌剑早该换个地方待了,白刃进,红刃出。”

      从寅闻言,只从鼻腔里逸出一声冷嗤:“那也得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

      话完,他却从袖子中取出了那枚曾被秦允显丢弃的通心环,几步上前,不由分说地执起对方的手,将这枚尚带着自身体温的指环,重新套回了那修长的指间。

      秦允显皱了皱眉,也没有推开。随即,他像是忽然记起什么,自怀中掏出那盏冥灯,信手抛给从寅,刻意用冷淡的语气说道:“你救我一次,这个,便算是还了人情。两清。”

      从寅稳稳接住,待看清手中之物确是冥灯时,眼底难以抑制地掠过一丝惊愕:“你如何拿到的?”

      秦允显偏不实话实说,故意拿话唬他,语气里掺上几分刻意的惨淡:“还能如何?自然是宰了那魔头,从他手里硬夺来的。为了这玩意儿,险些把命都交代了。后来的事,你都瞧见了,也不必我多费口舌。”

      从寅低头,看着掌中幽光流转的冥灯,再抬眼望向对方狼狈的样子,心头忽地不好受,声音不自觉地低沉下来:“令则......我......”

      他想重提那夜在野外的争执。

      秦允显一听这开头,立刻打断:“过去的事不必再提。”他迅速转移话题,目光扫过这幽闭石室,“此地久留必生变故,眼下最要紧的,是寻路出去。”

      从寅见他态度斩钉截铁,只得将那到了嘴边的言语尽数咽回腹中。

      他看着冥灯,决定先收起。自然,他身为大平太子,也有收纳这冥灯的方法。于是他催动法诀,冥灯幽光一漾,不消片刻悄然隐没于掌中。

      收好冥灯,从寅凝神探查四周,沉声说:“这里四壁皆封,没有出路。”

      正当此时,那几只安静片刻的耳鼠又“吱吱”叫嚷起来,其中最为胆大的一只,小心翼翼地凑近,用齿尖轻轻衔住秦允显的裳摆,将他往一侧墙根拖拽。

      到了墙边,它用蓬松的大尾巴尖儿急切地指向墙面,又仰起头对着秦允显发出一连串的叫声。

      秦允显心念微动,循着它所指之处凝神细看。

      这才发觉,厚重的石墙上,竟隐有一道细若发丝的裂缝,光亮正从其中透出。

      这证明墙的另一边,别有洞天。

      他看向那只焦急的耳鼠,试探着问:“你引我来此,是想让我破开这面墙?”

      那小东西竟像是听懂了一般,用力地点了点小脑袋。

      秦允显略一思忖,眼下困守这里无异于坐以待毙,既然这耳鼠如此指引,不妨一试。

      他定了定神,对从寅道:“退后些。”

      随即抽出冰凌剑,对着那裂缝所在之处,猛地一剑刺入。

      碎石应声迸溅,扬起粉尘。

      那面石墙在秦允显全力一击之下,硬生生被破开一个窟窿,大小刚容一人通过。窟窿后面,果然是一条幽深通道。

      那三只耳鼠率先窜了过去,在前方不远处停下脚步,齐齐回头望着他俩,“吱吱”叫着,像是在催促他们快些。

      两人先后从破洞踏入通道。

      从寅目光掠过前方那几只引路的小小身影,开口问道:“你用了什么法子,能让这等天生地养的妖兽如此听话,甘愿引路?”

      秦允显也未隐瞒,一边警惕地审视着前方幽暗,一边答道:“大江朝廷用它们的血肉炼控制人的毒药,几乎将其屠戮殆尽,我只来得及救下这三只。许是感念这点恩情,特来相助。”

      他话音刚落,手腕却忽然一紧,竟是被从寅牢牢抓住。

      秦允显脚步一顿,愕然侧目,下意识便想抽回手:“太子殿下,这是何意?”

      从寅非但没松手,指节反而收得更紧,像是怕一松劲,眼前这人就会化作青烟散去。

      那夜船上的强迫,叶晤后来那句“他因你高烧不退”,每时每刻都似针,扎得他五脏六腑都跟着抽紧。可是他素来心高气傲,又从来未对人说过软话,一句“对不住”卡在喉头,无论如何也吐不出来。

      掌中那截手腕试图挣脱。他心头愈发烦躁难安,仿佛困兽,只能凭借这近乎蛮横的紧握,传递那份说不出口的歉意。

      秦允显被他攥着,腕骨处传来灼热的温度。

      他岂会不懂这沉默下的惊涛骇浪?

      只是眼下危机四伏,命悬一线,连能否见到明天的日头都属未知,哪里是掰扯风月,清算旧账的时机?

      他偏过头,避开那灼人的视线:“太子殿下何时也这般分不清轻重缓急了?也不看看我们现下是什么处境。”

      话虽如此,那只要挣脱的手,却终究没再用力。就这般默许着,留在了那滚烫的掌心里。

      从寅何等眼利,秦允显侧脸那抹稍纵即逝的淡红,以及强作镇定下泄露的细微窘态,一丝不落全收在他眼底。

      心头那点阴郁莫名散了两分,语气便也带回了往日的三分倨傲:“你说外头那些货色?你莫忘了,我能孤身闯进来,自然有本事带你出去。”

      秦允显目光追着前方那几只小巧背影,一边迈步,一边摇头:“若在与齐奎道人交手前听你此言,我信。可与他打过照面之后......并非长他人志气,只怕你我联手,也未必能在他手下走过十招。更何况他们人多势众,我们被困在这里,如同瓮中之鳖。”

      从寅面色微凝:“齐奎道人?”

      秦允显趁他分神,手腕轻巧一旋便脱了出来,顺势理了理因先前折腾而凌乱的袖口,试图拾回些许往日的整洁。

      “就是那个将我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的老道。如今替大江卖命,道行深不可测,招式诡谲难辨,速度之快,我连看清都勉强。”

      从寅默然片刻。

      齐奎道人之名他自然听过。世人多传其贪财,却往往忽略了他那身神鬼莫测的修为,以及与天柱山牵扯不清的渊源。此老性情乖张,行事全凭一念,正邪难辨,凡被他盯上的人,确实鲜有好下场。

      秦允显见他沉吟不语,故意拿话往他肺管子上戳:“怎么?堂堂视万物如尘芥的太子殿下,也有心生畏惧的时候?”

      从寅鼻腔里溢出一声轻哼,孤高不减:“惧?天大的笑话。金石虽坚,犹有隙可乘,雷霆虽猛,亦待云积。此人道行再深,难道还能修成个铁桶不成?但凡有隙,便可图之。”

      秦允显面色却未舒展,反更深沉:“你不提破绽我倒忘了。上次在欲念异界,你那双眼睛的底细早被那些修士散了出去。如今我们在人家地盘上,他们岂会不做防备?依我看,眼下最要紧的是藏踪匿形,绕着走,绝不能硬碰。”

      从寅指节不收紧剑柄,未再反驳。那几只耳鼠在前头引路,对此地路径熟稔得惊人,带着二人在迷宫般的通道里七拐八绕,总能将主要巡逻路线一一避开。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隐约传来的喧嚣,光线也亮堂了几分。

      他们竟一路迂回,绕回到了最初潜入这据点时,那条人来人往的主通道左近。

      两人迅速闪身,躲进一处石壁的凹口阴影里,屏息凝神。

      只见主通道内人影幢幢,许多修士面色惶急,奔走呼喊,乱糟糟地搅作一团,与他先前潜入时那等森严有序大相径庭。那三只耳鼠也机警地缩在他们脚边的暗影里,一动不动。

      这凹口前后逼仄,两人几乎是紧挨着嵌在其中。从寅的胸膛不可避免地贴在秦允显的后背上,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那滚烫体温竟穿透过来,灼得他身子微微一僵。

      秦允显声音压得极低,几乎是气音:“你来的时候,究竟放倒了多少人?”

      从寅口干舌燥,血脉偾张,几乎要压制不住将那截清瘦腰肢揽入怀中的冲动。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不知道,没数过。不过看眼下这光景,外面这些来回跑的,恐怕都是刚被调来填补空缺的。”

      秦允显听完,正思考如何出去,背后那坚硬触感突然让他头皮发麻。
      “......”
      都这种命悬一线的关头了,这位太子殿下竟还有这等“闲情逸致”?荒谬之余,更深的是一种恐惧沿着脊椎急速爬升,瞬间将他拽回那次船上,被强行......不愿忆起的画面。

      他几乎是本能地想要挪开,哪怕只是半分。

      可刚一动作,从寅便倒抽一口冷气,那声音哑得几乎破碎,带着要失控的压抑:“你......别动......”

      秦允显哪里肯听?那处不容忽视的触感,烫得他心慌意乱,只想立刻逃离这令人窒息的贴近。他下意识向旁侧挪动,试图挣开一丝缝隙。

      可这石壁间的凹槽本就狭窄得可怜,两人紧紧相贴已是极限,他这一动,非但没能脱开,反让从寅那处存在感惊人的变化,严丝合缝地卡进了他腰侧的凹陷里,竟是进退维谷,将他困得更牢。

      他彻底僵住,不敢再动分毫。

      恰在此时,外面通道里修士的对话传了进来:

      “快!验傀室那边火势控制不住了!”

      “地下哪来的水源?只能靠人力从外面一桶桶运进来,这得搬到什么时候!”

      “听说里面刚炼成的那批妖丹……全完了,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走水?真是邪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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